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柠檬》云起染花

9、新的开始

　　秦舒坐在后座，脑袋胀痛不已，想到晚上的家宴就越发烦躁，良久后还是咽不下气，拿出手机给秦漓发了一长串消息，总结来说就是:吞掉秦衍的产业，把人赶出去。

　　秦漓的回复很快，只是内容并非秦舒想看到的，更不用说后面还跟着几句劝诫，瞬间恨意充斥整个身体还夹杂着些许委屈，她阴沉着脸色死死咬紧后槽牙，却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只是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她压下去，站在门口调整好面部表情和情绪后开门进去，照例消毒洗手开始挼小动物，余光看到桌上那叠纸，走近仔细看上几眼，便放下怀里的阿苏，坐在沙发上认真地一张张查看。

　　直到最后一张画纸看完，秦舒的坏心情也随之消散，拍拍手中的画纸上楼敲响莫安的房门。

　　“你回来了。”莫安开启一丝门缝，微仰着头看她，“有什么事吗？”

　　“这是我家，你在防着谁？”秦舒有些好笑，举起画纸，“这些，我看完了。”

　　莫安眼睛一亮，把门打开，语气也透出期待:“那我是不是可以去画室了。”

　　“我不会给你任何东西，你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拿出你的价值来换一个等值的机会。”秦舒靠着门框，“所以你确定要拿这些东西，换一个去画室学习的机会吗？”

　　莫安有些迟疑，在心里重复几遍秦舒的问题，也没办法确定秦舒的意思。是在说她的这些画还不够格呢，还是在说这些画换这个机会太可惜？

　　“看来你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秦舒轻呵一声，把画纸塞进莫安怀里转身离开，“明天八点出发，和我去画室。”

　　“等等!”莫安追出去，“我要换一个条件。”

　　“没有机会了。”秦舒转身看着她，“莫安，有些东西太急于求成就会犯错，而有些东西犹豫一秒就成为过去。”

　　“如果你想要其他东西，那就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莫安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房间里，秦舒看着关上的房门坏心情又蹦出来，心里窜起一撮火，暗骂:“真够傻的，一点都不知道争取!”

　　被骂的莫安正在房间里重新审视自己的规划，她发现她只有目标，而没有实现目标的计划，所以在秦舒拒绝她后，直接就回房间了。

　　毕竟当时的她根本没有想到其他想要的，过后再看，她确定是傻，白白错失良机。

　　既然重新学习，就不能再局限于学校，秦舒的人脉和资源肯定比学校更加富足，应该要让她给自己找几个专业的老师进行辅导，有建筑学专业或者方向的老师就更好了，边抓艺考边提升专业能力，还有文化课最好也再提升一下，不能止步于现状。

　　有这一次的决策失误，莫安决定重新规划自己的路程，拿出纸笔开始书写，以时间为轴，每个目标为节点，往下延伸出所需的一切东西。

　　在一步步剖析中，莫安觉得自己眼前的路更加清晰，总是悬浮的石头在这一刻落在地面上，虽然还有些摇摇晃晃，但比走一步看一步地前进来得好。

　　“没关系，我的画技已经算得上良好，再努力去争取更多机会，那些不足最后一定会被克服。”莫安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开始期待明天的课程。

　　·

　　延市的教育提倡全面发展，除了学习以外学一门技术或者特长也十分重要，只有成绩是分不到好学校的。因此整个城市课外兴趣的辅导班数量远远高于学习的辅导班数量，随处可见的画室，音乐室，舞蹈，武术，播音……各式各样的教室霸占了各个高楼的底层。

　　秦舒授课的画室离十二中不远，莫安有些心悸，紧紧跟在秦舒身边，生怕从某个方向蹦出什么将她绑走。

　　“我会在十二中当艺术班的外聘老师。”秦舒轻飘飘一句话引起莫安的注意，秦舒本想等莫安开口问，但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好主动递话，“要说什么？”

　　“是高一的艺术班老师吗？”

　　“嗯。”

　　“真好。”

　　得到肯定回答后，莫安松了一口气，十二中的艺考班对于文化课重视程度稍大于专业课，学校刚好没有晚自习，所以前两年的专业课都排在晚上，练习两个小时的基础。

　　之前因为那群人的原因，导致她专业课缺课率十分高，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现在秦舒来带艺术班，她就能安心学习了。

　　画室在二楼和三楼，莫安登记信息完，拿到画室学生卡后，跟着秦舒上三楼学习。

　　不同于二楼大教室，三楼并没有被改造，只是门牌号都换成了老师的名字。

　　开门进去就是各种绘画用品，几个学生在客厅画画，阳台被改成办公区，电视机两边和柜子下方都放了许多东西，书本周边手办……

　　看上去比那个别墅还有生活气息。

　　“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行。”秦舒移走静物换上石膏几何体后，拿起一旁的画纸，“昨天的作业都交了吗？”

　　“交了!”

　　“好，我先检查一下，早上考几何体素描，两个半小时画完，不合格就要回二楼学了哦。”秦舒交代完之后走到莫安身边，“新同学叫莫安，未来三年都会和你们一起在这里学习，其他的课后你们自己交流了解。”

　　说罢就去阳台改作业，留下她们开始考试，几何体是最最基础的入门，莫安早就滚瓜烂熟，修修改改精化一番后还留有许多时间，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带的画板开始画其他练习。

　　她最差的就是速写，她对外界接触太少又缺课严重，有些题目实在是无法想象，画得僵硬死板。

　　昨天用新手机上网，随意找了些题目刚好可以练习，而过于投入的结果就是……被大家围观。

　　速写考试时间早已改为两个小时，不仅仅要学生画得到位，细节也不可少，各方面的能力都被揪出来考量。

　　莫安放下笔后才发现自己周围围满了人，还未动作就听到秦舒开口:“画完了？画的题目是什么？”

　　“自拍。”莫安紧张地看着秦舒，秦舒没说什么，而是看向其他同学，“你们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画得不够大胆，小心翼翼。”
　　“人物表情怪怪的，眼神也空空的，像被绑架一样。”
　　“场景太空了，人物也没有动作显得很僵硬，自拍得摆造型才对。”

　　莫安摸摸鼻尖有些心虚，这些问题简直是一针见血，连初学者都看得出来，她的水平果然很差。

　　“这些问题都是因为你们学姐，画得太少练得太少，看得也太少。”秦舒拍拍莫安的肩膀，“所以你们要记得多观察身边的人事物，把生活的一切都当成素材，以免碰到题目觉得无法想象，无法创作。”

　　“懂啦!”

　　“回座位上把画交上来吧。”秦舒挥手把人赶回座位上，“你前面的几何体素描有画吗？”

　　“画了。”莫安把压在下面的画抽出来递给她，“我的速写……”

　　“她们今天晚上会开始上速写课，你可以留下来一起上。”秦舒把画收齐贴在白板上，“我拿你的当范画讲，行吗？”

　　“可以。”

　　莫安也转身听讲，虽然秦舒那几天晚上给她造成不小的冲击力，白天夜晚的差别也很大，但专业能力没得说，大大小小的问题她都能点出来并演示怎么改。

　　“没什么太大问题，说的点多改进就好，恭喜大家都通过考核。”

　　“那我们的奖励可以现兑吗？”
　　“要提前下课想去外面吃好吃的！”
　　“火锅烧烤自助！秦老师一起来吧！”

　　“只是通过几何体这种基础的考试，尾巴就翘天上去啦？”秦舒笑着把画发下去，“真的要把吃自助作为奖励吗？”

　　“没有比吃更好的奖励了。”
　　“烤肉，香香，好饿。”
　　“火锅，香香，好馋。”

　　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秦舒没再反对，只是看向莫安:“你能吃吗？火锅烤肉。”

　　莫安点点头，虽然没吃过，但应该没有什么吧？主要是其他几个同学好像很想去的样子，她也不好说不。

　　得到允许后其他人都跑回房间洗手更衣，莫安站在门口和秦舒一起等。

　　“能吃辣吗？”

　　“我不知道，没吃过。”莫安摇摇头，“火锅也没吃过。”

　　“那今天刚好可以尝试。”

　　莫安没说话只是看着秦舒，白日里的秦舒穿衣风格总是温婉成熟，脸上表情也很柔和，眼睛总是含着笑意，连声音都是平缓轻柔。

　　和晚上那个张扬跋扈的人完全不一样，而且看其他人的反应，完全不怕她，像是很好的朋友一般，这倒是和秦漓有几分相似。

　　“我是不是特别好看，让你这么沉迷。”

　　“……”莫安尴尬地回神移开视线，好在其他同学已经准备好出来，打破还未开始的尴尬气氛。

　　烤肉店离画室很近，选好座位后秦舒就让她们自己去拿食物，一离开秦舒的视线范围，大家对莫安的好奇就压制不住地冒出来，各种各样的问题带着好奇也带着关照，砸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莫安也从中了解许多，比如她们的课程进度比其他老师快，但上课时间和作业量也多，秦舒不仅教她们绘画还负责辅导作业，市里许多logo都是秦舒设计的，她们都是十二中的高一新生。

　　最让莫安不可思议的是，秦舒根本不是学艺术专业的，是经济学专业毕业。

　　“对了，今天看你空手来，你是上完课还有回家吗？但我们速写课要上到十点，还有三科的作业要做，秦老师作业很多的，你回家来得及吗？”

　　“你们……”莫安想到画室门口的鞋柜和拖鞋，“你们住画室里？”

　　“对呀，我们一直都是住画室，晚上秦漓姐姐会来接替老师照顾我们。”

　　莫安点点头，至于她住哪？其实她也不知道，最后还要看秦舒安排，不过她挺想住画室的，画室可比那个别墅舒服多了。

　　“你晚上住画室，看你的画色彩不成问题，下午你回去收拾东西，赶得及就来上课，赶不及等我放学接你过来。”

　　莫安坐在秦舒旁边，听到秦舒小声说着安排，她没忍住问:“那我以后都住这里了？”

　　“每周的休息日可以回别墅，不过她们都爱玩，应该会拉着你一起去，不要总是一个人，要有必要的社交。”秦舒把烤好的肉分给大家，又摊上一盘新的肉，“十二中今年会在普通校区多出一个班，我选的学生都在里面，所以你和她们也是同一个班，多相处吧，别和之前一样没有朋友没有社交。”

　　“把学艺术的学生都放在一起了吗？”

　　“不，只有我挑中的学生才能进，一共就十五人，上课老师全部是秦家内推的，用个不恰当的比喻，相当于校内补习班。”

　　“好，那我等会吃完就回去收拾东西。”

　　莫安很快应下，眼中却满是迷茫。她真的能交到朋友吗？她也能拥有社交吗？小时候她就沉迷于绘画，在土地，在沙坑，在木板。长大后只能在纸上画，回顾过去的所有记忆，她好像只能找到三件事。

　　画画，学习和被排挤，至于其他的事她不是没有印象，但都是模糊不清，只有画画学习的快乐和排挤的痛苦最为印象深刻。

　　她不曾学过任何社交技能，嘴巴也笨，没有什么小心机，所以才会交不到朋友，或者说交不到好的朋友。久而久之，她就放弃挣扎变得麻木，被欺负被打压也不再寻求帮助，也不再社交，把自己圈在小小的世界里，任由碎石和利剑带来伤害。

　　“莫安学姐，在想什么呢？”

　　“嗯？”莫安回神，看着对面陌生的面孔，沉默地摇摇头。

　　“干一杯呀！庆祝我们今天考试通过！”
　　“学姐的画功可比我们好多啦，要庆祝学姐加入我们画室！”
　　“不许争，都庆祝！”

　　“举杯吧。”莫安还有些呆愣，秦舒轻声开口，碰碰她的胳膊，“庆祝你交到朋友。”

　　朋友。莫安看着面前几个洋溢笑容的女孩，想到她们前面的热情，露出些许笑意举起杯子:“好，干杯！”

　　没有什么可不可以，她不是已经开始了吗？还是个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