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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天时人合(二) ...
周卫序是躺着洗的,满头乌发长且顺,泻落在盆内填满整盆,几案不高,他就那样硬挺地躺在案上任她蹂(猜谜)躏。
几案又不长,并了两张,脚下支了一块捆实的草垛子才将人勉强托住。洗完发啊芜又给他擦脸,擦完脸还给他仔细抹上玉兰膏,一指一划像在描摹五官。
凑过去闻一闻,脸已经很香,日光下的脸越发白净。
啊芜很满意。
看着他睡着的样子不由啄了一口脸颊。
被伺候着的他因日光眉心拧着,像个顺从的孩童强忍内心不适,眼尾还生生挤出几道浅浅的皱纹。
这样年少便有了皱纹可不好,啊芜皱了皱眉扯来黛青色绸帕盖在他脸上,又顺手为他擦拭乌发。
帐外有微风,帕子总被吹落,啊芜想了想,将几方帕子首尾相接系好,套在他的眼眶之上。
他的乌发半干时,啊芜扶他起来,不让他撤下帕子,还将帕子解开穿过他后脑的乌发重新系了一遍。
像扶盲人一般引他往阔的草场里去。
瞧见他们洗完发的侍女眼眸发亮,笑得无比灿烂,一个劲地朝啊芜比手势。啊芜看懂了,她在说他们俩很登对,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半个时辰周卫序一句话都没说,真像个眼盲哑巴夫君。
“周卫序,你怎不说话?”
啊芜想,若他今后变成聋哑盲的男子,他会怎样,自己又该怎样,这样的问题从未想过,今日是头一次。
从前想的都是些生离死别,那样过于宏大,像这样小的她真的从未想过,譬如是聋哑盲,又譬如是缺胳膊少腿,再譬如是常年缠绵病榻……
难成夫妻,恐怕她也做不了伺候他的事。
“我在用心学如何服侍你。”长久的静默换来周卫序沉闷的一声。
啊芜笑笑撤下他眼上的绸帕,转到他身前盯住他:“跟我学?我可不是个好师傅。”
突然他又将她抱起跨坐在他腰上,轻声道:“嗯,看出来了,洗发的时候扯得我头皮疼,不过我可以做的比你好。”他很喜欢这个无拘无束又抱得瓷实的姿势。
“头皮疼,那是你的头发太长打结了。”啊芜嘴里念叨,手巴拉起他的乌发。
抱姿很好,只是周卫序的脸面总会不小心蹭到那一片,他还故意将头往上顶几下,啊芜偷偷地笑,拉开些空隙。
他抱着她朝上颠好姿势。
最后啊芜将下巴戳在周卫烜的脑袋上。
二人的乌发被风吹起又落下,反复交叠在一起,啊芜抱紧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肩胛,喃喃道:“若我四肢不全,像人彘那样,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抱着我。”
风吹得柔,他抱她的手开始僵硬,被她可怖的想法唬住,他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四肢不全……他忽然明白方才她为何将他的眼睛蒙住,像牵盲人那样牵引着他走。
终于他将话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不,那样我便不愿再抱你。我生平最怕丑,也见不得残缺不全的人。”
啊芜一个怔愣。
自己的憨傻模样真真是欠揍。
从他腰间灰溜溜地滑了下来,收起难过,冲他娇笑起来:“是啊,人彘虽没见过,但肯定是个圆卜隆冬的怪物模样,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抱。”
周卫序揽她入怀,将她的脑袋按在胸膛久久不让她离开。
“你会武着你喜欢的长剑,直至终老。”
这句话他说的极轻,不是在回应她,也不像是说给任何人听,如同裹着铠甲的誓言告诫自己。
他在想倘若有了身孕会如何?怀胎十月,还需修养一个月,日子有些久,容他想想,再想想……
孩子原本不在计划之中,是否可以一计?
他心底涌出丝丝惊惧,到了跟前想要的越发的多,越发的怕。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怕那不明朗的回京之日,怕回京师后摸不准的变数。
武着喜欢的长剑,直至终老。
啊芜因他的这句,沉默不言,这才是真正的难过,挖心的难过。
他们之间总说着不像誓言的誓言。
良久,她抬起脸:“今晚洗浴后让侍女给我们编发辫罢,发饰也一并戴上。”伸手摸了摸他光洁的下颌,“将你的胡子留起来让我瞧瞧。”
“好。”
周卫序眺望远方,眼中尽是虚迷,他还在想他想的事。
*
晚饭终于有了野菜汤,啊芜原本喜荤,不知怎的最近老惦念起素菜,狠狠吃了一大碗野菜,还吩咐侍女明日还要这清苦的野菜。
周卫序同她一样,将清苦野菜吃得香甜。
早早洗浴完,让侍女给二人编发辫。两位侍女编地极其认真,因为主事的吩咐过,要哄好眼前的两位贵人,往后她们的日子便会好过了。
编完发侍女退去,啊芜对着周卫序左看右看直摇头:“不像跶挞男子。”伸手将一旁平日里自己簪的绢花别进他的耳后,端详一番还是摇头,“扮做女子也不太像,面相不够柔和,身量过高。”
周卫序一笑,弹了她一记脑门:“你脸再抹些灰,去帐外吹上一两日保准没人怀疑。”眉心一皱缓缓摇了摇头,“不像,还是太水灵。”
抹灰,他竟然提起抹灰,啊芜水眸一深,问他:“你可记得我们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他怎么会记不得,他便是冲她而去。
周卫序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那日西子街我脸上便是抹了灰的,不过我没抹全脸,只是将凹陷处抹上一层,让自己瞧着像个没生气的人,辨不出男女。”一顿,“准确来说是让人想不起男女,我这糊弄人的手艺可还行?”
啊芜心中有了个歪主意,想试试自己的手艺,为周卫序描眉上妆将他扮成女子模样。虽说京师也有部分男子喜好描眉上妆,争做美男子,可那只是旁的男子,经她手将周卫序装扮一番,她很想试试。
周卫序并不作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我想为你上脂粉,将你扮做美娇娥,可愿让我一试?”啊芜语气不是问询,而是建议。
周卫序眸色一沉,指了指耳上的绢花:“这是本王能容忍的最大限度,重阳日本王连茱萸都不会插。”
行吧,行吧,连“本王”都押上来了,眼前的周卫序,让啊芜想起了西子街买马那日他夺云岩油纸伞的情景,撇了撇嘴道:“不试便不试,初见你时便这般娇嗔。”
“娇嗔?”周卫序喃喃自问,初见时,自己将演给暗处人看的是不羁模样,在她眼中竟演成了娇嗔。
这是他万万不能忍的。
啊芜还狠狠地在点头。
看着她点头,脑袋一晃一晃,晃得他想揪她,从脚底升起一股温热。
下一瞬他已将满脸嬉笑的她胁迫进怀中,强势得让人犯晕,他跳过亲吻,直接上手扯她的衣裳,因新衣不趁手,她又在躲,非常不易解开。
啊芜被吓了一跳,起先只认为他在同她嬉闹,待到回过神来听清他的喘息声在变,又看清他眼底的欲|望才知他是要动真格的。
今早还说只是要搂着她睡的,可是可是……还要先等阎科回来的呀。
“阎科未回,你可想好如何避子?”啊芜终于将这些日子他的忍耐的缘由说了出来,又生吞道,“不如让我先去问下跶挞女子,她们总该有些法子的。”
他手一滞,抬起脸,啊芜看到他的眼中有亮光更多却是欲念,只听见他沙哑的声音:“你可愿与我赌上一把?”似乎是在告知她什么。
他心底生出的不止欲念,还有想冲突的框束,手上动作在那一滞之后立马恢复索取。
啊芜脑瓜子嗡嗡,他说的是赌什么,赌不会有孕还是赌有孕后他能处理好?在皋国认她做义妹,许多事不告诉她,只让她自己摸索领悟。
她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皋国皇帝,身子不由地战栗,他此生最忌惮的唯有这个皇帝。
方才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竟能让他瞬间失去理智,让他摒弃了身上的温和,暴露出来的是欲|望还是别的?
那,此刻她对他的单纯欲|望哪去了?并没有意乱情迷,脑中还在清明地极力想理清那么多为什么。
她一直觉着他扯得自己不舒服,不是因他的强势,是因他的反常,她能察觉的到。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吻她,而不是跟她的衣物过不去。
身上只剩下心衣与缚袴时,他才抱她进内帐,开始轻柔地将她放下,轻柔地吻她的双唇,似乎在恢复往日的温和。
赌上一把,愿意还是不愿?
啊芜并不知晓他所指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不肯对她直说,又有意无意地让她知道些什么。她现下只知自己还不能有身孕,作为一个明面上的随侍,先应尽当尽之责。
为了偷欢,存侥幸心理,那是非常危险丢脸的事。
或许还因此丢掉性命。
他们的孩子。不可拿来赌。
先稳住他,这是最紧要的,她开始哆哆嗦嗦伸手给他解衣裳,尽量慢些,再慢些。
他突然将她的双手握住,低沉缓声道:“我来。”
啊芜为之一颤。窒息瞬间吞没她。
她将脸努力撇去一旁,思量着用何言语婉拒,不过须臾,窃喜道:“我赌今夜我们不能共赴春宵。”
果真,帐外传来云岩的唤声:“公子,小姐?”
云岩因有啊芜在侧,都未跟随周卫序,闲时都在打水烧水做些细活,好不容易今晚得了信,屁颠颠地赶来传信。
帐内无人应答,以为是外面风大自己的声音又太小,云岩特意提高嗓门再唤一次。
周卫序眉心一抽,正待发作,被啊芜一把捂住了嘴。
“何事?”啊芜声色平缓地朝帐外问询。
云岩得了回应,高兴极了:“他们今晚炙羊,让小的来唤公子、小姐。”
“知道了,告诉他们,我们一会儿便去。”
“是。”帐外云岩屁颠颠地走了,似乎他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打断帐内人的喜事。
啊芜忍不住放声大笑,还不忘拖来暖被覆在前胸,哪知周卫序不让啊,将暖被扯走丢去远远的。
啊芜全身竖起寒毛,不知是冷还是被他瞧的,双手捂在脸上,甚至用了些力道用手肘挡去胸前大半视线,这情形进不能迎,退,怕做不好成了欲拒还迎,难捱啊。
想起从前看过的那些奇闻异录,也有男女情(这都和谐)爱的,可都是浅浅的一层一笔带过,日后定要寻再深一些的看看。
寻个避子妙方也好。
脑仁疼,改错字。“帐”-“账”。改完了标题又出错了,又得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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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时人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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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大婚没写。 我想补上。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