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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张家的聘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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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初秋时节,乔原和姚恒去外地监管一批运到王宫筑高台的石材,就是乔原外出的这几日,姚、张两夫人凑一起一合计,这正是最佳时机啊。
张小公子命人反复推算的吉时刚到,他立即满面春风带着丰厚的聘礼到了姚府。锣鼓喧天中,乔临溪也挤在人群里凑热闹,听说隔壁张公子来姚家是要纳彩,她还没弄清为谁纳彩就直奔青青处,嚷着:“舅母都收了张家的礼,不是你还是谁?”
姚青青感觉事情有点莫名其妙,跟着她忙不迭往会客厅跑,青青猜测道:“或许是为三姐姐而来,她还没成亲哪会轮到我。”
直到张小公子红着双颊走至乔临溪面前,躬身行礼,轻声笑道:“绾绾,我是来兑现小时候的承诺,我,我要娶你为妻。”
乔临溪顿时被一道惊雷打中,上座和颜悦色的舅母满脸“一切为你好”的神色,她知此时不宜强硬的拒绝张公子,得不露声色等着兄长回来再说。真懊悔兄长外出这几日恰逢自己身体不适,否则这会已在邻郡,怎会有这样荒唐的事。
得赶快想个借口拒绝张小公子,若能打发走他最好,若是不能,还有兄长撑腰。她搜肠刮肚想什么借口好呢?忽灵机一动,朝张小公子走近两步,客客气气的:“张公子,你来的有点晚啊,你不知两年前,我兄长作主把我的亲事早定下了。”
张公子长得文雅柔弱,脸皮白净,当下脸上就涨的通红,无措的左观右视,问:“我怎么不知?定了谁家?”
乔临溪脱口而出:“舒窑的谭昭。”
姚夫人信以为真,扶着桌子站起来。
张公子愣在原地,大声喊道:“张彩,这事是不是真的?”他身后慌里慌张走出了姚府的下人张彩,回道:“公子,这件事我实在不知。”
乔临溪见了张彩才明白,难怪自己在府中的风吹草动,张小公子都能一清二楚,原来身边还藏着一个张家的卧底。
乔临溪面色平静:“私定终身的事没必要弄的人尽皆知,你等我兄长回来一问便知。若是不信,我回房把定情信物拿来与你看看?”
姚夫人厉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舅母,是真的。等我兄长回来……”
姚夫人立即打断她:“够了,整日把你兄长挂在嘴上,你也知道离了他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你心中明白,无非是乔原的缘故才在此长留。我难得好心替你找这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你竟不知好歹。不早日找个好夫君嫁出去,还要留至何时?你私定终身的事我还要细审你。”
姚青青见母亲的话太过刻薄不留情面,小声阻止道:“绾绾与我从小一处长大,早是我的小妹,已是一家人,母亲怎能说这种令人心寒的话。”
乔临溪伫立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孤立无援泪流不止,她也常为自己寄居在姚府而愧疚不已,拼命学着男人的样子跟在兄长身边替舅舅效力,或是再忍耐几年,凭着一身的功夫,像个男人一样做个剑客,不再受旁人白眼和奚落自己的话。
她忍住泪对张公子歉疚的叉手行礼:“张公子,您请回吧,我确实已与人定了终身,若您问过一声乔原、询问过我的心意,也不会空跑这一趟。”
张公子神色黯然,怅然若失:“每日能在路边看你一眼,我那一日才算是真的开心,我竟然晚了一步,早知道我就不该等到现在。”他言语幽幽,失魂落魄,垂着双手缓缓离开了姚府。
这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成功打发走张小公子,却让自己成了旁人口中的谈资。她看着张家撤走一箱箱的厚礼后才回到自己的院中,关起门来大哭一场。
几日后乔原回来,得知张家来提亲一事,怒不可遏,也不管邻里的情分,拎着剑去张家一脚踢开大门,用剑指着张夫人道:“这些年张公子三番五次挑衅乔临溪,我只当他是个孩子一直忍耐至今,你们越发能耐,敢趁着我不在府中时来提亲,提亲之前看清楚乔临溪的亲人是谁,莫要背着我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这次我饶了你们,以后再打扰乔临溪的清净,让你们知道我是谁。”
说罢,一剑将张府的小银杏树削去半截,吓得张夫人不敢吱声。
乔原或许忽略了张公子的真心实意,又或许把小时候他和临溪之间的吵闹“把你娶回来揍你”当成真,控制不住气血上头。
失去精神支柱的张小公子闭目躺在椅子上,无心理会他们的吵闹,任他们吵去。
乔原心中也凄苦,姚礼视他如己出,他亦把姚府当作自家,可是舅母始终用脸色提醒他只是寄居在此,还带着一个累赘。他向来不去忤逆舅母,被斥责时也虚心听教,只是乔临溪这件事舅母做的太过,他噙着泪质问她:“你就一句‘张家是个好人家’搪塞此事,既然张公子门第般配,为何不把青青嫁过去,独为难绾绾,还说些令人心灰意冷的话。我和小妹在此多年的吃穿用度,我定会如数偿还,绝不欠舅母的。”
乔原不知,这通宣泄又伤了表妹青青,一直站在他们立场去责怪母亲的青青脸色突变,擦着泪跑了出去。
姚礼知道乔原为此事大发雷霆还说了欲与姚府撇清关系的话后,十分恼怒妻子,斥责她的鲁莽:“凌远是我妹家的唯一血脉,与我流着一样的血,你对绾绾说的那番话伤的不止是他们兄妹二人,还有我死去的妹子。从今往后,只要他们没有大错,一律事情都不需要你劳心管教,只管报我与知晓。”
自那事后,再无人敢在乔原面前提及乔临溪的终身大事。为此又相安无事过了一年。这一年里,国君驾崩,新君公子饮浓继位。
***
乔临溪与姚青青整日耳鬓厮磨混在一起,也跟着她绣些东西,读点书写写字,就算不精女红,好歹也有精的事情,她对养蚕缫丝十分有兴趣。
每年春季,桑叶吐新芽,她和青青跟着下人准备蚕子,细心打理蚕房,照料刚破壳的蚕子。附近的桑叶稍稍变老,她就带着竹篓去野外寻新嫩的叶,桑叶必要过水两次晾干水珠才上架。
两人养蚕靠的是兴趣,用卖蚕茧的零花钱扯几尺布回来做新衣,能乐上几个月。每年固定只养六架蚕,因为舅舅额外提供给她的蚕房大小有限。
二人养蚕,除了兴趣外还有一个目的。
官府每三年会举办一次养蚕比赛,今年又是一轮,得魁首者不但有官府奖励的粮食、布匹等物,还有铸上官印的金蚕一枚。三年前那场比赛由魏河村魏氏夫妇夺得魁首,当时临溪和青青经验不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如今二人经验不比专门养蚕的作坊差,所有精力都扑在五月份的比赛上。
那日深夜,乔临溪忽听见院外蚕房的犬吠声,在床上辗转两次,还是打算去巡视一圈。
屋外月光皎洁,她挺期待能和青青在蚕房待上一夜,就着月色聊些姐妹间的小心事,想想都是件美事,路过她的小院时敲开了门,轻声轻语道:“还有五天就要参赛,你带上被子跟我去蚕房住上这几晚?”
青青惊的困意全无,忙要掩门:“白天铺过桑叶了,干嘛晚上还要去陪着过夜呢,蚕房待久了生石灰的味道熏的我脑子疼。”
临溪继续鼓动:“最后五天至关重要,被偷了或是着火岂不是前功尽弃。”
青青毫不客气关上门:“这大乘街上谁敢来我们家偷东西啊?我在蚕房睡久了会晕倒,是真的。”
临溪吃了闭门羹就只得独自去,夹紧被衾贴着墙边往蚕房摸索。
蚕房在姚府外的东北角,与猪圈“比邻而居”,几年前姚礼见女儿和外甥女兴致高昂要养蚕,立即把猪圈的一间划分出来给她们当蚕房用。
临溪和守小门的值夜人招呼一声后悄悄出了府。夜空星辰璀璨,天街寂静,已看见蚕房的微光,还有大半夜猪圈里的猪哼声,突然一声“站住”,吓的她当即扔掉被子掏出刀来。
背靠墙体做护盾,努力看走过来的人影,看清后长舒一口气,弯腰捡起被褥埋怨道:“深更半夜你出来做什么?”
乔原说:“我见你鬼鬼祟祟出门,跟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做了贼。”
二人边走边说:“我刚才听见蚕房有犬吠声,怕出意外,还是守着放心。”
“你打算守在蚕房?就为了几个蚕你要住在外面?还真是不分轻重。”
她把刚才防身的刀亮出来,低声说:“这个随时带在身上,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我。为了那枚金蚕,我和青青费了多少精力。”
守蚕房的大黑狗跑过来蹭蹭她的腿,在蚕房的草上铺好被子后就让乔原回去了。
乔原再三叮嘱:“你睡觉可要警醒些,遇到事就大声喊。”
她吹灭蚕房的灯,漆黑中听见蚕儿窸窸窣窣嚼桑叶的声音,像轻轻炸开的水泡。石灰粉在蚕房的用作是防蚕批量生病,石灰和蚕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时十分刺鼻辛辣,第二日乔临溪醒的时候直感觉被人照着头抡了几棍。
这一夜乔原裹着衣服窝在蚕房外的草垛上守了半夜,天将明时才回屋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