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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盗马谑缘(三) ...

  •   啊芜一路小跑,半刻也不想停歇,现下一心想赶回梅庄。

      得了银子,虽未能如愿卖得三十五两,可心里头实在高兴。花十五文先买了把油纸伞,再拿下主意雇辆马车去城内,买些东西后加紧赶回梅庄。

      车夫听说是梅庄,称不敢走夜路拒了她。
      经车夫一提醒啊芜才想起自己竟高兴得忘记了时辰,回梅庄得要三个时辰呢,卖马卖的如此顺当她始料未及。

      “不去梅庄了,先去城内的大生棉铺,再去到牙县便可。”

      乘马车到牙县只需一个半时辰,住上一宿再回吧。天寒地冻,马夫也乐意将这单生意做成,喊了价便驱马进城。

      貂襟绒氅加身,身子渐渐地暖和起来。啊芜拿脸颊轻拂细细软软的貂襟,一遍又一遍,像孩童得了蜜糖般静谧踏实,允许她在这短短的一刻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

      一路过来,心中并不安生。隐隐感到身后有无数双犀利的眼睛在盯着她,大难不死,危机犹在,便像被弓弦吓过的鸟儿般脆弱敏感,她不敢回头。

      轻拂貂襟间她环扫四周,并无异样。
      兴许是得了银子,被小贼盯上亦或者是自己心中有鬼,有愧。
      离大生棉铺约摸二十丈时,啊芜命马夫停下稍作等候,自己徒步而去。

      大生棉铺隔壁是一家腌鱼铺子,腌鱼铺主人是梅庄人,名唤余咸,勤恳厚道,利用祖上传下的腌鱼秘方,在这靖安城做起了腌鱼买卖。
      这余咸无父无母,只有一位爷爷独身住在梅庄,余咸曾多次想接余爷爷来京师,每次余爷爷都回绝称进京师行动不便,不如在庄上自在。

      京师的确规矩甚多,礼数多,不如庄上自在。几番相劝未果,余咸也便作罢了,余爷爷不进京师,余咸就得隔三差五回去探望。

      去年梅庄梅子成熟之际,啊芜伙同少年郎万直往城里酒坊送梅子。
      万直与余咸打小相熟,也常常替余咸捎话带物件给庄上的余爷爷。来城里的次数多了,啊芜也同他渐渐熟识起来。

      余咸正送完腌鱼回来,在后院整理坛子。
      见到啊芜,眼中起了光,甚是欢喜:“啊芜姑娘,今日怎会来此处?”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去迎啊芜。

      啊芜指了指隔壁,说:“方才在棉铺子要了几床被褥,他们正在准备着,所以我就来你这看看。等会儿我去牙县,明日回庄上,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余爷爷?”

      听到啊芜提爷爷,余咸愧疚。
      新年刚过又赶上太皇太后薨世,上元节一过就回了靖安城,忙上一阵子,回乡探亲的日子也便往后一推再推,细细一算亦是一月有余。平常日子也倒算了,新年伊始,他还是想多陪陪爷爷的。

      余咸斟酌二三,对啊芜说:“铺子里差不多已经忙完了,剩下的我再跟小夏交代交代,今日我和啊芜姑娘一同回去。”啊芜还未说什么,余咸便已经麻利地去收拾起东西。

      余咸怕耽搁太多时间,去阁楼拿了身换洗衣物和一些早已买好的补药就下了铺子,稍稍嘱咐小夏这几日注意事项便出了门。

      临走时在门口打量了一番铺子,长吁口气倒也轻松了:“今日要不是啊芜姑娘,我走得没这么麻利。这银子赚到什么时候也不是个头。”余咸高兴地反问啊芜,“啊芜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啊芜不言,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方才坐车之时她就想换乘车马,之前的车马一路过来心中总觉不踏实。
      这样一来也倒是好,余咸重新叫了乘相熟的车马,同他一道走。

      啊芜拿了二十文交于小夏,交代小夏等她们离开之后再将钱两交于方才那马夫。

      天黑的早,一路泥泞,他们抵达牙县时天已黑透。

      余咸带着疑虑走了一路。

      啊芜熟睡,仿佛累得不轻。往日里她都是同万直进城,而这次她单独进城,只为买被褥?不像,被褥铺庄上也有,何必求远求贵来这靖安城。

      余咸这几年在这靖安城亦不是白待的,眼力劲日渐看涨。方才没仔细瞧,后来瞧仔细了,那身貂襟绒氅着实贵重。

      初见啊芜,余咸便知她不是个寻常女子,不悲不喜,仿佛一切事都与她无关,跟在万直身后煞是清冷。
      后来见的次数多,发觉她是会笑的,乌珠顾盼,气胜幽兰,方觉那才是个活人。

      那件貂襟绒氅似乎预示着她京中有贵人。

      既然京中有贵人,为何落魄到梅庄,为何呆在万大叔家一直不进京师。这些余咸无从得知,唯有暗自摇头,真是苦了万直的一片诚挚之心。
      爷爷说同人不同命,各知各命最为紧要。他也自知,这些与他无多大干系,自然也不需探究个明白。

      啊芜午时只是买了两个饼子充饥,抵达牙县客栈时已是饥肠辘辘。余咸付了车马费,连客栈住宿一并打理妥当。客栈简陋,囫囵吃了些东西也便各自歇下了。

      啊芜下午马车内睡过一个时辰,此时清醒得紧,熄掉烛火倚窗而立,将叉竿一推再推,寻了个至高处便缓缓坐下。
      青雾褪尽,屋所渐清,远处屋子里透出的点点星光便是人间气息。遥望天幕,虽漆深混沌一片,亦能感知天高云阔。

      明日定是要放晴了,那公子说的可真准。

      这一年,她到底是熬过来了,欠下的唯有钱债。

      一路逃,经历万重险境。
      当身上的盘缠悉数用尽,为活命,将那母亲传于她的玉佩珠花尽都贱买换取保命盘缠。时至今日,她已知晓有些尊严对于她来说并无意义。
      欠下的还了便是。

      晨光熹微,余咸素来早起,出了房门去到客栈厅堂,瞧见已整装好的啊芜正在等他。

      “啊芜姑娘起的可真早。”余咸挠挠头觉得不好意思,自己起的还是晚了些。

      啊芜也不见外,染了些许笑意对他说:“是我起早了。”又说,“天要放晴回暖了,你早些赶回去,兴许能碰上余爷爷在翻去年的地。”

      提起那闲不住的爷爷,余咸哭笑不得。

      去年为了打理那片蜀黍地,余爷爷不小心在田埂上摔了一跤,人老骨僵,疼得呲牙咧嘴。幸得村民赶来相扶,架回屋舍叫来了庄上的郎中,郎中瞧过之后,开上几副草药并嘱咐不可随意走动,需静养一个月方可下地务农。

      老人不愿让城里的孙子知道,也不愿蜀黍地里的杂草影响收成,便叫邻舍唤来万直替他打理。那时的啊芜大病初愈,熬药倒茶便是在那时学会的。

      后来许久余咸才知晓此事,啊芜同万直送梅子进城,在城里他对啊芜万直多加照拂,以谢代他照料爷爷之恩。

      余咸也知啊芜讲此话是在打趣爷爷人老心盛,童心未泯。
      啊芜照料余爷爷几日便被余爷爷嫌弃了几日,嫌弃她这不会又那做不好。
      啊芜不恼,进城权当玩笑话讲给余咸听。

      那些个玩笑话从啊芜口中讲出,余咸不见她笑不见她恼,倒觉有趣。

      余咸挠头:“啊芜姑娘今日回庄,去瞧下爷爷,上元节那日他还念叨起你来呢。”语气诉中带求,啊芜自然懂得他的意思,知他是个孝顺孩子,便欣然应下。
      余咸高兴:“啊芜姑娘今日气色瞧着真好,人更好看了。”
      年纪不大,这说话夸人的本事总是那么恰到好处,不着痕迹,听着舒心。

      因回庄心切,余咸麻利地将一行行囊搬入马车,再去街上买了些热乎炊饼,将装满酒囊的豆汁递与车上的啊芜,歉意道:“啊芜姑娘将就一下。”

      啊芜接过诚挚地道了声:“多谢。”

      清早,天寒霜重,啊芜将绒氅紧紧裹在身上。
      马儿倒是特别精神,许是那草木欣荣,一碧万顷的景致提了它的神,健步如飞。
      余咸心情也是格外的好,一路哼唱小曲儿。
      路途颠簸,曲调在咽喉处变了模样,磕磕绊绊地跌进无际田野。

      抵达庄口,车马歇了下来。
      啊芜觉得热,之前紧攥绒氅的手放松开来。

      余咸的屋舍远于万大叔家,为了避嫌,打算自己徒步回去,绕道想去地里瞧瞧爷爷在不在。
      刚下马车,还未同啊芜知会,便瞧见站在村口树下的万直。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万直瞧见余咸很是意外,忙赶了过来,将将近身就见啊芜掀开帐帘。
      万直登时傻了眼,盯着啊芜愣愣地说:“啊芜,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在村口等了你六日了。”一去六日,万直在村口等了六日。
      啊芜离开时,他以为她不会回来了。
      可啊芜对他说,她会回来,那他便信她会回来。

      余咸见此情形硬起头皮脱身:“车马费我已付过,你们就安心回吧,我还要去地里看看爷爷在不在。”提上行囊撒腿就撤。

      “万直,你午后去庄上买些酒菜,今晚我们一同去余爷爷家聚聚。”
      啊芜知晓万直会猜忌她与余咸,便先岔开话题,那些不可能的事解释起来甚是恼人,他也听不懂。

      这情债她不欠任何人。

      万直心心念的啊芜回来了,心下欢喜,旁的一时也无暇去想,便应下啊芜,同她一道先回家。
      量他余咸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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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大婚没写。 我想补上。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