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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顺应天命(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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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直出了北楼,脚伐之快,无人能及。
三日前啊芜问过侍卫,她可以差遣侍卫行事,倒也省去请人做局。
侍卫将此事禀给周卫烜时,周卫烜也正在喂鱼,看了看攥着的鱼食,笑了一声。
唤来内侍监问道:“朕这内廷有多久没兴歌舞了?”
内侍监俞迁躬身应答:“回陛下,内廷已七月有余未兴歌舞。”
年末守岁那已经是去年的事。
建旭元年,周卫烜遣散部分太乐令的优伶,至此,太乐令空乏,只余部分供必要政乐。
皇帝如此问他,俞迁心中泛起喜悦,彭连硕即将班师,丞相倒台,确实需要一场隆重盛大的歌舞来庆贺。
皇帝最近心境平和,没有暴怒迹象,想必内心也是喜悦的。
周卫烜斜眼睨了俞迁一眼,吩咐:“今年的仲秋节宫宴定要好好操办,届时朝臣们养在家中的小娘子、公子哥全部知会到。”
他又道:“让朔王相认的义妹,给朕在民间乐坊挑两支舞曲,暂充太乐令。”
“遵陛下命,”俞迁应道,“内臣这就去办。”
俞迁悄然退去。
皇帝只有一位丽妃,况且这丽妃还姓顾,无子无女,往年的仲秋节宫宴,冷冷清清,全部都是些老宫嫔,没个鲜活样。
今年呀,是要热闹了。
朝堂格局将重新建立。
*
啊芜听到宫里传来消息时,还在琢磨万直的事。
万直果真去余咸那借钱,幸好余咸争气没借给他。
气得万直骂骂咧咧,拿着金簪子去典卖,结果被啊芜使计让人给绑了,送去府衙,说他偷了妓馆里妓子的金簪子。
万直将近气到昏厥,因为金簪子做工不够精良,还被他故意踩上几脚掩心虚,典卖时已完全失去了原本模样。
妓子说的有模有样,一口咬定万直偷了客官送她最贵的金簪子。物证在,人证还需找,那送簪子的恩客自然找不着。
万直急于自证清白,只好咬牙说出实情,说是啊芜给的。
啊芜去了府衙。
衙官问啊芜可认识万直,啊芜如实答,衙官又问啊芜认不认得此金簪,啊芜瞥了眼金簪,直说不认得眼前的金簪,原本没踩扁她也会说不认得。
啊芜身份特殊,审问并未公开示人,所以是啊芜以权谋私了。
万直看着冷眼的啊芜,想起她说自己是杀手,不禁打了个寒战。
心中还存希望,求道:“你帮帮我,说实情。”
“我说的就是实情。”啊芜转而对衙官道,“大人明鉴,既然他说这金簪子是我所赠,我还需回去点对家中首饰数量,查查是否丢过金簪。因我是习武之人,金簪随处乱丢,丢了也不易察觉。”
“丢?”衙官问道,“你是说你未曾赠他金簪?”
“民女不记得了。”
此对话一出万直犹如五雷轰顶,这话在说他也有可能偷了她的金簪。
“啊芜姑娘,你不能草菅人命那!”万直直呼。
“草菅人命?”啊芜淡淡道,“民女不敢。早前因护朔王脑部受重击,一直未愈,容伤好之后再来作证。”
又正正补充道:“今日所言,望大人不必深究,先将此人收监,待伤好之后,民女必来府衙还人清白。”
期间衙官还去了后堂一趟,回来时照着啊芜说的便把万直收监了。
这律法之外还有法。
啊芜对律法不甚熟悉,但她确实以权谋私了,谋了皇帝的私,她想万直待在狱中。
听闻如此,万直直愣愣地盯着啊芜,无话,瘫软在地。
啊芜有人撑腰,许妓子此事一过便为她赎身,给银钱,送她去想去的地方。
*
宫中递来信,说皇帝让她在民间挑两只舞曲,此事必须速办,因姑娘挑选好之后,练上半月便要送进宫暂充太乐令,等仲秋节过了才能返回乐坊。
皇帝将此事交于她办,她肯定是要在庭华里选人的,便去跟脩娘商议。
见着脩娘啊芜还如往常一样给脩娘行礼。
许久不见啊芜的脩娘忙扶她起来,朔王的义妹,她该给啊芜行礼,只是还都是些民间流言,人也还住在北楼,并不正式。
脩娘犯难,只能客气相问:“听闻姑娘身子有伤,可好些了?”
“多谢脩娘关怀,好多了。”啊芜道。
又将宫中递来的信不咸不淡地告知了脩娘。
起先脩娘大为惊讶,惊讶一方面是皇帝钦点啊芜挑选舞曲,另一方面,从民间挑曲纳内廷助兴已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皇帝再有此意,脩娘顿觉恍如隔世。
后转为惊喜。
人人都道她脩娘慧眼识珠,还真识了位能武的好姑娘,泽国的姑娘真真好,识大体。
脩娘试探性地问啊芜:“姑娘觉着坊中姑娘何人比较适合?”还是将主权交给啊芜比较好,坊中那么多姑娘,不可能人人交好,总要选啊芜喜欢的。
啊芜直言:“啊芜伤未痊愈,此事望脩娘定夺。”
听完脩娘便明白意思了,微笑道:“阿芙颂鞭舞是独舞,意在新鲜,喜儿的群舞婀娜,意在热闹,姑娘觉着如何?”
啊芜回道:“甚好。”
脩娘见啊芜对此事不太上心的模样,不免觉着此事太容易了些,又试探着加了一位抚琴唱曲的沈琇莹在喜儿的舞曲里面。
啊芜只说一切由脩娘决断,等下好决断报去宫内即可。
脩娘满心欢喜送走啊芜。
啊芜对此事真不感兴趣,皇帝钦点她办差,是想暗示什么?
放任盟国罪臣之女在本国名声大噪。
突然脑中蹦出一个念头,啊芜有些不敢往下想。
容她再理一理。
她立在三楼阁楼,临窗抠着窗棂,望着定昌塔的塔尖发呆,最近探来的泽国消息,无新鲜的,皇帝身旁依旧宠臣、美姬环绕,日日笙歌。宪厉国平王弑父、杀兄篡位,刚平息下来,接下来还得乱。
探子的消息来到皋国有延迟,不知此时是何境况了。
容她再理一理。
万直那边已经通知他的家人,只要经历牢狱才会想起家人的好,万直能不能脱胎换骨,啊芜也只能根据自己的揣测行事,让他在牢里待久一些,时不时地让家人送去一点点关怀。
听闻彭连硕即将班师,年轻骁勇,速战速决,逢战必胜,闪袭的速度比她想象的都要快。
当征虏将军凯旋而归的消息飞满天的时候,仲秋节宫宴如期而至。
啊芜捏着周卫序亲写书写的请柬手竟有些抖,周卫序将携她进宫赴宴。
当日一早她便开始梳洗打扮,穿起脩娘送来的华服。
如今也不知自己是以何身份进宫,华服虽美也只是美,入宫该穿什么规制的并无定性,庄重即可。
捱到时辰,拔腿钻进马车直奔朔王府。
裙裾摇曳,杏黄色菱纹花罗,衬得啊芜如同这秋日的硕果,喜庆热烈。啊芜不怎么喜欢曳地深衣,如同从前在泽国,华服一加身,步履身姿便要换回与之相配的节律。
跨进王府,一众侍卫守在王府外。
啊芜如释重负。
婢女引她往王府深处去,游廊的尽头正立着她的人。
华发束冠,一袭紫衣霁云暗纹衣袍,外披同色稍浅香纱禅衣,赭色鞶带坠白玉镂雕吉羊玉佩。
风姿卓卓。
啊芜提摆,奔向他,顾不上繁重的裙裾,双手楼上他的脖颈,跃上他的腰,将自己扣死在他怀中。
周卫序本已提步上前,看啊芜这架势,知趣地左脚退后半步,迎她入怀。
嗅着她身上久违的馨香。
良久,良久。
“您怎么将自己饿得这么瘦?”啊芜气息渐稳,问出口的话却还是颤的。三流地他说长膘了见不得人,回自己府邸躲着将自己饿得如此瘦削,她有些愤然。
锦衣华冠不是掩饰周卫序的消瘦,而是衬托他的消瘦,周卫序的本真被隐藏在孱弱的皮囊之中。
“你可否先下来?”周卫序眉眼带笑,“饿,没力气。”
啊芜忙从他身上下来:“你还是先垫些肚子吧,”理好裙裾,“今晚宫宴丰盛,让人瞧见你眼放光,喉咽涎水可不好。”
不自主地盯上他的喉结,踮起脚,徐徐亲了上去。
周卫序双眸一阖,咽喉一道有劲的滚滑,贴着她的唇落进二人心底,激起一阵涟漪。
他睁眸:“你随我来。”
啊芜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往他的偏殿里去。
入殿绕过屏风,一架霁蓝色劲装跃入眼帘。
啊芜眼中泛起光亮欣喜问道:“这是我的?”
“穿它随我入宫。”周卫序回道。
他又唤婢女送些果子来给他垫肚。
啊芜笑着偷偷瞄了他一眼,还知道垫肚子,真听话。
回望檀木架上的劲装有些出神。
彩锦华贵,人人梦寐以求,这通体霁蓝色缎衣劲装,她现下却是最喜欢的,只是少了佩剑,多少寡淡了些。
啊芜猛然回神,望向他问道:“你的肩伤可好些了?”
这才相问起他的肩伤,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方才太过激动,跃他身上的时候习惯性地将重心压在他的左面。
周卫序挑了串葡萄,揪下几颗一并丢入口中。
“早已无碍。”轻巧说完又揪了几颗葡萄。
沉疾难愈,这,啊芜是知道的。
见周卫序吃得那么急,连葡萄皮、葡萄籽都没吐,便去夺了他手中的葡萄:“你吃慢些,没人跟你抢。”说完一颗一颗地递入他口中。
口腹之欲一旦敞开,便如洪水猛兽般呼啸而来,她饿的时候才不管那么多礼数,他同样也是。
“饿久了没力气,脾气躁。”周卫序嘴里嚼着闲闲地回着,心不在焉,眼神落在果盏里,似乎想把那果盏里的果子全吃掉。
啊芜突然想起姜芳印打趣道:“姜芳印若有你半点功力,身上的膘早就下来了。”
又道:“瞧你脾气还好呀。还能抱得动我,谁说你没力气。”
周卫序指尖敲打着果盏里的那串葡萄,迅速揪下两颗丢进口中,回眸欺身上前,吻住了她的唇,霎时来不及接应,便被果香溢满唇齿。
热浪突袭,掀起一层更甚一层潮热。
电光火石,啊芜在混混沌沌间听见裂帛的声音,又听周卫序说不垫些肚子是怕为她更衣没力气。
果盏闷声坠地,啊芜辨不清方向,辨不清身在何处,天旋地转,滚烫的气息呼出去很难接上,身体揉搓到没了骨形,软软地黏在案上,周卫序的气息从啊芜脑后贴着侧脸重重刮过,敲打她的唇,啊芜扭头回以浓烈的热吻。
啊芜忍不住咬了周卫序的唇角,周卫序来不及“嘶”一声,又将啊芜转正,他坐上几案抱她入怀,回以热吻。
……
华服尽褪,探看已经消退的剑伤,下一瞬再次坠入无尽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