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二月竹

44、044

　　【044】
　　宋诗，造型师和化妆师上门的时候，别墅没开地暖，又空旷又冷，像是进了冰库。

　　宋诗打了个寒颤，进入十一月份，气温骤降，她搓了搓手进屋去找李行曦，踏进客厅就被脸色白到发青的李行曦吓了一大跳。

　　“曦哥你生病了！”宋诗快步跑到沙发。

　　李行曦开口，嗓音有一点点沙哑，“没什么，着凉了。”
　　随后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先化妆。”

　　宋诗赶紧说：“曦哥我带了早餐，先吃点？”

　　“不饿。”李行曦摆手，叮嘱化妆师今天的妆化厚点。

　　化妆师麻利开始了。

　　宋诗欲言又止，这两个月来，李行曦肉眼可见瘦了一圈，脸色也是越来越差，宋诗打定主意，等这个月行程结束，她架着也要带李行曦去医院做次全身检查。

　　化完妆做了造型就到中午了，宋诗说了好几次，李行曦勉强吃了一小份沙拉，还没出门就原封不动吐了出来。

　　宋诗不敢再劝他吃东西了，李行曦倒是习惯了，这种状态对他是家常便饭，有几次胃出血都撑着上台，现在不过小感冒，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只是也确实有些发虚，李行曦灌了一瓶营养液补充体力才出门。

　　晚会在市中心的足球场举办，李行曦是神秘嘉宾没出现在官方名单上，为了避免场馆外的记者拍到，车到了足球场的停车场，他没下车，在车里等着。

　　他在压轴后出场，晚上十点半左右，等晚会开场再进去就不易被发现。

　　离足球场有一段距离，还是能听到彩排声。

　　停车场停满了车，四处是粉丝歌迷，一群人热热闹闹从李行曦车外走过，他瞥见他们脸上贴有彩色贴纸，写着谢星川的名字。

　　李行曦转头问宋诗，“谢星川今晚也来？”

　　宋诗点头，“嗯，压轴。”

　　说曹操曹操到，李行曦刚问完，谢星川电话就来了，“你车停哪儿？”

　　李行曦刚要回答，余光忽然瞥见几个小孩跑过，有一个小女孩白白胖胖的，很像陆苏芷，他稍稍走神才回，“你不会要来找我吧？周围全是你粉丝。”

　　被猜中，谢星川嘴角微勾，他接到消息神秘嘉宾换成了李行曦，便提前彩排完溜出来了，他戴着围巾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四处寻找，“不去，我还得彩排。我就是问问，晚上我们要去聚餐，一起吗？”

　　李行曦声音有一种午后睡醒的慵懒感，“不去。不打扰你彩排了，挂了。”

　　“等等！”谢星川声线突高，有几个人频频往他方向看，他拉高围巾转身往足球场走，压低声音说，“晚上可能会下阵雨，你注意点。”

　　露天场地，下雨就要淋着唱了，李行曦喉咙涌上一阵咳意，他压了回去，喉管里有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他笑了一声，“我应该没那么倒霉。”

　　谢星川也跟着笑，“也是，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应该是落不下来。”

　　挂了电话，车内暖气充足，李行曦还是觉得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胃也不太舒服，他又灌了一瓶营养液，等到天色暗了，晚会开场，趁着足球场外只有零星的人，他的车从侧门进了足球场。

　　时间渐渐过去，压轴的谢星川唱完，还是没有下雨，化妆师给李行曦补完妆，他就上台了。

　　以为结束了，观众都在起身离席，突然空旷的场地响起轻缓、似丝丝雨声，又似潺潺溪流的旋律。

　　昏暗的舞台再次恢复舞美，两侧的高清led屏幕上，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升降台走出来。

　　旋律突然停住，清澈音色从话筒溢出。
　　[我想我很快乐，在看见窗边那一抹光亮——]

　　现场诧异了一秒，忽然四面八方有人欢喜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李行曦！是李行曦！”

　　瞬间沸腾了，关掉的荧光棒再次亮起，跟着李行曦的吟唱摇曳。

　　李行曦抬眸，离观众席太远，他的视野只有渐渐亮起的灯海，一点连成一片，好似回到了狂风暴雨的那晚，从窗外照进来的亮光。

　　[玻璃上的剪影，是我淋过最温暖的的一场雨。

　　屋檐下的背影，你沾泥的外套，连拥抱都如此安心，梦魇恐惧的一切，早已不再重要……]

　　李行曦现场改了词，他闭上眼，似乎真跌进了雨中，微凉的雨点落下，他眨了眨眼睫，沉浸着吟唱，“触碰到的柔软皮肤，是你给的温度……”

　　渐渐，落到身上的凉意越来越大，李行曦睁眼仰头，铺天盖地的雨就砸进了他眼底。

　　他果然有那么点倒霉。

　　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也让他碰上了。

　　李行曦无声弯起嘴角，闭上眼，嘴里弥漫着雨的腥味，还有些别的味道，随着旋律，他换了另一种方式诠释最后一段歌词。

　　[第二天的阳光，蔓延山谷的溪流，我想我很快乐，连三明治的味道，也变得异常美妙。]

　　[我想。]

　　大雨淋透了李行曦，他抬高话筒，仰脖嘶吼出了最后一句。
　　[遇见你，我真的很快乐。]

　　……
　　雨声，尖叫声，欢呼声，掌声交错着震耳欲聋。

　　李行曦终于睁眼，隔着暴雨，一切都看不清，只有遥远而又模糊的光点，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他剧烈喘息着，脸上满是雨水，挥着话筒朝着前方喊，“谢谢一起淋雨的朋友，我爱你们！”

　　等李行曦下来，宋诗和几个工作人员一齐冲上去给李行曦披上大毛毯，李行曦若无其事披着毛毯埋头就走，没去后台，直接回了车。

　　他浑身凉透了，脑海里的神经仿佛在互相拉扯，疼得他发晕，刚在舞台他就撑不住了，但想到要倒在舞台上，他硬是强撑着回到车上才躺下，裹紧毛毯蜷缩成一团。

　　宋诗上车见他这个状态直接吓坏了，“曦哥你怎么样了！”

　　“小点声。”李行曦抖着双唇，一张脸白得快透明了，“先回家。”

　　“可你……”

　　“我真没事。”李行曦打断她，“找块糖或是饮料，我就是有点低血糖……”

　　李行曦声音越来越低，很快他眼前就一阵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恍惚中，李行曦听到了宋诗的尖叫声，还有其他不知谁的喊声，他想他们小声点，却发不出声音，接着他意识就混沌了，又过了一会儿，他能睁眼了，掀开条缝，头顶是光速闪过的白炽灯，还闻到了他最讨厌的消毒液的味道。

　　最后是他最熟悉的薄荷气息。

　　还有陆不沉的声音，“我是O型。”

　　O型血。
　　陆不沉是O型血。

　　他好像是B型血？

　　李行曦想着，彻底陷入了黑暗。

　　*
　　次日晚上，李行曦终于醒了。

　　病房里里十分安静，他左手腕输着营养液，他只短暂茫然了一秒，就想起了失去意识前那句话。

　　他手背有微微的痛感，他眼珠下移看向手背，果然贴着纱布。

　　真输血了。

　　这时门边有动静，李行曦转头，目光紧紧盯着陆不沉。

　　陆不沉进屋第一眼就看向李行曦，见他醒了，眉峰明显舒展开了。

　　陆不沉还是不疾不徐，提着一个袋子走到床侧，“现在吃东西吗？煮了牛肉南瓜粥，你贫血严重，要多吃补血的食物。”

　　他放下袋子，拿出袋子里的保鲜盒和保温桶。
　　保鲜盒里是洗干净的车厘子，陆不沉先打开保温桶，热气冲出来，有着很浓的南瓜味和牛肉香气。

　　“你抽血给我了？”李行曦问了另一个问题。

　　陆不沉就装了一碗粥，“吃完东西我再告诉你。”

　　食物的香味不断飘进鼻腔，李行曦沉默几秒刚要抬手，陆不沉就舀了勺粥喂到他嘴边，“还在输液别乱动，我来你要不舒服，我去叫护士，或是你助理。”

　　李行曦也知道输液中不能乱动，他权衡了几秒，用行动代替了回答，张嘴吃了粥。

　　温度适宜不烫嘴，刚刚合适，咽下粥李行曦就开口，“到你回答了。”

　　“血库的血不够。”陆不沉收回勺子又舀了一勺粥喂进李行曦嘴里，“我抽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陆不沉没提。

　　李行曦没再追问了，只用看也知道，陆不沉这死白的脸色，肯定抽了不少。

　　接下来一个喂粥，一个喝粥，很快碗空了，李行曦咽下最后一口粥，打破了安静。
　　“下次你又要做什么？”

　　陆不沉看着他，“什么意思？”

　　“这次是抽血，下次——”李行曦嗤笑一声，“该不会跳楼骗我吧？”

　　李行曦知道这很恶劣，陆不沉的哥哥就是在陆不沉眼前跳楼，这无异于在撕开陆不沉的伤疤，但他害怕了，怕再这样下去，他会心软。

　　他喜欢陆不沉，很喜欢。

　　在暴雨里唱那首歌时，他就明白了，他摆脱不了陆不沉了，不是因为陆不沉死缠烂打，是他贪恋陆不沉的温度。

　　要是再继续让陆不沉在他周围转悠，或许他就会松口。

　　在他溃不成军之前，他要先推开陆不沉。

　　没想到陆不沉神情未变，他放下粥碗，打开保鲜盒，拿出一颗又大又红的车厘子喂李行曦，“不会，你讨厌的事，我不会再做。吃颗车厘子。”

　　李行曦忍无可忍，也不管会动到输液管，重重拍开陆不沉的手，红彤彤的车厘子掉到地上，一路滚到了墙角。

　　李行曦还没开口，陆不沉先变了脸色，弯身就握住他手检查输液管，针头没掉出来，陆不沉松了口气，随即终于无奈了，“好好输液别乱动，手会肿。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车厘子补血，别忘了吃。”

　　李行曦没出声，余光跟着陆不沉走到墙角捡起车厘子，直到病房门关上，他才倒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去多久，他又爬起来，还能活动的那只手随便拿了颗车厘子。

　　咬了一口，又脆又甜。

　　下午李行曦就出院了。

　　回家的车上，宋诗在看李行曦的热搜，李行曦在雨中唱歌的视频在网上火了，然后突然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匿名账号，发了一条几分钟的视频。

　　背景看起来是在餐厅，只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背影，但歌声的确是李行曦的声音，和他在晚会上唱的新歌一样。

　　这条匿名账号还发了一段浮想联翩的文字。
　　[这首情歌几个月前，李行曦就在餐厅对着一个男人唱了！]

　　被几个营销号转发，飞速上了热搜，网友热火朝天猜测男人的身份。

　　“几个月前？李行曦前夫？”
　　“几个月前也有可能是李行曦婚内出轨哦。”
　　“李行曦前夫那么爱他，肯定是李行曦提的离婚，才结婚就离婚，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李行曦是出轨爱上其他男人，和视频对上了！”
　　……

　　宋诗当了李行曦的助理几个月，也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了，马上发现了不对劲，明显是有黑子看不惯李行曦又凭舞台出圈了，出动带节奏黑李行曦。

　　“曦哥，告他们吧！”宋诗递平板到李行曦眼前，“黑子太猖狂了！”

　　李行曦看了几秒，认出是他和陆不沉告白的那家餐厅，他心口顿时有点闷，刚要挪开视线，就看到几条飘过的弹幕。

　　“不会是谢星川吧！”
　　“肯定是谢哥！”
　　“啊啊啊啊不管，就是我cp相爱了！日月星辰相爱了！”

　　日夜星辰？

　　李行曦想到了那次直播的打赏，他问宋诗，“日月星辰是我和谢星川的cp名？”

　　宋诗点头，“对，你以前还在Land时，日月星辰就比你队内的cp还要火。”

　　说完宋诗又觉得不准确，李行曦的粉群基本都是唯粉，日月星辰只能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算不上火，她刚要解释，李行曦却转头看窗外。

　　宋诗就没出声，自己去截图取证了。

　　然而那些评论一刷新就不见了，李行曦的黑热搜和黑词条也全不见了。

　　“奇怪……”宋诗抬头，“曦哥你的黑热搜和词条一瞬间全被撤了。”

　　李行曦知道是陆不沉，他收回视线，说了另一件事，“今年的行程除了年底的演唱会，其他全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