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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郢都外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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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场地在府衙旁的和文馆,和文馆类似于一个专门传授人三十六行经验的地方,里面几个当值的人算是三十六行全才,做啥都能通一点,评判官正是和文馆的几个老头。
乔临溪到的时候和文馆已挤满了人,场地小人又多,以物换物的、拜师学技、展示手艺,还有凑热闹的人群,乌泱泱挤了一大片。
三年一次的比赛,最终得胜者会赢得官方承认的荣誉及钱财和物资上的奖励,算是给百姓劳苦生活的激励。养蚕、缫丝、成品丝绸、锻刀,还有烧陶制瓷,分门别类,各式各样都能拿来参赛。
参赛品按类别排列在一起,等着吉时一众评判官审定。光本地府衙管辖内的商农户,带着蚕来参赛的就有十四家,扁箩上皆盖着细软的布,小心翼翼护着参赛宝贝,看热闹的人在边上走来走去,荡起一阵阵风,巴不得将扁箩上的布吹掉满足下好奇心。
巳时刚到,三位评判官从后门出来,后面跟着两位记录师。十四家蚕户同时揭开扁箩上的盖头,白盈盈的一筐筐蚕引的众人赞叹不已。评判官挨个仔细查看,拿起肉乎乎的蚕轻吹、捏、揉,丈量尺寸、称重量,每看过一家就凑一起耳语一番。
蚕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长势基本相似,心计的蚕户把往年煮过水的蚕茧一并带来放在扁箩旁作陪衬。
乔临溪盯着三个上了年纪的评判官觉得他们都是正人君子,今日她可是铆足了劲打扮一番才站在这里,三人根本没注意到她出挑的容貌,那丫头的话果然不足信。
评完蚕后是纺丝一类,再后者就是染色后的丝绸,评判官对参赛品进行一一甄别。
午时会张贴出榜首,揭榜之前是最难捱的时间。
午时太阳炽烈,众人像群打败仗的散兵,丢盔弃甲挤在贴榜那面墙下等结果。临溪和青青也站在人群外焦头烂额,二人何时被这样毒辣的日头晒过,满脸通红,鬓角流汗,乔原瞧着两个姑娘期待的神色有些惹人怜爱,从犊车里取来水递于她俩,又用伞遮下阴凉。
清脆响亮的一锣声,陡然将昏睡的人群唤醒,纷纷往张贴榜处跑去。
养蚕的榜上,首位赫然写着乔临溪、姚青青二人的姓名。
两个姑娘抱在一起不顾他人目光拍背搂肩,泪涕齐下,乔临溪揉着眼泪问:“金蚕可以先给我保管几天吗?”
青青忙点头:“可以可以。”
乔原对此没多大兴趣,见二人喜极而泣,他非常震惊。
和往届一样,魁首奖赏金蚕一枚,与真蚕尺寸相当,十分金贵,二三名分别奖以银蚕、铜蚕。一经官府承认的能力,无论走到哪都是值得一吹的手艺活,是给农商户最好的认可和鼓励。
临溪用右掌托着沉甸甸的金蚕,爱不释手。
青青借着赢得比赛的兴奋劲向乔原提要求:“你给绾绾奖赏,是不是也有我一份?”
乔原爽快答应道:“都有,不管你们想要什么做大哥的尽力满足。”
青青灿然一笑:“等我回家去慢慢想好了再告诉你。”
金蚕来之不易,一天下来浑身酸痛,两个姑娘刚回家就泡在澡桶里,乔临溪沐浴时也捧着它,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又一下。
青青往她掌中的蚕身上撩一捧水,褪下水渍的蚕更金光耀目,她说:“金蚕给你吧,我不要了。”
临溪抬眸诧异道:“为何?你不是跟我一样在乎么,怎么突然要给我?”
青青笑道:“对我们养蚕的肯定我已经得到了,它就留给你保管吧。一枚金蚕而已,我想要多少爹爹都会给我弄来,你外出采摘桑叶,清洗、切丝,还在蚕房守夜,付出的远比我多。”
“我们是分工不同,不存在谁付出多和少。金蚕下面有官印,舅舅给你再多也比不上这小小的印章,真的不要?”
“留着吧,你开心,我会跟你一样开心。”
临溪伸出湿哒哒的手臂把姚青青环住,不住的感谢:“青青,我去钟吾一定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走远途宜早不宜晚,乔家兄妹天没亮就从马厩牵马上路。路途遥远,乔原担心小妹受不了马上的颠簸想改坐犊车,怎奈她坚持想做赶马逐日的天涯剑客,既然执意如此,免不得让她吃一次亏。
乔临溪利落的高挽发髻,绑上从未换过的绿稠发带,身着男装,佩剑跨马,将包裹系在胸前,对乔原高喊一声:“大哥,出发吧。”“驾”一声绝尘而去。
沿途的草木长得都一样,乔临溪怎么瞧着都与郢都的不同,指着漫山遍野的紫骨朵花新奇地赞道:“哥哥,这些花开的真好看。”
乔原无奈笑道:“你院中就开了一丛。”
“是吗,比郢都的好看。”
她自由驰骋,心潮澎湃,发出郎朗之声,虽常帮姚家外出办事,终究没有离开过郢都,对钟吾的方向更像是逃出牢笼的向往。
连赶两日路,乔临溪才晓得远途的辛苦,马每跑一步她就跟受刑一样,浑身骨头似散了架,双腿内侧被马鞍磨破流血,痛到她两腿打颤,又怕说出来被乔原笑话,忍着又行了一日。
第三日清早从逆旅出发时,她终于受不住两腿的疼痛,连从榻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眼中噙泪:“大哥,我全身都疼,恐怕不能再骑马了。”
乔原得逞的笑道:“我走过的桥长过你行的路,总一意孤行不听人言。”
乔原把马托到一户农家喂养,又出钱借了辆简陋的牛车继续上路。临溪把疲乏的重躯往牛车上一趟,展开双臂仰望晴空,道路起伏,晃晃悠悠,又让乔原从路旁撷了一捧野花放在鼻子下嗅着,惬意无比:“难怪郢都贵女多走一步都不肯,谁知道坐车比骑马舒服百倍。”
路上又行了六日,终于到达钟吾。
钟吾这片沃土得天独厚,地势平坦沃野千里,又有一条与黄河相接的大河穿过此地,水路旱路四通八达,地处各国中心,是十分繁华热闹之地。
钟吾城内更是八街九陌热闹非凡,人群熙攘、车水马龙、房屋连片,坐在牛车上的乔临溪不住地感叹:“连日来我们也走过几个州郡县,似钟吾热闹富有的还是第一个,比郢都有过之无不及。”
一入了城,乔原就提高警惕性,拿眼不住地逡巡人群,小心驾车挤过拥挤的街道,他叮嘱道:“此地离齐国较近,也是周边几个小国交易买卖的中央,商旅会来此地贸易贩货,自然是热闹非凡。虽是楚国地界,因紧靠邻国,多国律法在此都能行得通,因而也是法外之地,人多混杂,充满危险,我们身在异乡势单力薄,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明白吧?”
“明白,孤身在外,谨言慎行。”
集市上有看不尽的热闹,临溪暗暗记着地点,只等找到落脚处后再回头细玩玩,“哪里能找到锻刀人?”
“来的时候已有人给了我柳先生的住处,我们去打听打听。”
他们选了家不起眼的逆旅住下,逆旅前面临街,后面就是大片空地,真是出门是闹市,上楼是深巷。安顿好车马后,乔原边用饭边找店家打听柳石昔。
人来人往,店家是见过场面经过事的人,钟吾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一听说打听人,神情顿时就飞扬起来,一脸的得意:“柳石昔真不愧是我们钟吾出名的铸剑人,打听他的人不计其数,不过,他能答应下来的活是少之又少。”
店家跨出门外,指着远处的一座山道:“瞧见那座山没?他在山脚下的茅中。也不远,十几里路,我劝你们走过去,一来那山路车马难行,二来柳先生古怪,他占山为主,不准人随意走他的山路,也不许人从上游饮山中泉水,你们要想求剑,渴死了都别喝山中水。”
乔原追问:“柳先生会接什么样人的活?”
店家:“这个我就不清楚,看缘分咯。”
乔原决定明日拜访山脚的草庐,歇了腿后刚过午时,他去敲开临溪的房门道:“我们出去?柳先生必是仙家一样的高人,我打算在此寻份厚礼带上,不能粗糙了。”
临溪雀跃不已,抓起桌上的剑就下了楼梯:“就等着你发话。老头子都好酒,除了酒,我想不出还能送什么。”
乔原紧随其后:“钟吾商旅极多,我们去集市走走,必有奇珍异宝。”
乔临溪玩心太盛,被新奇玩意晃的眼花缭乱后,哪里还有心思防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乔原始终保持三五步的距离跟在身后。
街上人流如织,尘土飞扬。过了午后不少装载货物的车马停在路边休憩,这些贩货的商旅与楚人的服饰迥异,面貌粗陋,看一眼就令人生畏,临溪新奇地瞅了几眼大胡子的西戎人,当即相中一件银狐裘。
她暗想:冬日山中寒冷冰骨,柳老头子爬满沟壑的脸与银狐裘的阔气正配。遂在乔原耳边嘀咕几句。
西戎人一眼就看出来客想买狐裘的诚意,一个不会杀价、一个涉世不深,很轻易就赚了乔原半个荷包的钱。
“送一件狐裘是否太随意,君子皆爱玉,我再给柳先生寻块好玉?”“礼多人不怪,你尽管买好了。”
两人在集市上又进了玉器店,挑中一块兰花纹饰的玉佩,乔原重金买下后和临溪迅速撤离玉器店,用他贫瘠的江湖经验教育小妹:“此玉价值不菲,得防止别人盯梢,很多做生意人把东西卖出后又雇打手暗地里给抢回去。”
临溪一一受教,对兄长的谨慎无比敬佩,生怕怀中的狐裘又给西戎人抢回去,搂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