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二月竹

46、046

　　【046】
　　过往片段似潮水般涌了出来。

　　陆不沉总是不疾不徐，就算被他甩开，也没追他……

　　原来是因为……

　　远处，陆不沉始终没回头，他夺过了相机，快速取出内存卡捏断在掌心想站起来，却次次摔回原地，狗仔见内存卡被毁，骂了他一句，抱着相机爬起跑了。

　　李行曦赶紧迈脚朝着陆不沉跑过去，谢星川不知所以然，也追着他跑过去。

　　陆不沉听到脚步声，脖子青筋都爆出来了，脸色白得快和雪融为一体，他双手破皮了，内存卡沾着血，连着雪一起被他紧握掌中，脚步声渐近，他身体深处忽然涌出一股力气，终于站了起来，无法再正常走路，他咬牙拖着有缺陷的那条腿朝着车跑。

　　就算是跑，速度还是慢，只要李行曦再快一点，几秒便能追上。

　　李行曦却停住了，沉默望着陆不沉狼狈至极的背影。

　　谢星川及时停在李行曦旁边，他侧头看向李行曦，心脏仿佛被重重敲了一下，他第一次在李行曦脸上见到震惊、无措，又满是心疼的神情。

　　他缓缓扭头看向前方，只看到车离开时闪烁的车灯。

　　“认识吗？”谢星川轻声问。
　　他其实猜到了，但他希望他猜错了。

　　视线里，车灯渐行渐远，雪花飘落在他眼睫，是湿雪，瞬间化水，很凉，李行曦敛去了眼底的情绪，收回目光，“不认识。”

　　他掏出手机，“你忙吧，我打车走。”

　　叫好车李行曦拽过羽大衣帽子戴上，再拉高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

　　谢星川一直没动，有车来了，他嘴唇刚动，李行曦突然说：“票是没了，演唱会那天给你张工作证，直接第一排vip。”

　　谢星川错愕望向李行曦，李行曦没看他，朝着前方开车招了招手，很平常地说：“你是我的老歌迷，又是合作愉快的朋友，应该的。”

　　歌迷，朋友。

　　谢星川眸光黯了，李行曦看出他的喜欢了。
　　在他告白之前，先告诉他，他的身份可以是歌迷，是朋友，不会是爱人。

　　李行曦的爱人，是那个会让他露出心疼的男人。
　　尽管他们离婚了。

　　Land三周年的直播访谈，李行曦和全世界宣布。
　　“我有喜欢的人，他是我唯一皎洁的白月光，今生除他，我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

　　李行曦没说谎。

　　除了陆不沉，他谁也不爱。

　　车停在了他们面前，李行曦开车门上车，谢星川总算找回了声音。

　　他真心展开笑容，“谢了，朋友，我一定准时去听你的演唱会。”

　　李行曦回头，对上谢星川视线，语气温和，“跨年见。”

　　司机确认完李行曦的手机尾号，驶向了机场。

　　*
　　李行曦没有联系陆不沉。

　　他第一次看见陆不沉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比他们离婚时还要仓皇。

　　陆不沉不愿他看见他的腿疾。

　　李行曦尽量保持冷静，连夜飞回了首都。

　　到家是凌晨，李行曦冲完澡强迫自己休息，次日天亮，他就出门了。

　　驾车去了陆家庄园。

　　董婉吟听到管家的报告，非常的意外，她放下茶杯，“谁来拜访？”

　　管家重复一遍，“李行曦先生。”

　　董婉吟沉思片刻，“带他到会客厅。”

　　李行曦知道董婉吟不欢迎他，但他无所谓，他只想知道陆不沉的腿疾原因。

　　会客厅内两人对坐着，管家端来茶点，然后关门离开了。

　　董婉吟望着李行曦，“我以为你不会再愿意踏入陆家。”

　　“确实。”李行曦点头。

　　董婉吟没想到李行曦会这么直接，神色尴尬，也有懊恼，“那你今天来是？”

　　李行曦认真说：“我想知道陆不沉的腿怎么出的事。”

　　董婉吟很意外李行曦问的是这事，但转瞬她就明白了。

　　陆不沉可以不在意所有人的目光，唯独在他爱人面前，他自卑进了泥泞里，只想展现他完美的一面。

　　董婉吟心情复杂，她沉默着端起茶，却没喝，望着水面的桂花出神。

　　李行曦没有催促，安静等着。

　　过去了漫长的一段时间，董婉吟才放下茶杯，“不沉哥哥的事，你知道吗？”

　　李行曦点头。

　　董婉吟眼眶微红，眼泪在眼底打转几圈，又想到李行曦在场，她侧身擦了下眼睛，才娓娓道来，“具体不沉不说，我们也不清楚，那晚我和他父亲赶到，不沉就靠着他哥跳下去的地方坐着，他也不说，我们忙着处理他哥的事，第二天才知道他韧带损伤了。”

　　“治疗一段时间恢复了，他平时也没表现出异常，有一天他午饭后出门，晚上我们接到医院电话，他韧带再次拉伤进了急救室。”

　　回忆起这事，董婉吟还是难掩悲伤，“二次损伤，请再好的医生，他的韧带也无法再恢复，行走太快或是跑动，就会跛行。”

　　李行曦追问，“怎么摔的？”

　　这次董婉吟又沉默了很久，才叹息开口，“他没说。但我私下问了医院，当时他们去救不沉的地方，是陆氏的顶楼，就是……”

　　她没说再下去，李行曦试探着说：“他哥跳楼的地方？”

　　董婉吟默认了。

　　得到答案，李行曦知道他不受欢迎，也没多待，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又回身，“您不愿回答就保持沉默，我能问问，他哥跳楼的原因吗？”

　　空气里满是安静，李行曦朝董婉吟微微鞠躬，转身开门离开。

　　刚下楼，李行曦先是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心脏猛然跳动，抬眸看向玄关，下一秒，陆不沉推门而入。

　　下着雪，陆不沉发梢、大衣上都落了雪，始终妥帖的发型有几分凌乱。

　　陆不沉也是一眼看到了李行曦，深邃的眸眼浓郁了几分，侧身掩住他的左腿，开口嗓音沙得厉害，“没事吧？”

　　陆不沉下意识藏住左腿，李行曦全都看见了，他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气愤陆不沉差点重蹈他哥的覆辙，还是庆幸这一秒，陆不沉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唯一清楚的，是他认输了。

　　伤口是会愈合，但人闯进了他心里，他欺骗不了自己，他就是无法放下陆不沉。

　　李行曦深深望着陆不沉的眼睛，没有回答他，只是走上前，擦肩而过时，轻轻说。
　　“等跨年演唱会结束，我会在一个地方等你，我们的事，得做个了断了。”

　　陆不沉没敢看他，重重捏着指骨，“什么地方。”

　　“到时我会发地址给你。”

　　李行曦说完走出了大门。

　　*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到12月31号，热搜基本被李行曦的演唱会霸榜了。

　　他的第一次个人演唱会，也是他出道11周年的纪念演唱会，更是他免费请歌迷听的演唱会。

　　#光#

　　李行曦这次演唱会的主题。

　　他是粉丝闪亮的光，粉丝同样是他最闪亮的光。

　　晚上七点整，偌大的体育场鸦雀无声，等李行曦从空中降落在舞台，舞台上砰一声，烟火齐放，观众席瞬间爆发出热烈的、齐刷刷的“李行曦我们爱你”！

　　全场金色荧光棒应声亮起，汇集成波澜壮阔的金色海洋，照亮了整个体育场。

　　陆不沉没有进体育场，他和没有抢到票的粉丝一样，站在体育场外，望着同步的高清大屏。

　　这是李行曦花重金运来的，场地就那么大，容纳不了所有人，他知道会有粉丝守在外面，就提前运来大屏幕，让进不了场的粉丝也能看到演唱会。

　　“啊啊啊！曦曦我爱你！”

　　年轻的男孩女孩在屏幕前快乐尖叫，陆不沉站在他们最后，静静看着屏幕，看着他的光。

　　站了三个小时，陆不沉丝毫不觉，体育场上空响彻着“安可”。

　　但这一次舞台没有再亮起，李行曦已经离开了。

　　同时陆不沉手机进了条信息，他手机一直捏手里，松开便看到一个地址。

　　短短几个字，陆不沉差点没站稳，他转身不顾拥挤的人流，挤进去跑向停车场。

　　……

　　李行曦提前离开，没有碰到堵车，一路顺畅到了陆氏总部。

　　他换了衣服，简单的大衣牛仔裤，进陆氏总部直接亮出他身份。

　　他和陆不沉结婚全世界都知道，哪怕现在离婚了，保安还是规规矩矩送他到了电梯，殷勤给他刷了电梯。

　　电梯一路向上。

　　在这不算短也不算长的几分钟里，李行曦差点睡着了。

　　开演唱会真的很累，尤其他这次演唱会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唱跳。

　　电梯到顶楼打开，刺骨的寒风先灌进来，李行曦吹醒了，他刚迈腿，瞳孔忽然长大，不可置信盯着前方。

　　就在高楼对面，是他第一部电影，挂在电视高塔的电影剧照——
　　背景灯亮着，16岁的他光着双脚，挽着裤腿在山坡上奔跑，侧脸都能看到他自由的惬意。

　　李行曦快速算了算。

　　他这幅剧照挂上电视塔时，陆不沉是13岁，正是陆不沉跳楼那年……

　　“你才是我的光。”
　　陆不沉的声音闪过脑海。

　　一直困惑的，在意的，在这一秒有了答案。

　　李行曦攥紧手。

　　他当时怎么回陆不沉的？

　　他说——
　　“抱歉了，我现在半点不想照亮你。”

　　车尚未停稳，陆不沉就开门下车了，他拖着腿跑进公司，夜间保安见他来了，马上明白了，冲上去直接说重点，“陆总，李先生去了顶楼。”

　　陆不沉知道李行曦去了顶楼，他眼前忽明忽暗，黑色中夹杂中红色。

　　他哥跳下楼后，他再见他哥，已是一盒骨灰，没有见过血。

　　但那段时间，陆不沉总是见到血，全世界都是血，浓郁的鲜红色。

　　陆不沉盯着跳跃的楼层数字，口腔里生生咬出了血味。

　　刚显示到顶楼，他掰开电梯门就急急冲出去。

　　只当看见前方背对着他的身影，陆不沉眼前全黑，嗓子眼急得冒火。

　　直接破了音。
　　“我认输！”

　　李行曦面向他的剧照，笔直站在栏杆上，风吹得他牙齿都打颤了，听到陆不沉的话，他闭紧嘴转身。

　　四目相对，陆不沉停在离他几步的地方。

　　“我放弃，我再不缠着你。”陆不沉不敢上前，神色焦急，“听话，快下来。”

　　“那我不下来了。”李行曦打着冷颤。

　　陆不沉急疯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下来。”

　　“接住我。”

　　“好，接住——”陆不沉卡住，他不可置信望着李行曦，迟疑着往前走。

　　李行曦被风吹得快面瘫了，直接就往下跳向陆不沉。

　　陆不沉赶快上前接住他，冲力太大，陆不沉往后踉跄了几步，还是抱着李行曦摔倒了。

　　他双臂护好李行曦的后脑勺，自己当肉垫，将李行曦牢牢抱在怀里，急急问：“摔到……”

　　余下的话被李行曦堵在了嘴里。

　　李行曦抱住他头，泄愤般啃着他嘴唇，陆不沉错愕了一秒，也顾不上后脑和背上的疼痛，反守为攻，搂紧李行曦的腰，仰着脖子回应李行曦。

　　带着血腥味的吻完毕，李行曦才松开陆不沉。

　　他眼睛也不知是被风吹红了，还是他哭过一场，红彤彤着，一寸一寸描着陆不沉的脸。

　　他声音很低：“陆不沉，以后不要再骗我。”

　　陆不沉心疼地摩挲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不会了。”

　　李行曦是他的光。

　　在他放弃自己，跳下楼的瞬间，对面忽然亮了。
　　白衣光脚的少年，在青草地上奔跑，他在笑，照在他脸上的，是温暖又明媚的春光。

　　在最后一刻，他一只手及时抓住了栏杆，耗尽力气，一点一点爬了回去。

　　他那时还不明白心底那股渴望代表的意义。

　　直到李行曦在直播中说出，他有一个白月光，此生不会再爱第二个人。

　　他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死去。

　　也是那时，他明白了，那股渴望是——想要拥有那道光。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成形。

　　“对不起。”陆不沉眼角湿润了，“我想骗你一生，你就不会痛苦，却还是自作聪明，伤害了你。”

　　“但我不后悔。”陆不沉不再隐瞒，“我是最卑劣的小人，能成为你第二个爱的人，要我下地狱也无所谓。”

　　李行曦沉默了。

　　半晌，风里幽幽飘来他的声音。

　　“你想知道我第一个爱人是谁吗？”

　　陆不沉脸色瞬变，他抱紧李行曦，“不想。”

　　李行曦却凑近他耳朵，有哭笑不得，也有惋惜。
　　早知道，就不浪费时间生气了。

　　他一字一句。

　　“听清楚了陆不沉，我的第一个爱人，叫事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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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们等待，鞠躬感谢～
这一本是想写一个12万字以内的暗恋救赎小故事，最后还是超了点，希望小仙女们能看得开心，下本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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