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诗[九柱神]》刨坑存粮

131、宿命的相遇

　　埃及的军队押解着那些希伯来人浩浩荡荡回到自己的驻地，把这些希伯来人分隔开来送往各个城镇需要修筑神庙的工地。

　　而那些原本在埃及拥有大量财富和地位的希伯来人以及和这些希伯来人有往来的权贵，全都被审查清洗。

　　一时间，整个埃及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氛围之中。

　　赛特阅读神官呈递上来的长长名单，其中不乏一些他在公文中时常能够看到的人类名称。

　　希伯来人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中，虽然维持着自己与埃及人之间的种种文化和生活习惯上的隔阂，但是通过行商敛聚财富的能力同样让他们在这个帝国扎下了盘根错节的根系。

　　以约瑟用预言法老和奥西里斯之间的矛盾为开始，希伯来人一直在尝试向埃及的权力中心渗透。

　　埃及庇护着希伯来人，但是奥西里斯同样要求那些希伯来人的青壮年为他征战，消耗这些希伯来人的有生力量。

　　那些权力的渗透更像是奥西里斯设下的陷阱，让这些希伯来人能够心甘情愿地为埃及卖命，将大量的钱财送入祭司集团的手中，吸取希伯来人的财富与鲜血，维持埃及的繁荣与稳定。

　　直到他杀死奥西里斯陷入和伊西斯的争斗之中，没有了对希伯来人的打压，让他们有了这数十年的休养生息，这才让他们能够积聚力量在西奈半岛起义。

　　赛特回想着当年收到石碑的时候，奥西里斯那漫不经心的模样。

　　在至高神的位置上呆的越久，他越发能够感觉到自己这个哥哥作为王者的恐怖。

　　为了权力的稳固可以利用和蒙蔽他们，利用阿蒙和拉两个太阳神之间的矛盾保持平衡，即便是雅威这样极具危险的神明和他的信徒，奥西里斯都一样会将他们放置在他统治埃及的棋盘之上。

　　杀死奥西里斯，对于整个埃及来说，或许真的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没有杀死奥西里斯的话，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奥西里斯还在的话，埃及能够一直维持和平，带来和平的从来都不是他这个战争之神。

　　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该怎么办？

　　被奥西里斯控制着，蒙蔽着，盲目地举起自己手中的刀，完全臣服奥西里斯，这就是正确的吗？

　　他永远都无法做到奥西里斯做过的那些事情，所以他就应该被侵占，被控制吗？

　　“父亲？”阿努比斯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些许的疑惑和关心。

　　赛特这才从困住他的臆想中解脱出来，他的面具早已经化成沙滑落下来，他捂着自己的耳朵，似乎想要躲避那些质问。

　　然而那些从他内心发出的声音，便是捂住双耳也无济于事。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赛特问道。

　　他和阿努比斯的关系不复从前的亲近，他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阿努比斯也不会如此刻意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努比斯将断成两截的黑色镰状剑呈到了赛特的面前。

　　“父亲，您为什么要将这柄断剑丢弃在凯米斯？”阿努比斯直截了当地问道。

　　“用的时间长了腻了，坏了就不想要了。”赛特躲避着阿努比斯的眼睛，撒谎说道。

　　“只是这样吗？”阿努比斯不解地问道。

　　“嗯，不过是一柄断剑而已，想扔就扔了。”赛特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托特所说的真相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阿努比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大起大落之后，再单纯与天真的个性总也生出了一点察言观色的心机来。

　　何况他和赛特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父亲不自然的表情他也看在眼里，非常笃定赛特并没有告诉他真正的答案。

　　父子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闲聊的话题。

　　“去看过你的母亲了吗？她还在哭泣吗？”赛特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然后轻声问道。

　　“埃及的动乱不会平息，母亲的哭泣自然不会停止。”阿努比斯冷淡地回答道。

　　赛特的问题在他看来实在有些自欺欺人，让母亲哭泣的不正是您这位父亲大人吗？

　　“呵呵，是啊。”赛特笑声苦涩。

　　赛特看着阿努比斯离开的身影，想要挽留却似乎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孩子真相？你这位父亲才是被抛弃的。”塞赫曼特的声音从烛火中传出，曼妙的身影来到赛特的身后，双臂环抱住他的肩膀。

　　“哈哈，用自己的悲惨来换取怜悯，就像那些人类祈求神明时所做的那样？”赛特反问道。

　　“被抛弃那不过是真相的一部分，为什么不能承认呢？说出所有的真相，展示自己的痛苦，那位孩子他会怜悯你继续爱你，他是你教出来的，你了解他的。”塞赫曼特继续诱惑道。

　　“塞赫曼特，你和拉都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将我的软弱置于所有人与神的面前，不过是为了扫除我这个障碍得到埃及至高无上的权利罢了。于我而言，暴虐不是罪恶，软弱才是。”赛特的手化作利爪，挡住了塞赫曼特的亲吻。

　　塞赫曼特看着他如此不近人情的样子，也只能乖乖退回安全距离。

　　“赛特，你的口中能说出如此睿智的话语，但你的心中能承认这些吗？被算计，被蒙蔽，被抛弃，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承受的命运。你真的能如你表现的那样聪明而强大，那你的心中又在为什么痛苦呢？”塞赫曼特呵呵笑道。

　　“你今天的话有些多了。”赛特此刻的脸色阴沉，在考虑要从塞赫曼特身上砍下什么零件来，才能让对方老实一点。

　　“哈哈，这个世界上对你的感情炽烈深沉，永不抛弃的就只有我了。你所憧憬追求的爱，哪有我的贪婪这么永恒不变呢？”塞赫曼特在赛特的阴冷眼神中，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是吗？被你如此炙烈深沉地追求着，真是我的荣幸啊。”赛特的声音未落，他的剑已经架在了塞赫曼特的脖子上，剑锋一转削掉了她一条手臂。

　　塞赫曼特拾起了自己的断肢，开着玩笑说道：“下手这么狠，我要恢复起来很花时间的，该要你多少的痛苦才能赔我这段时间的损失？”

　　“哈哈，能让我感受到多少的痛苦，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但如果你现在再不走，就不知道你的手脚够不够我砍了？”赛特的笑声明朗，十分好心情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剑刃。

　　塞赫曼特回到了神庙之中，残缺的手臂立刻就引起了拉的注意。

　　“你又去逗赛特了？”拉见怪不怪地问道。

　　“唉，母亲啊，我实在抗拒不了他的美味啊。您要明白人类在如此的痛苦中早已走向衰亡。而神明的心中又从未有过如此丰沛的感情，也不曾拥有如此盛大绵长的痛苦与悲伤。”塞赫曼特为自己的贪恋解释道。

　　塞赫曼特自然是注意到跪在拉面前这位狼狈的神明，然而她依旧毫无遮掩地和拉聊天。

　　他们都知道所有的真相，都明白赛特所承受的痛苦，而这又怎么样呢？

　　她以赛特的痛苦为食，而这里的其他神与她又有何异？

　　“呦，这不是伊西斯吗？曾经如此尊贵的你，怎么现在沦落到这种模样？”塞赫曼特这才装出认出伊西斯的样子，然而脸上那浮夸的笑容和讽刺的语气则是毫不遮掩表示她对伊西斯的嘲讽。

　　随着信仰衰落，力量渐渐衰弱，她在人类底层的生活并不容易。

　　不过，她拥有微弱的神力，自然不会和那些被奴役的底层女人一样悲惨，还能够带着荷鲁斯勉强讨生活。

　　现在她的力量无法再控制尼罗河，也不能再用自己的信仰鼓动人类起义，只能隐藏自己的身份维持拮据的生活，但这不是她要的生活，也不是她要的未来。

　　“孤儿寡母，还要面对赛特的追杀，我……”伊西斯想要像那些人类信徒一样哭诉自己的痛苦，然而她的骄傲却让她无法做出那样卑微的姿态。

　　“如果你愿意回去成为赛特的妻子，那就可以摆脱这样的生活，你可以继续作为埃及的王后存在。”塞赫曼特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虽然以痛苦为食，但是在品尝赛特的痛苦之后，如今面对伊西斯那矫揉造作的示弱，让这份掺杂了太多虚伪的痛苦变得索然无味。

　　“可是，我的孩子……”伊西斯着急道。

　　她会求自己的母亲牵线，偷偷来到拉的神庙，正是为了荷鲁斯。

　　荷鲁斯已经很久没有成长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一直维持着这副孩子的模样。

　　“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问问孩子自己呢？他是从哪里招惹上这样的诅咒？”拉作坐在王座上浅笑地看着被伊西斯搂在怀中的孩子。

　　荷鲁斯直视着拉，看着这位最古老的创世神。

　　他从赛特的讲述中了解过这位创世神，看似玩世不恭，却拥有着强烈的掌控这个世界的执念。

　　“孩子，你见过他，对吗？”塞赫曼特没头没尾地问道。

　　伊西斯并不知道塞赫曼特所问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荷鲁斯却点头承认了。

　　“看来又有有趣的事情要开始了呢，你如果明白自己的道路，那自然不会被他的思念所牵绊。”塞赫曼特靠近荷鲁斯，直视他的眼睛笑着说道。

　　塞赫曼特转身走到拉的身边，俯首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

　　拉听完她的话，反倒是皱眉叹息。

　　随后，她看向被伊西斯护在怀中的荷鲁斯意有所指地说道：“神明的一切在他拥有自己权能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独立而强大只为自己的权能而行动，这才是神明一直以来生活的方式。像人类一样用感情绑彼此拥挤地生活在一起，你的这几个长辈就是教训。”

　　“拉神殿下，这世界没有一直亘古不变的存在。若是所有的神明都只是为自己的权能而动，那至高神的权威，意义又在哪里？”荷鲁斯低声问道。

　　“你倒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和你那个讨厌的父亲很像。”拉打量了这个瘦小黝黑的孩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拉转而对伊西斯说道：“我会庇护你们在这神庙之中，直到这个孩子再次开始生长。毕竟他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孩子，只有他才能够名正言顺地和赛特决斗，夺取被他篡夺的王权。”

　　在拉的示意下，众神给了荷鲁斯祝福，他将会拥有一双矫健的翅膀，即便在风雨之中也不会有丝毫的阻碍，他会是天空中最矫健的生灵，会成为被众神眷顾的英雄。

　　众神的祝福之下，那原本束缚着荷鲁斯成长的思念被慢慢驱散。

　　孩子终将要迎来属于自己的成长。

　　赛特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看着那些人类搜捕来的女人和孩子瑟缩地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伊西斯的信仰再次在埃及的大地上繁盛，熟悉的杀戮又重新被推到他的眼前。

　　他曾经的信徒，心中有着正直与光明，他们会对这些妇女和孩子投来同情的目光。

　　如今，在他残酷的统治之下，在人类一代一代的繁衍延续中，那些优秀的品格慢慢消失，对权力和财富的欲望，对践踏他人的欲望，早已让赛特的信徒灵魂充满了罪恶。

　　心怀正义的人，那些对奴隶和妇女充满了同情的人，则是一直在反抗他的统治，成为帝国最不稳定的因素。

　　他守护着埃及，而埃及在他的守护之下日益凋敝和堕落。

　　塞赫曼特的低语时时在他的耳边响起，奈芙蒂斯哭泣的模样和努特的眼泪在他的眼前不停交织。

　　一个带着鸟类面具的青年男人走到了广场之上。

　　“我不会杀这些女人。”青年说道。

　　赛特则是无奈地说道：“都说了要找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来，怎么又选了这种？”

　　这些信徒真是越来越猖狂了，表面上忠诚，却无所不用其极地铲除异端。

　　赛特瞥了一眼身边诚惶诚恐的侍从，贩卖妇女和儿童牟利，甚至私底下还以虐杀奴隶为乐。

　　如果不是因为他刚出卖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赛特只能够耐下性子给这种如此“忠诚”的信徒嘉奖，他根本不愿意让这种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喂，小兔崽子，想死的话就趁早自杀，来这里做什么？”赛特靠坐在椅子上，抬眼目光掠过跟在他身边的阿努比斯。

　　“不回答吗？”赛特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默。

　　“最近我真是太仁慈了，连你这种小崽子都敢无视我的话了。”赛特伸手指向阿努比斯。

　　“下去，除掉他。”赛特对阿努比斯下命令道。

　　阿努比斯听到这反常的命令，拿起自己长枪，慢慢向下走去。

　　阿努比斯和场下的青年过了几招，丝毫没有占到便宜。

　　赛特嘴角露出了一丝带着嘲讽的微笑，“小鸽子，你还挺能打的。”

　　阿努比斯的枪法是他教的，作为战神之子的他怎么可能连这么一个武技不如流的半神都打不过？

　　青年的那个架势糊弄那些没有战斗经验的人或者神还可以，下盘虚浮，身体完全是靠着一股异常的轻盈才勉强能有一个花架子。

　　一个半神有着些许的神力辅助而已，若是阿努比斯连这样的货色都摆不平，那真是太丢他的脸了。

　　这只可能是……

　　魔法女神伊西斯毫无声息的绕到他的身后，

　　用小小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刀刃反射出幽绿的光芒。

　　“好久不见了，赛特。”伊西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是和过去一样，只会从背后偷袭。

　　赛特仰头看向天空，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那些众神终于不再等待了。

　　“这么一把小刀，可是杀不死我的。”赛特嘲笑道。

　　甚至不需要他的回头，那些黄沙就会顺从他的意志攻击伊西斯。

　　至于他那位可爱的侄子，在黄沙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阿努比斯，别让我失望啊。”赛特的话语从高台上传来，阿努比斯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枪。

　　伊西斯依旧是那一副骄傲固执的模样，即便被沙子困住，脸上没有一丝惧怕。

　　我的姐姐啊，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得到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真的以为众神的祝福会是那么无私和慷慨吗？

　　胸口传来一阵猝不及防的痛，低头看到一截雪白的刀刃从他的胸口透出。

　　而阿努比斯，他的孩子，早已丢下了武器，如泥塑一般站在空荡的广场中央。

　　即便还未找到神性，他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阿努比斯的身体在他的眼中渐渐抽长拔高，再次初具青年的轮廓。

　　每一个孩子都会成长，走向他们选择的未来。

　　只有他会被抛弃在那个灰暗的过去，成为他们成长所需要越过的阴影。

　　母亲和父亲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成了他眼前层层的阻碍。

　　朱鹭化作托特来到这广场之上，他看着赛特眼中忧郁。

　　玛特捧出了记载着他罪恶的卷轴缓缓摊开，那些罪行一条条被记录在上，连他都无法回忆的如此清晰。

　　正义的天平放于天地之间，众神对他的审判，终于来临。

　　哈哈，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PS：完结了，撒花啊。

　　接下去的就是鸟皇番外寒沙拢月，一起生月亮，然后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