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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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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茸从这个身体里醒来以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的丞相爹。
按理说这人年岁不大,尚在壮年,两鬓却已有银丝,看着十分憔悴,面容也带着老态。
老父亲见女儿醒了,满眼泪花地握住她的手,只问了一句:“饿了吗?”
“小姐,姥爷陪着小姐三天无休无眠,只在饿的双眼发昏了才被下人催着喝了碗白粥呢。” 在一旁伺候的下人忍不住说。
一人一句的,导致单茸还未开口,丞相已经将八宝膳粥喂到她的嘴边。
她只好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看着系统呈现出来的原主身体数值,心里唏嘘。
阿弥陀佛——这小姑娘弱柳扶风的,据说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一病起来就昏迷不醒。
单茸这回的昏迷,整整拖了三天。病人气息虽弱,却又还游离的有几分,这才给了锦鲤可乘之机。
吃过了粥,单茸嘴里还泛着淡淡的鲜味。
做鱼这么久,净吃了些水泡的东西,如今尝到人食,她还没尽兴,可这小身子却自发地替她饱了,她也只能浅尝辄止。
丞相见她隐隐又有些倦意,屏退下人,嘱咐了她几句好生休息,也离开了房间。
单茸可不倦,她吃了东西后身体恢复了力量,便摸着床沿下了地——
和小美鱼人的故事不同,她一落在地面上就结结实实地踩住了,一双脚落进绣花鞋里稳稳走了两步,好像她生来就是人一般。
单茸走到了屋里那座雕花豪华的梳妆台前,看了看镜子里十几岁的小少女,那铜镜和湖水反光的水面差不多,人脸映在上头看得并不清晰,却又隐约能将轮廓看清。
这原主真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单茸扒拉着自己脸上的皮肤,试图从里面看出来几分生气。
可原主因体弱,长期待在屋里,少于到外面走动,不受阳光眷顾的皮肤生得异常白皙。
她本生了一双灵动的圆眼,可眼尾愁苦地垂着,映得眼色也淡泊,苍白的嘴唇薄薄一片,透露出一股幽幽的苦相来。
一看就不是长命的人,难怪只能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工具人小配角。
单茸深深叹了口气,感觉年少的头发也要愁白了。
她侧起身来,从铜镜里看清自己的全貌,只见身段单薄,完全像纸一样脆,估计风吹大点都能让她摔翻在地。
想要在这个世界长久地活下去,健康的身体比起那些劳什子的剧情重要太多了。
原主的身体弱成这样,单茸在心里生出了许多念头,缭乱地都是如何将这弱曲曲的身子养好。
哪怕是从最基础的走路练起,她得把这条到手的命给续上,否则动不动就晕倒的,连说话都没力气,迟早得见阎王。
系统看单茸对着镜子沉思了好一会,还以为宿主不满意这样病怏怏的身体,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机械音循循善诱地响起:
[宿主,不习惯这样的身体吧?不习惯的话,努力完成任务,回到现世就能摆脱这一切了。]
单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惊诧的表情:
[别造谣啊,谁想完成任务了?我只是想好好锻炼身体,至少别病死在这个世界吧。]
而且这系统也不想想,原主现在才多大年龄啊,在单茸看来她和那两个偷偷出门看小说的小孩差不多大,怎么就得去计划给别人生孩子了?
还真是数据说话不腰疼,这系统的制定者真是一点道德观念都没有!
系统还是没放弃,继续说:[可是宿主,不接受任务是会收到惩罚的哦。]
单茸试探着问了句:[什么惩罚?]
系统:[就现在,你没有感受到电击吗?不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吗?]
单茸动了动脑袋,又晃了晃胳膊,老实巴交道:[没有。]
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到呢!
系统再次被打击了一通,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宿主能屏蔽它的惩罚。
于是偃旗息鼓地闭了麦,好半天没再说话了。
[可能是福泽锦鲤体在护我,我也很为难啦。]单茸缓缓安慰道。
毕竟系统还是能告诉自己很多信息的,不能一开始就把彼此的关系闹得这么僵。
她又试探性地递了个台阶,希望对方能够学会一些人类的优良品德:
[系统,统统,你还在吗?]
系统拒绝打开麦克风交流。
目测是被气急了,单茸一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边在心里默默鄙视。
什么系统,抗压能力这么差!
早说了打工在人类世界都是无可超越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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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丞相府里过了几天悠哉日子,单茸深刻意识到穿书这件事比她想象中快活太多了。
府上的人类都将她捧得高高的,说她是在作威作福都不为过。
虽说她的便宜爹爹单逢时才是相府最尊贵的人,可身为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即便是奸相,也不得不日日忙于公务。
而原主的母亲早就因难产过了身,后宅里原本有几位可以和单茸玩玩找宅斗的姨娘,也早就被原主以“看见了会想念未曾见过的母亲,想来是要病几天了”这样又莲又茶的发言,送去了庄子上常住。
如今看来,偌大个丞相府,算来算去就单茸一个主子。
真好啊,这日子过得比在湖里吐泡泡好多了。
单逢时是在朝堂风口刀尖混过来的,对府上下人的管理相当严苛,下人们被管的只懂规矩,没有人味。
一开始单茸还不太习惯这种被事无巨细伺候的日子,直到她发现哪怕自己在院子正中心跳系统在数据库搜来教学的健美操,也不会有人在单逢时面前编排她“举止不雅”之后,第一次对封建世界有了一点很诡异的好感。
目前看来,只要她不把丞相府拆了,都是无伤大雅的。
如果非要挑点毛病的话,大概就是吃得不怎么样,每日餐食都清汤寡水的,还要一天三顿喝苦得要死的药。
该不会是自己没有美食命吧?
单茸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当了几百年的鱼,岸上的人穿着打扮换了好几轮了,她每日吃的还是那么些东西。
美食馋了单茸上辈子,难不成还要馋这辈子吗?
实在是太憋屈了。
好在原主的身体也在慢慢好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单茸的锦鲤光环,她的咳疾没有刚来时那么频繁了,气色也逐渐好转。
加上这段时间单茸的坚持锻炼,胃口好了不少,现在那些清淡的饮食完全满足不了单茸了。
她拳头一握:我要战斗!
然后一心以为单茸要就此开始做任务的系统,眼睁睁看着她的脚步拐去了厨房,对小厨房掌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许诺以每月涨二钱银子,终于得到了战斗的资本。
从小给大小姐做饭做到大的掌勺一把鼻涕一把泪答应了:“小的从此后定会偷偷给单小姐加几道有滋有味的菜,必然不叫相爷发现!”
单茸心满意足,觉得没有比穿书来了这个世界更美好的事了。
她美滋滋地咬了一口掌勺特意给她做的红烧狮子头,发出一声满意的长叹。
[真好啊系统,做人真好啊,活着真好啊……怎么不说话,是觉得不好吗?]
系统在数据中心心如死灰,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好,好得不得了的完美,做系统真想死啊,宿主为了蝇头小利摆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比马上换岗丢到回收站更好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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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单茸的丞相爹单逢时结束了本次出访,御赐的马车和皇宫出来的圣旨几乎是同时到的相府,单逢时甚至没来得及两脚沾地,又递了玉牌进宫去了。
单茸彼时连小院的门都还没有出,就听见了马蹄声又隆隆远去的声音。
她驻足在相府门口,看着逐渐远去的入宫车驾,任凭风将她吹冷了一阵,这才慢慢向自己小院的方向又踱了回去。
一旁的婢女见单茸兴致不高,极有眼力见地细声宽慰道:“相爷定是得了急诏入宫的,小姐不必忧心。”
单茸瞥了一眼身边的婢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神色却没有缓和半分。
她当然知道单逢时是奉召入宫,甚至知道他入宫的缘由。
系统和单茸怄气的这段时间,让她对剧情发展的时间线相当模糊,直到今天晚上,一人一系统才惊觉剧情已经正式推上了正轨,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今日皇帝急诏单逢时入宫,夜幕将近时,就会让单逢时带回来一个和她年岁相仿的小男孩,美其名曰单家义子,也就是原主会掏心掏肺爱上的未来反派。
可怜与可恨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本就是相伴相生的,对原主是这样,对大反派拥缚礼也是这样。
拥缚礼是当朝大将军拥振的幺子,父兄都是马上搏来的功名,到了他出生时,拥家已经有了权倾一方的雏形。
他比单茸要小两岁,这样煊赫的家世本该让他也成为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待洗去一身稚气时,再如家中所有成年男子一样披挂上阵,搏杀阵前。
拥缚礼在后来自嘲自己是死过两次的人,一次葬在十二岁,一次葬在男女主的刀前。
他十二岁那年,拥家终于权势滔天,为多疑的皇帝猜忌,最终满门尽灭。那只手从寒夜中的皇位上伸来,天地时局为引,要的就是拥家再也站不起来。
拥家拥兵自重,皇帝如何不忌惮?功高震主的即便是良将,也会成为君要臣死的不得不死。
皇帝心里明白,边防之下一旦失去拥家,他的国土就会被敌国长驱直入。
朝中再无能与拥家分庭抗礼的武将了,帝王权衡之术在敌国大败决定议和后,发挥得淋漓尽致。
拥缚礼那日正巧随军父兄,兄长牵来他的战马,朗声笑道:“我拥家儿郎生来便为了降最烈的马,打最勇猛的仗!”
年幼的幺子看着意气风发的兄长们,很难不心向往之。
他也期望降服自己的马,也期望从此成为阵前卒,从此天地辽阔,朝堂京城再也拴不住拥缚礼的心。
如果拥缚礼没有听见他父亲最忠心的部下和军营中不速之客的对话,想必他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展望自己近在咫尺的未来。
他没看见来人的脸,只听到二人交谈时,那个并不为他熟悉的声音尖细,探过来的一只手白净细嫩,看上去不像官场中的人,倒像是阉人!
阉人来军营中,想来是要传旨的。拥缚礼下意识想要回避,却听见了那乔装而来的阉人掐着一把刺耳的嗓音,慢悠悠地道:“皇上的意思,是拥大将军为国捐躯,满门尽忠,你可听懂了?”
那一刻,拥缚礼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冷。
皇上,要拥家死?
父兄保家卫国奋勇杀敌,只落得个不得不死的结局?
得告诉父亲,快一点,不能出阵……
拥缚礼调动起浑身力气,几乎是连滚带爬从阴影里向前锋营去。可他一双腿又如何跑得过早已算计好的阳谋?
天边残阳如血,马蹄声阵阵而去,杀喊声不多时便已震天。
冷锋、短兵,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不归。
等他从那阵怔忪中醒过神魂来时,早已被父亲的私兵共同护卫着,突围出了战场,策马逃回京城。
拥缚礼跑死了三匹马才到了京郊,一路追着缟素回京,天下皆白。拥大将军殉战阵前马革裹尸,是武将最体面的死法了,他一生戎马征战,死也死在边防线上。
所有人都在哭,哭江山飘摇动荡,也哭朝堂失去了最利的矛,即便与邻国议和,也失去了最重的筹码。
拥缚礼听着那些白衣们议论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一般不真切。
他踏进将军府时,看见白烛灵堂,本以为是为父兄所设,眼泪便莫名蓄在眼眶中打转,坚强地不肯掉下。
直到从小随母亲长大的府中妈妈形容枯槁,哭得脱了力般跪倒在拥缚礼脚边时,他才听明白家里都发生了什么。
妈妈哭着说:“夫人、夫人昨夜吞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