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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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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茸一个头两个大。
一时不知道是先骂沈筝裹什么乱好,还是训斥拥缚礼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她犹豫的这片刻,拥缚礼已经脱去了外袍,准备上场了。
是以单茸的话统统都被堵回了嗓子眼,再教训拥缚礼,反倒显得自己太在意。
这样不好,不好。
出乎单茸意料的是,拥缚礼脚上的功夫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弱。
或许是出身武将世家所带来的家学渊源,他上场后便牢牢地将球控在了自己的脚下。
虽说受了体弱的限制,速度上不如同队其他人快,但胜在善于筹谋,懂得如何在球场上见缝插针。
拥缚礼最为独到的是绝不逞强。
见身侧的对手隐隐形成了包夹之势,自身体力又不足以应付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脚下的蹴鞠传了出去,正巧落在球门边的队友脚下。
“好球!”沈筝忍不住抚掌赞叹,恨不得自己是那个射门的同侪。
这一球进得可谓是士气大振,就连场边的沈筝也被调动起了情绪。
比分渐渐有追平的架势,反倒看得单茸眉头紧锁。
拥缚礼太想赢了——
他如今还不是那个城府颇深,又善于隐藏自己的完全体大反派,因此在蹴鞠场上,必然会暴露性格中的某些缺陷。
一心二用对现在的拥缚礼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
单茸看着拥缚礼和队友拍手时,眼底一览无余的狠辣与算计,一时间心凉了半分。
没错,这副模样才该是反派惯常展现的,平日里那个谦和有礼的少年不过是拥缚礼的伪装,他当然会伪装自己来达成目的。
无论是利用她也好,还是通过踩着原主利用单府,都是拥缚礼会做,且愿意做的。
只是单茸越这样告诉自己,越觉得眼前的少年面容模糊。
最后一球是拥缚礼亲自上阵踢进去的,没有假手于人,也不似要隐藏锋芒。
或许在今日之后,所有人都会在私下议论拥缚礼在蹴鞠场上的心机深重,唯有这最后一球,拥缚礼半点不肯相让。
于是单茸看见他淌着汗水的侧脸,看见他的少年意气。
看见他满眼写着的“想赢”,最后孤零零地缩成自己的模样。
拥缚礼还在笑,胜负已分之际,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转过身,随后看向单茸。
很难说清现在的单茸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拥缚礼的身形在她目力所及之处成为一道虚幻的影,连同摇摇欲坠的夕阳一并落下。
待到单茸奔向他身边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为了能拿下这一场胜利,究竟逞强到了各种地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筝。
见拥缚礼提着的那口心气突然散了几分、倒在地上后,旁观的沈筝当机立断,命自家下人将拥缚礼抬上马车,随后直接送进了医馆。
那医馆大夫许是没少给这类纨绔子弟看伤,见了慌慌张张抬进门的拥缚礼,还轻斥了一句“毛手毛脚”。
直到大夫把脉的时候,神色才逐渐凝重起来。
拥缚礼被安置在竹榻上,双手虎口处各刺着银针,正一跳一跳地颤着,吊着拥缚礼的命。
大夫捋了捋胡须,叹道:“也不是什么大碍,不过是身子虚了些,强用气血耗尽了元气。我这几针下去,能替他固本,往后可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老大夫唠唠叨叨了好一阵后,才被沈筝劝走去抓药,路上隐隐有想回头再念叨几句的架势,都被沈筝拦住了。
施针的小间骤然安静了下来,唯余单茸和拥缚礼两两对坐,相对无话。
本想今日找沈筝问明白沈二小姐的出逃,哪知拥缚礼突然出事,原本想打听的消息也只得暂时搁置。
单茸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向拥缚礼手上的针,总觉得自己身上也隐隐作痛。
拥缚礼的唇上不沾染半分血色,见单茸一直低头看着他身上的银针,大抵也能猜中她的心事。
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个笑来。
算作安慰,只是开口时,言辞间的虚弱半点也掩不去。拥缚礼轻声道:“阿姐,赢了要开心啊。”
单茸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开心?
要怎么开心,看你把自己作成这个样子,我还要没心没肺地开心?
那我成什么了?
她在心底腹诽了好一阵,越想越气不过,又抬眼恶狠狠地瞪了拥缚礼一眼。
这人当自己是什么十八罗汉转世,有金身庇佑的吗?
还是说现在的反派都流行豁出命去保护配角,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可能会死?
单茸在心里仔细算了算,自拥缚礼到单家以来,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把自己送进医馆了。
照这个反派作大死的节奏,单茸只需要好好活着,哪怕是和拥缚礼比命长都能轻松熬死他。
更何况,哪有这么不计算投资回报比的反派?
明明什么仇都还没报,就要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
单茸见拥缚礼一点反思的想法都没有,又忍不住眼眶一热。
……说起来,每次都是为了她吧?
值得吗。
拥缚礼告诉她赢了球要开心,可单茸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开心起来的样子。
她的目光从拥缚礼的手上撕开,看向一边,试图避开这让她不舒服的灼热。
直到拥缚礼的手拢过来,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时,单茸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眼角不是被烫着了。
只是落泪而已。因为针还扎在拥缚礼的手上,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接单茸的眼泪,再缓缓将它们擦去。
“哭什么啊,阿姐。”
拥缚礼的声音很低,两个人也贴得近,这句话几乎是他用气声贴在单茸的耳边说出的,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旖旎。
分明痛的人是拥缚礼,困在局里不得出的是拥缚礼,为什么连她也要落泪呢?
单茸不明白。
偏偏她的眼泪比她更明白些,听见拥缚礼的话后更是汹涌,落在他的指尖、掌心,又落回他那颗朱砂色的痣上。
拥缚礼忽然愣住了,像是同样被烫了一下似的,下意识收拢了一瞬指尖,眼底那些习惯端起的虚伪与城府都被那样一滴泪冲洗干净,只剩下一片真心。
他的心也蓦地柔软了几分。
单茸看不见他的眼,泪光摇曳中,她哽咽着道:“我一点也不希望你长命百岁。”
拥缚礼沉默一刻,叹息说:“我知道。”
单茸又说:“可我也不想你死得太早。”
拥缚礼在心里说,这我也知道。
他有些忍不住笑,这样赌气的话,也只有单茸在又气又想哭的时候才说得出来。
拥缚礼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哄着单茸道:“算命的说我要长命百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阿姐希望我应卦吗?”
单茸愣了一瞬,怎么把问题抛回来了,不讲道理啊。
说希望吧,肯定是不希望的,拥缚礼长命百岁,她不是也要提心吊胆一辈子?
可拥缚礼要是英年早逝……
她还是有些不想的。
正当单茸拿不定主意怎么说时,单逢时突然推门进来,一看就是才放值匆匆赶来的架势。
见拥缚礼正全须全尾地坐在榻上,他也是松了口气。
“方才在门口见沈将军训他儿子,我以为多大事呢,”单逢时拍了拍胸口,“孩子打打闹闹受些伤不打紧,况且这本身也不是沈筝的错,至于吗……”
听着单逢时熟悉的唠唠叨叨,单茸才提起来的一颗心也放回了胸腔里。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拥缚礼的侧脸,见对方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又莫名有点来气。
倒是问啊!
还有你便宜老爹,太不会看气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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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茸揣着一肚子无能狂怒,三人一同上了马车,直到入了府门,单茸也没给自己调理明白。
顾及到拥缚礼今日也算是为了她抱病,单茸难得留在了拥缚礼的院里,陪他用了晚膳。
单茸如今也是挺过了成天用病号餐的日子,一见下人们端上来的清粥素菜便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吃了些。
她一边往嘴里假模假样地喂,一边偷偷打量着拥缚礼有没有好好用膳,生怕他病中食欲不振,耽误了药性发作。
好在拥缚礼在照顾自己一事上确实尽心尽力,逞能过度了也晓得收敛,害怕当真意气用事了,致使不能大仇得报,一顿晚膳吃得认真,单茸舀进他碗里的粥喝得一滴不剩,还翻了碗底给单茸看。
单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让下人撤了碗筷,好看着拥缚礼喝药。
一到吃药,拥缚礼便怏怏了起来,有气无力道:“阿姐,虽说良药苦口,可那大夫开的黄连也太多了。”
单茸少于见到拥缚礼这样撒娇的模样,一时间觉得有些新奇,转头吩咐道:“春华,去取些我平日爱吃的莲子糖来。”
春华有些讶异,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哄过这位外来的小少爷。
别说是拿心爱的莲子糖来了,就是今日陪着拥少爷用膳,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稀罕事。
可她毕竟是做奴婢的,自然不会对主子的事置喙半分,也只是低头说:“是。”
随后快去快回,取了一小盒莲子糖来,放在单茸的手边。
单茸看着自己都不大舍得吃的饴糖,两眼一闭,决定眼不见为净,忍痛割爱道:“喝了药拿这个压一压,便不会太苦了。”
拥缚礼挑了挑眉,见单茸的反应实在有趣,也不推脱,故意笑得眉眼弯弯,说:“多谢阿姐。”
然后毫不犹豫地仰头将药喝净了,又含了几块糖进嘴里,假装自己被哄得尚好的样子,看着单茸眼底的心疼笑得开心。
至于是心疼糖还是心疼他,拥缚礼一点也不想追究。
单茸见他吃完了糖,赶紧把小盒合上了,起身欲走前,想到拥缚礼头一回有了几分晚辈的样子,又忍不住嘱托:“明日学堂告假一日吧,瞧你这模样,怕是这几天出门都难。”
拥缚礼乖乖点了点头,满足了单茸心里腾起的那一点点大姐姐欲。
他伸出手去,可怜巴巴地抓住了单茸的衣角,低着头装可怜道:“那,阿姐明日还会来陪我用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