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叶温初寒

2、迷途

　　蔺白晚上做了噩梦，梦到有一个老太婆疯狂扇自己耳光，旁边还有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小男孩在拍手看笑话。
　　说是噩梦，其实和现实也差不了多少。
　　年幼的她没有一丝一毫反抗能力，任打任骂，现在跟着蔺大贵寄人篱下，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本质上没差。

　　蔺白是被饿醒的。
　　昨天晚上她什么也没吃，早上又起得晚，丘雨不会给她留饭，也不管她去不去上学。
　　倒是嫂子吕文觉得她可怜，偷偷在她书包里放上了一个包子和一个茶叶蛋。

　　门卫大爷早就认识她了，直接记在了迟到的本子上：“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这学期都迟到多少回了，早自习不来也就算了，现在都打上课铃了。”
　　蔺白垂着头站着，任对面的人说什么都不吭声。门卫大爷也是无奈，挥挥手让她进去。

　　蔺白拉着书包带子，听着旁边教室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慢悠悠地走。
　　然后十分自觉地站在自己班的教室外面。
　　等下课铃响了，她才悄悄从后门进去。

　　她的座位在最后面，前面是几个高个子男生，把黑板挡得死死的。
　　没有人关注她，好像教室最后排的那个角落里本来就不坐人。
　　可这次，她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礼盒。

　　她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放的。

　　整个班，整个年级，甚至是整个学校，只有一个人会同她讲话。
　　那就是和她同属一类人，让人避而远之的安悦可。

　　她脸上画着夸张的烟熏妆，正对着小镜子描眉。
　　“昨天是你生日吧？”
　　蔺白点点头：“谢谢你啊悦可。”

　　安悦可笑笑：“本来给你买了一个蛋糕的，结果你走了，我就替你吃了。”

　　前排一个男生转过头来：“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好吵。”
　　“现在是下课时间，你管我们！”安悦可怼他。

　　那个男生还想再说几句，却被他的同桌拉了一下：“算了吧，别给自己找事，你不知道她和北街的那个小混混……”

　　安悦可挑挑眉：“你们知道就好，别惹我，小心我摇人揍你。”

　　相比安悦可的暴躁，蔺白显得安静很多，她从来不会主动找话题。
　　可这次，她突然开口：“悦可，你知道哪里可以兼职吗，最好是……工资日结。”
　　安悦可愣了愣：“有呀，在奶茶店打工你干不干，从下午六点一直干到晚上十点，周六周日全天，一个月能给到两千多呢。”

　　蔺白有些犹豫：“可是我不会调奶茶啊，而且十点有些晚了，我家离得远，不太安全。”

　　“这都不是事儿，真的。”安悦可拍拍她的肩，“我可以教你啊，调奶茶可简单了，你先去试试嘛。至于晚上……我可以让我男朋友送你回去。”
　　蔺白想了想：“那我先去试试吧。”至于晚上回去的问题，她自己小心一些，应该也没什么事。

　　放了学，两人勾肩搭背出了校门。
　　“今天我男朋友去外地了，不然还能让你们见见。”安悦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皮质钱包来，“咱们打车去吧，我不想走路。”
　　蔺白抿了抿嘴：“要不你告诉我地址，我骑自行车过去吧。”

　　“你这是干什么，又不用你出钱。”安悦可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来，“我男朋友有的是钱，他给了我不少。”

　　她当街拦了一辆出租车：“蔺白我和你说实话吧，如果你在奶茶店被留下了，我就打算辞职了。每天累死累活几个小时，还不如和男朋友在床上舒坦。我男朋友很大方，每次都会把钱包里一半的钱给我……”
　　见蔺白不说话，安悦可无聊地在窗户上画了几下：“我男朋友还有几个兄弟，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有几个还挺帅的，你也不吃亏。”
　　蔺白赶紧摇摇头：“我长得丑，他们看不上我的。”

　　安悦可扯扯嘴角：“你对自己的长相有这么大的误解吗，不过你性子太闷了，他们应该不会喜欢你这种放不开的女生。”
　　蔺白着实松了一口气。

　　“到了，就是这里，胖熊奶茶店。”
　　安悦可指了指招牌：“这家店开在市中心，从来都不缺顾客的。老板娘脾气很不好，你要小心应付。”
　　蔺白点点头，跟在安悦可后面。

　　老板娘一听蔺白没干过类似的兼职，脸直接拉了下来：“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新东方培训学校吗？！”
　　最后还是安悦可向老板娘保证一个小时之内教会她基本的配料，并且今天免费干一晚上，老板娘这才勉强同意。

　　安悦可拉着蔺白上了操作台。
　　“你看，所有的配料都在这里了，我带你认一认。”
　　她用手指了指：“芋圆、奶冻、麻薯、脆波波、椰果、牛奶、奥利奥碎、果糖、草莓酱……”

　　“不同的饮品需要不同的配料，需要什么怎么做这里都有写，我先教你做一杯杨枝甘露，这个卖的最火爆。”

　　安悦可清洗了一遍雪克壶，将芒果粒、西柚粒、西米、椰浆、果糖依次放进去，加了一勺特奶和一些清水，摇晃均匀后就可以出杯了。
　　“这一杯算我请你喝的，尝尝看。”
　　蔺白第一次喝，这股甜味让她记了很多年。

　　“我教你挤冰激凌，蛋卷冰激凌和圣代是不一样的。”安悦可很熟练地取了一个蛋卷，拉下了出冰激凌闸，“左边是牛奶口味，右边是草莓口味，中间是混合口味。冰激凌不要挤多，不然老板娘会骂。”
　　蔺白点点头。

　　第一天蔺白学了不少东西，但没轮上自己上手。
　　安悦可嘱咐她：“明天是周六，你早一点来。”
　　蔺白应了，反正她也不想在家里待。

　　老板娘见她来得早，眼见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今天订单肯定不少，动作麻利一些。”
　　蔺白点了点头，围上小围裙上了操作台。

　　老板娘找了个小凳子，看几个老头在树底下下棋。

　　天渐渐热起来，买奶茶的人排起了队。老板娘美滋滋地盘算今天的盈利，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吵起来：
　　“这杯是谁做的？怎么这么难喝。”
　　“我要投诉，我要的可是紫薯啵啵鲜奶，为什么没有紫薯？”
　　“我要的是鲜奶冰激凌，为什么里面还混了草莓？”

　　蔺白只能一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重做好不好？”

　　出了这样的事，排队的人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老板娘眼前一黑，直接把蔺白从里面拉了出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故意的是不是，是谁让你过来给我捣乱的？”
　　蔺白低着头，嗫嚅着：“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板娘看她这副样子就生气，这样一弄，她家以后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因为你一个人，我这店还怎么开，怎么开？！”
　　蔺白不敢吱声，是她自己太笨了，心里又难过又自责。除了“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
　　蔺白低着头，所以只能看见一双干净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她面前。
　　皮鞋的主人声音微低，深沉却有力：“怎么了，我家小妹妹怎么了？”

　　蔺白猛地抬头，对上那双藏着太阳的眸子。
　　于墨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身姿笔挺，穿着黑色西装，袖子处微微向上挽着，露在外边一截光滑白皙的手腕。

　　老板娘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有看向蔺白：“她是你妹妹？”

　　于墨侧了侧身子，将蔺白挡在身后：“我家小妹妹被家里宠惯了，非要出来体验体验生活。把事情搞砸了，实在抱歉，那我这个哥哥就替她道个歉。”

　　他偏头，扫了一眼台子上放着的点单：“来五十杯暴打柠檬绿茶，二十杯雪山草莓桂花冻……”
　　他回头看看程诺，声音平静：“妹妹想喝什么？”
　　蔺白赶紧摇摇头。

　　于墨淡淡一笑：“那再要三十杯多芒杨枝甘露，凑个整数，打包。”

　　老板娘这才露出笑脸：“还是哥哥是爽快人，我这就让他们去做，你们先坐一下。”

　　店里就有空位置，蔺白跟在于墨坐下。她偷偷抬头，对上于墨的灼灼目光，极不自然地避开。
　　小声说：“哥，谢谢你，这些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于墨没应，纤长的手指无规律地轻敲着桌面：“你叫什么名字？”
　　“蔺白，蔺相如的蔺，白色的白。”
　　“现在还在上学吗？”
　　蔺白点点头。
　　“成绩好吗？”

　　蔺白一顿，慢慢摇了摇头。

　　“我们才刚认识，可能要些话有些越距，但我还是想说给你听听。”于墨低头看看她，“每个人生阶段都有每个人生阶段的任务……”
　　他抿了抿嘴唇，半天才说：“咱不在这儿干了行不行？你现在的任务是要好好学习。”

　　蔺白慢慢挤出一个笑容来：“哥，谢谢你的这些话。”
　　她用手支撑着额头，调节了一下情绪，这才扬起脸来：“可你不了解我的情况。”
　　她苦笑一声：“我知道没有一朵花从一开始就是花，但我知道我一定不是。因为……我脚底的土壤就已经决定了，不是养料，而是碎石。”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