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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治疗(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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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又消瘦了。
因治疗太痛苦,每次药浸完毕,灵魂都似被人狠狠磋磨了一顿。其次,还有针灸、按摩……以及苦断舌根的药。
他需要调动全身每个细胞蓄积的能量,才能抵抗这种疼痛与折磨。
第一日在白医生面前脱衣治疗时,他尚有几分羞耻。可接连几日下来,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顾忌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不过过程虽难熬,但也有积极的反馈。
他的睡眠质量显著提高,甚至第二日醒来,精神状态也不错。
只是中药的苦味太霸道,他这几日无论吃什么,都食之味苦,没什么胃口。
但早中晚三餐都是白医生制定的特配菜单,不仅饭量不少,还要求他一点不剩,全部吃完。
前天的早餐配菜丰富,色香俱佳,但他实在没胃口,勉为其难只塞下了一半。
而白医生来查房时,却特意问及早餐,他不敢隐瞒,如实禀告。
闻言,白医生盯着他看良久,是一副要训话的表情。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给了幸村精市一个‘你等着受罪’的眼神。
幸村精市心底闪过不祥的预感,但又抱着侥幸心理,少吃几口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吧。
然而当天上午十一点,他犯病了。
一瞬便疼得他全身痉挛,几乎神志不清。
白医生似乎早已料定,一分钟左右便进了病房,给他针灸缓解阵痛。
并说:“你以为医生的嘱咐,是跟你闹着玩的?”
幸村精市想起了她早晨的那个眼神。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白医生料事如神……真的挺厉害。
中午饭点,吃了教训的幸村精市认真吃饭,不过胃口不好,吃得很慢。
可他的自觉并不被白医生信任,白医生中午直接呆在病房里,监督他吃饭。
幸村精市想让她赶紧走,便只能把速度提上去。
原以为老实吃饭就能让她走,她也确实欣慰地出了病房,但也不过是她自己去吃了个饭的功夫,白医生又来了。
幸村精市还在疑惑,一日要查这么多次房吗?
可白医生什么都没问,只坐在椅子上盯着他。
幸村精市:“……”
他被看得委实不自然,便问:“白医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白无水道:“没事,就觉得你确实好看。”
幸村精市:“……”
见他神色无语,白无水哈哈大笑。
白无水当然也不闲,她身为墨兰谦的助理,从早忙到凌晨也是常有的事。
但由于这几日幸村精市刚开始接受治疗,她不敢掉以轻心。墨兰谦为了让她集中精力,也没给她安排太多其他的工作。
白无水平常忙惯了,突然清闲下来,她就觉得很无聊。
可人一旦无聊,不就要找乐子嘛。
幸村精市才14岁,但待人行事比她假正经的时候还要装模作样,这不就挑起了白无水的好胜心,她倒要看看神之子能忍到什么程度。
但幸村精市一个12岁就担任了网球部部长和教练的角色,怎会被轻易气得张牙舞爪。
白无水虽没看到他表情扭曲,但逗了他几回,也摸出了点规律。
神之子不喜别人喊他‘小孩’,也不喜在他过于出色的容貌上大做文章。
当然,或许仅仅是不喜她‘踩雷’。
神之子有时抱着花盆在走廊上散步,路过的护士姐姐为他的容貌沉醉,他的眼神可是十分包容呢。
这就令她不大舒坦了,都是欣赏,凭什么她夸他一句好看,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白医生甚至不仅一日三餐盯着,一日之内她还隔半个小时就来转一转。
几天下来,幸村精市对这位白氏医生真是烦得不行。
准确来说,是又敬又烦。
白医生的职业素养没话说,他犯病无规律,每天几乎不定时出现四肢灼烧乏力抽疼的病痛。医生跟得这般紧,就是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了解犯病症状并缓解他的痛苦。
但前提是,她不要张嘴说话,更不要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旦她半笑不笑地眼尾上挑,幸村精市就一阵背脊发寒。
……
幸村精市精神状态是好了许多,但不能走太久。
可不知是近几日病情好转给了他自信,还是为了躲清静,他竟慢慢走到了门诊楼前的草坪上。
东京综合医院很大,门诊楼和住院部几乎隔了两个操场的距离。
他走过去时尚觉良好,可折道往回时,四肢又开始隐隐作疼。
白无水没在病房找到人,顿时气笑不得,不过是干了点杂事的功夫,那腿脚不利索的家伙就跑没了影。
沿着楼层一路搜到了天台,站在高处往下俯望,才看见了小径木椅上,有一抹弓着身子的鸢紫色身影。
这样子,又是犯病了。
她骂了一句活该便匆匆下楼。
幸村精市疼得精神涣散之际,一双白色医护鞋出现在他身前。
随之而来的,是那道雌雄莫辨的独特嗓音,她嘲讽:“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出院转一圈?”
幸村精市理亏,也实在是疼得没法回应她。
白无水面无表情地蹲在他身前,卷起他的裤腿,甩开他的鞋,直接从脚底穴位按摩了起来。
白无水一掌下去,疼意直冲天灵盖。
幸村精市咬紧牙关,愣是忍着一声不吭。
可脸颊上的汗水却大滴大滴往下坠。
一滴温热的汗珠滴落在白无水手背上,又滑落地面,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白无水对他道:“身体后仰,伸直腿。”
说来容易,但对幸村精市而言,双腿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宛如要推动锈迹斑斑的齿轮运转。
白无水按压穴位,逐步缓解引导。最初极疼,但逐渐又如春风细雨,一点一点滋润安抚僵硬的双腿。
半个小时后,白无水坐在他身旁,未发一言。
疼痛很消耗精力,幸村精市现如今很习惯治疗过后放空大脑。
他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微瞌眼眸,靠着木椅,感受紧绷的身体逐步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传来声音:“体力恢复了吗?”
幸村精市睫羽轻颤,缓缓睁开一道细细的缝。
他坐在她左边,肩并肩的距离,那道位于左脸的伤疤就那样强势地跃入他的眼眸。
疤痕虽长,但在这么一张脸上却不难看,像是撕裂了白皙的美感,添了几分凌冽与危险,让她看起来很有攻击性。
但所谓的‘攻击性’或许是那道伤疤带来的滤镜,她的眉目英气冷冽,轮廓却精美隽秀,加上冷白皮,又矛盾地勾勒出一种脱离世间的、淡漠的破碎感。
幸村精市忍不住想,若没有这道疤,或许在天台第一次见面那回,无论她性格有多恶劣,他都会因为这样独特的气质宽容她。
他分明是在看那道伤疤,但不知怎地,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对上一双含星的桃花眼。
不带任何感情,却又潋滟波光。
幸村精市莫名心虚,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他怎么会观察起她的长相来了?
难不成被她天天在脸上做文章,也被传染了?
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幸村精市心理活动很是丰富,但也不过发生在瞬间,所以白无水也没发现什么,只是看天色已晚,便道:“走吧。”
幸村精市垂着眼帘点头:“嗯。”
双腿是不疼了,但还有点乏力,他撑着木椅缓缓站起来,迈出的第一步还有点打颤。
白无水问:“要扶吗?”
幸村精市:“不用。”
这不是傲娇也不是客气,而是他认为自己可以。
幸村精市说不用,白无水便照顾他的自尊心,配合他的节奏龟速慢慢走。
其实幸村精市很少走这么远,住院以来都是在住院楼附近的花坛转悠,今日从门诊楼一路走到住院楼,才发现未曾见过的好风景。
小径两旁都栽了树,一眼望去,枝头上缀满了的嫩芽。
他依稀想起,病发是在去年深秋,十月的枯叶纷飞,是凋零的暮色。
而他正式住院已是寒冬,十二月的飞雪皑皑,是死寂的白色。
此时见到蓬发的新绿,他心底泛出几分愉悦,或许,他等来了春天。
而正当他感慨之际,身旁一道略带嫌弃的声音响起:“不是吧,看个树你都这么忧郁?”
幸村精市文艺的情怀被迫中止。
他无奈地望向这位煞风景的医生。
其实她不说话,也没人会把她当哑巴。
白无水有些话还是要说:“治病期间请保持好心情,负面情绪会降低免疫力,不利于恢复和治疗效果。”
“明白。”
他如此干脆利落反倒让白无水多疑了起来:“答应这么快是不是敷衍我?反正下回要是被我看见了你郁郁寡欢,别怪我骂你。”
幸村精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