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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其实细绳圈圈绕绕,不过短短几十秒。
      但时间偏像粘稠糖浆,余温尚在,可以越拉越长。

      “谢谢你送我。”
      盛栀夏下了车,关上车门时想起件事,于是转身弯腰,两手搭在车窗上,对他说:“下个月我朋友在MANIC演出,就是附近酒吧街里最尾的那家,到时候通知你,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

      昏黄夜色里,陆哲淮坐在车内,一手慵懒随性地搭在窗沿,眉眼温和地将她看着:“有空就去。还疼么?”

      “不疼了,能走。”盛栀夏淡淡笑着转过身去,背对他挥挥手,“Bye.”

      近处那家中超灯盏明亮,门外散逸大片白光。
      光亮驱散夜色,将她纤瘦身影笼在其中。

      陆哲淮缓缓向后靠,指尖轻点窗沿,淡然看她的背影。
      那根冷色细绳圈住一束轻柔,低马尾略显松散,发梢随风微晃。

      玻璃门开了又合,背影消失于更明亮的光线中。
      陆哲淮收回视线,从仪表台拿过手机轻按两下,一条好友申请弹出来。

      [你挺适合我的取景框,以后有机会的话常联系]
      一行备注称得上简单客套,但落入他眼底时,像细碎小石沉入静阔水面,泛起一丝波澜。

      …

      超市里,盛栀夏拿个小篮子,看见合适的就买点。

      想起黎珣前几天念叨没有调味酱了,她又拿了一瓶沙茶酱,还有零零散散的粉状调味品。
      这边售卖的肉类没有放血那道环节,总需要更多调料才能压住腥味,处理方式也复杂。黎珣一个人在这儿待了好几年,比她擅长厨艺,她只负责洗碗。
      反正做饭这种事情,于她而言能避则避。

      黎珣曾调侃她,说怎么办啊,我要是不在了谁给你做饭吃。
      盛栀夏见鬼似的看着她,说能怎么办,自己煮点面条吃不就行了,总不能饿死吧。
      然后黎珣就笑,说你今后找个会做饭的谈恋爱吧,想吃什么他就给你做,什么也不愁了。

      盛栀夏不置可否。
      哪儿来那么多会做饭的男人。要说厨子的话,她可没兴趣。

      最后挑挑拣拣一堆,篮子快装满了。
      这家中超已经不提供塑料袋,盛栀夏结完账,抱个大纸袋离开中超。

      出玻璃门时特意往街对面看了眼,陆哲淮的车已经不在了。
      她还挺好奇他住哪的。
      想了想,近一点的话应该是后湾区,毕竟单凭那块表都能换半套独栋。

      月色微沉,她沿路返回。
      公寓单元楼前那条路连着一片小绿化区,路灯不怎么亮,树又太多,光线全被挡住,一不小心就能摔上一跤。
      她被摔过一次,长记性了,后来经过都会打开手电筒。
      但现在抱着一袋东西,腾不出手,只能放慢步伐时刻注意。

      还有一截路,正走着,兜里手机开始震动。
      她半路站定,想腾出一只手伸进口袋,但实在勉强。
      可能是黎珣打电话催她回家了,但她都快到了,接不接也没什么关系,索性放任它震动,接着走。

      下一秒,身后照来两束光。
      她迟疑地回头,半眯着眼,隔着几米距离,模模糊糊看见熟悉的车牌。

      她一时反应过来,暂时把东西放地上,接通电话,手机扣到耳边。

      声音经过听筒,带着一丝慵懒与沙哑:“抱歉,不该走那么早。”

      盛栀夏面向不远处的车灯,唇角抿了一瞬。
      应该是怕她路上不安全,所以他半路兜回来了。
      “这里是老牌公寓,治安挺好的。”她说。

      下一秒,落至耳畔的呼吸像微风漫入,声音也柔:“这样。看来我对这片不太了解。”

      盛栀夏顿了顿,一手不知不觉背到身后,指节无意识敲自己脊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含糊说了句:“或许以后有机会了解。”

      那边闻言,气息间沉出一丝松散柔和,轻声催促:“早点回去吧。”

      她慢半拍:“嗯。”

      -

      回到公寓,一开门就闻到一阵卤香。
      盛栀夏仔细嗅了嗅,估计某位大厨又做牛腩粉了。
      她暂时把购物袋放在玄关柜子上,弯腰换鞋,冲里面喊一声:“珣姐!今晚吃什么?”

      “都闻到味儿了还问?”声音从厨房区传出来,怪像生闷气的,“今天你比平常晚了快两小时,幸好我没煮意面,不然坨成什么样了?”

      “啊,没注意时间。”盛栀夏换好鞋,抱上鼓囊的纸袋拐到厨房,凑到黎珣跟前赔笑,“对不起!本人诚心道歉。看看,买了好多吃的,还有你最馋的沙茶酱。”

      黎珣正搅着锅里炖好的牛腩,在雾气里冷冷瞥来一眼,纡尊降贵地:“放着吧,明天我们烫牛肉小火锅,正好拿来蘸。”

      “OK。”盛栀夏笑吟吟的,自觉挪到冰箱前整理东西。

      打开箱门,侧边一排真空包装的粿条粉。
      国内商家真空寄过来的,黎珣就爱吃这些,每天吃也吃不腻。

      “过段时间我回一趟淞杳,你去吗?”黎珣手里忙活着,问她。

      淞杳镇是黎珣长大的地方,一个海风微咸的小岛屿。
      在盛栀夏小时候被草原和戈壁包围、刚刚尝试拉弓射箭的时候,黎珣已经精通捕鱼之道、学会如何应对暴烈的台风天了。

      “那我肯定得去。”盛栀夏直接应下了,两手轮换着给冰箱塞东西,说,“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

      “行,到时候看看天气,把机票订了。”黎珣脱了围裙,走到餐桌旁绕了一圈,摆好碗筷,叫她,“先别弄了,过来吃饭。”

      盛栀夏应声关上箱门摸去洗手。
      其实也饿了,但没敢走太快,脚踝还有点隐痛。

      在桌边落座,看见面前一大碗,她连筷子都没敢拿:“这么多,你炖了半头牛?”

      “看你爱吃,多炖了点儿。”黎珣的拿手菜比那排耳骨钉还多,每天变着花样做,还总对她说这句,“你还长身体呢。”

      盛栀夏哭笑不得:“都十七了,还能长身体?”

      “怎么不能?我就是十七岁从一米六五窜的一米七五。”黎珣坐在对面,视线移到她胸前,挑起浓眉,“更何况不止身高呢。”

      盛栀夏一口粿条差点呛住。
      好一个不止身高。

      黎珣笑了一声,起身给她倒杯水,顺手打开客厅电视。
      其实两人都不爱看,就是听个声儿,当下饭了。

      晚间新闻播完政治又到金融,盛栀夏左耳进右耳出,牛腩没吃几块,主持人已经说完一长串,好像是路勝集团把纽约一家基因医疗公司给收购了。

      黎珣朝屏幕扫去一眼,筷子戳戳碗里:“这帮人不是刚在西雅图设分部吗,怎么又忙着收购。”

      盛栀夏夹起一根粿条,摇摇头:“不知道。”

      黎珣总开这帮资本家的玩笑,说他们最初的目的可能只是洗洗钱,没想到做成正经集团了。

      路勝总部设在国内,东部寸土寸金的地段,据说站在集团楼顶能望见整座城,从顶上跳下去还能一头扎进江里。
      一个由华人创立的生物科技集团,从零几年开始在北美设了五个分部,去年的市值还从全美前十五挤进了前十,野心都不屑于藏。

      如果让她叔叔看到这条新闻,估计又得开始怨天怨地了,说什么——
      要是盛家几十年前没有被迫放弃船运业、从沿海迁到内陆折腾上限极低的房地产的话,现在肯定也是一副好光景,不至于走一条看不到头的下坡路,永远局限于一隅。

      “听说上层的关系网特别杂,有好几个撑腰的。”黎珣说,“要是那边在国内失了势,另一边八成得倒了。”
      盛栀夏不太深究其中门道,淡淡应一声:“或许吧。”

      无言片刻。
      “你今天上哪儿拍照了?”黎珣突然冒出一句,盯着她衣服看,“身上还沾着草丝。”

      盛栀夏低头,上下扫一眼自己,还真发现了草丝。
      细线一样的两根,就沾在胸口下边。
      她顺手捻走,坦然解释:“到河对岸的公园转了一圈,在草坪摔的。”

      “是吗?”黎珣眯起眼睛,筷子在碗里搅了几道,冷不丁问一句,“头绳是谁的?”

      盛栀夏一时顿住。
      她轻咳一声,索性把实话说了:“路上遇到一个人,他帮了我忙,东西也是他借我的,但它是根手绳。”

      黎珣挑着眉,歪了歪头:“男人?多大年纪的?”

      “嗯。”盛栀夏往嘴里塞块牛腩,腮帮子鼓起来,“目测二十出头吧,不能再多了。”

      黎珣兀自点点头,没限制她什么,只淡然道:“注意观察,万一不是个好人,就别联系了。”

      盛栀夏嚼着东西,含糊道:“怕什么,我也不一定是好人。”

      黎珣没听清:“什么?”

      她即刻说:“没有。我说赶紧吃,待会儿我洗碗。”

      -

      晚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平常事一件件忙活下来,躺上床已经是凌晨。

      次卧的房间比主卧小一些,但她东西少,看起来就宽,不像黎珣那边摆满电子乐器。

      窗户敞着,初夏晚风凉丝丝地灌进来,盖一层薄被刚刚好。
      柜边开一盏暖灯,照亮那根编织手绳。
      盛栀夏靠坐在床头,床上立一张折叠小桌,上面摆着笔记本,界面是修图软件。

      她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实在没有发现除了色调之外还有什么好修的。
      轮廓线条实在完美,硬朗也不失俊逸,一切恰到好处,让她的鼠标指针不知往哪放。

      好看的人见得太多,让她一眼惊艳的其实很少。黎珣算一个,至于异性,也就屏幕里这位了。

      盛栀夏仰头望着天花板,放空一会儿,低下头,关了修图界面,拿起手机来看。
      一直没注意,陆哲淮已经同意了好友申请。

      那年的微信略显简陋,唯一的特色功能其实也就“朋友圈”。
      她带着好奇点进那一栏,发现他的朋友圈空空如也,背景图也是一片纯白。

      越是不显山露水就越让人好奇,盛栀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记下由几个字母组成的简约昵称,在国外的社交平台搜索。

      费了一番功夫,没有摸到他本人的账号,倒是在别人那里摸到一张近期合影。
      画面里阳光草坪俱全,他身穿深色正装,笑意浅淡,身边是位面容和蔼的老教授。
      身后的建筑是......
      好吧,大礼堂。

      河对岸一个哈佛一个麻省,他占的是后者。

      盛栀夏发了会儿呆,一些思绪沉沉落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可能是一种隐隐的距离感。

      不知道对方睡了没,但她想试探一下,于是把修了色调的照片发过去。

      出乎意料,那边秒回:[还不睡?]

      她眼神定住。
      当然不睡,睡了怎么能逮到你。
      [睡不着,我经常失眠的。]她张口就来。

      那边静了一会儿才回:[没看医生?]
      好像觉得她这个年纪不该有失眠症。

      盛栀夏现在当然不失眠,她好得很。
      指尖在屏幕上轻巧跳跃,她淡定扯谎:[看过了,也吃了很多药,但是不见好]

      消息发过去了,陆哲淮迟迟没有回复,可能不知道说什么。

      正好,顺了她的意。
      她补充——
      [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治]
      [比如,睡前听听好听的声音,你的就不错]

      下一秒,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
      她心脏一抖,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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