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妈妈住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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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到，你出来吧。我就不下车了，一会儿不好打车。”刘子熙坐在出租车里对着电话里的廖梅说。
“好的，我这就下去。”廖梅答应地爽快干脆。
停车的一刹那，刘子熙透过车窗看见站在路边的廖梅正戴着太阳镜弯着腰朝车里望。他突然有点恍惚，这模样前几天也见过的，只不过是另外一个人。
天哪，怎么又想到那个小丫头了，现在可是和女朋友约会。刘子熙闭上眼小幅度地摇摇脑袋，抬头送上迷人的微笑，为廖梅开门。
“材料通过了么？”一上车廖梅就弯着大大的眼睛问。
“领导正在改，所以今晚有时间。”刘子熙习惯性地握住了廖梅的手。廖梅的手小小嫩嫩的，一下子就能握在掌心里。
到了餐馆，被服务生导引到预订好的座位上，刘子熙按照习惯点了他们喜欢的菜和饭，还要了一小瓶红酒。
“有什么喜庆的事？”廖梅惊奇地问。
“嗯……”刘子熙认真地想，“也没有，坐了两天了，就是想活活血。”
廖梅听了，笑着默许，伸手为自己铺好餐布。“对了，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怎么样了？”
上次？刘子熙边铺着餐布边狐疑地抬头，看到廖梅充满渴望的眼神，突然想起是出国的事，他竟抛到脑后了。
他们交往的第二年，廖梅就在单位获得了一个赴意进修的机会，为期一年。对工作特别认真，同时又特别喜欢意式大餐的廖梅非常想去。征求意见时，看到她兴奋的模样，刘子熙便同意了。其实刘子熙心里明白，依照廖梅的性格，不管他的态度如何，她都会去的，只是多费一些口舌说服他而已。既然这样，不如直接同意来得双方都舒服。
之后办手续、办签证，廖梅都是一个人搞定。通常这方面的事情，刘子熙从来不用插手，有时候他觉得这是幸福，免去了很多麻烦，又省下了自己的时间。可是有时候却又觉得自己男人的自尊心没有得到很好的满足，仿佛他是一个不需要依靠的人，或者他没有能力被依靠。
两地分居，他们用邮件联系。廖梅的邮件，字里行间流露着对意大利美食的喜爱。每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郊游，她都体验到了不同地区不同镇口味各不相同，选用当地丰富的食材，随意调制，充分体现了意大利美食的精髓就在于表现自我。
那个时候，每天除了要打开专门为煊煊开设的邮箱，还要看日常邮箱里廖梅的邮件。此时，除了身边这群哥们般的同事之外，仿佛自己的牵挂都得用光纤连结，一个是女友，一个是妹妹。
一年后，廖梅回来了。刚回来的几天，廖梅见到刘子熙就会滔滔不绝地讲述在意大利的生活乐趣。眉飞色舞的模样，感染了刘子熙，但刘子熙一个人回到家回味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抵触情绪。不过他还是特别喜欢看到廖梅偶尔露出的可爱模样，她想说就说吧。
“哎呀，这一阵忙得头昏眼花，我还没想呢。”刘子熙停下正在展着餐布的手，歉意地说。
“没事，”廖梅依旧保持着谦和的微笑，“这是大事，需要好好考虑的。”停了一下，她又说，“对了，子熙，我爸妈知道咱们的情况了，他们想……见见你。”
“哦，”三年了，是该走到这一步了，“好，等我忙完这一阵，你找机会，我去拜访他们。”刘子熙笑着答应。
廖梅听他同意了，心情大好，随即将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饭桌上。她伸手摇了摇桌边的番茄辣椒酱，又拿起芝士粉晃了晃，咦？怎么就剩一点点了。
刘子熙看见她不满地晃着芝士粉的小瓶，遂叫了服务生再添加一瓶。当他转头对上廖梅的目光时，他看见廖梅耸了耸肩，冲着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如果能天天看到廖梅的可爱模样，天天都有这样好的心情，也许出国不是件坏事，刘子熙想。
“发什么呆啊？！”廖梅被刘子熙灼热的眼神看得脸红了。
“没有。”刘子熙抿着嘴，露出让廖梅心动的微笑。
又忙了两天，刘子熙写的三个大材料修改完毕上会通过了。这天上午填好公文拟稿首页单送去发文，刘子熙大舒一口气，终于可以按时下班了。
可中午回到家，家里却异常的空无一人。他赶紧给爸爸打电话，才知道妈妈上午出去买菜时一个不小心，腰椎里的垫片又出来了，现在正在医院里。他挂了电话，赶紧冲出家门，来到病房看见大夫正给趴在病床上的妈妈治疗，妈妈侧着脸，硬忍着疼不吱一声，他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站在一边用不上劲儿的刘进军看见儿子来了，便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一起为杜小可捏着把汗。
刘子熙上高中的时候，杜小可就查出了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平常干活多了，她就腰疼，并且是持久性的钝痛。一般缓解的办法都是赶紧平躺到床上去，慢慢就好了。可是偶尔也会一个不小心，只要感觉到腰椎里面“突”的一下，她就意识到大事不妙，动不了了。
这次就是，只是一个简单的从菜摊上拎起装了两斤西红柿的塑料袋，“突”的声音便顺着脊椎一路向上钻进了杜小可的鼓膜。她觉得自己肯定动不了了，就放下西红柿，跟小商贩说明了不能马上离开的情况，一手撑着菜摊，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让刘进军来接她。等待的过程漫长而又艰辛，小商贩理解她的处境，很想扶着她坐在凳子上，可她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此时的她只觉得腰下似乎已经没有了支撑，一旦动作，就会直接瘫软到地上，情况更糟。所以，只能站在这里，为自己影响了人家的生意而感到歉意。
刘进军接到了妻子的电话，第一时间叫了司机从单位出来，直奔菜市场。他知道急诊帮不了大忙，于是给在这里当书记的同学打了电话，到医院后直接背着妻子到疼痛科就诊。他同学亲自到疼痛科看望，并对几个大夫做了嘱咐。
垫片被推进腰椎，基本上能动了，但是刘进军还是想让妻子在医院静养几天，毕竟垫片不稳定，这里随时都有大夫帮忙，回家可只能大眼瞪小眼。
杜小可其实还是喜欢在家，她想拒绝但是害怕丈夫生气的模样，所以只能罢手，等儿子回家把洗漱用品、换洗衣服拿过来。
眼见着刘进军皱着眉头的样子，明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可是杜小可还是胆颤。中午吃过饭，她就以下午还要上班为由，将刘进军支走了。
和刘进军一结婚，杜小可就不去上班了。当时的刘进军刚从部队复员回来，被安置在这个好单位。他说，女人是用来疼的，养不起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不配拥有他心爱的女人，于是他把赚钱当成他的责任，完全与杜小可无关。
刘进军高大帅气的模样深深吸引了杜小可，每天刘进军去上班，她就贤惠地在家收拾房子、买菜做饭，一心为着宠爱自己的这个男人做贤内助。
周末，激情退却后，杜小可躺在刘进军的怀里听他憧憬着他们的未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当我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下定了决心要让你幸福，一辈子都幸福。”杜小可听着耳边的甜言蜜语，仰起头，轻吻丈夫胡渣短短的下巴，拿头发扫他的耳朵。她沉溺在幸福里，无法自拔。
可是时间一长，杜小可一个人在家就觉得特别孤单，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却又没地去说。于是，她尝试着用笔，将自己想说的话写成文字，给自己看。渐渐的，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对家里的一切摆设做描述，对出门买菜时看见的事情做描述，对自己养的花花草草做描述。
也许就是这样自己给自己找乐子锻炼出的耐寂寞吧，当自己怀孕以后一心照管花草时，隔壁那个才搬进来的新婚男人见到她，居然说她有种脱离尘世的淡然。
淡然，多清多美的词啊，那个年代里，满耳充闻着政治、严谨的词汇，突然听到这样的评价，让杜小可心里不由地一惊，惊他的清透，惊他的骇俗，也许这就是改革开放的力量吧。
可是之后，杜小可觉得刘进军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当风乍起，所有掩盖在平凡外衣之下的华美内在无余地暴露于空气之中，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惊天动地。他紧皱着眉，震惊地望着自己，眼里充满了不解和深深的怨恨，那漆黑的双眸曾经多么深情地望着她啊，可是此时，却赤裸裸地只剩下气和恨。从那以后，她心底对他除了从未改变过的爱，更多生出的是害怕。
刘子熙给主任请了假，下午一直呆在病房照顾妈妈。想起小时候妈妈顶着烈日骑车带着他去参加作文竞赛，在场外期待他篮球比赛夺冠。此时的她像一个长跑过后虚弱的人，时至暮年，也许最需要的是儿女的陪伴。
下午，廖梅给他打电话约吃饭，他拒绝了，廖梅问原因，他说妈妈腰扭了在医院。廖梅说想来看望，他想毕竟自己那天吃饭的时候也答应她要去拜访她的父母了，她要是想来就来吧。
没过多久，廖梅就到了病房门口。轻轻敲门，看见熟悉的人来开门，廖梅露出欢喜的笑脸，随即又觉得不对，自己是来看望病人的，便收了笑。
“进来吧。”刘子熙微笑着对廖梅说，并接过她手里的果篮。
于是，廖梅便捧着花束跟在刘子熙的身后悄悄地走了进去。看见病床上躺着的女人，虚弱又安详，五官清秀，皮肤白皙，根本看不出已经五十多岁的样子，再扭头看看刘子熙，廖梅心里不禁感叹着遗传的力量。
“妈，这是廖梅，我……朋友。”刘子熙为她们做着介绍，“廖梅，这是我妈。”
“阿姨好。”廖梅微笑着打招呼，所以收了笑担心地问道，“听子熙说您腰扭了，严重么？”
“你好。都是老毛病了，本来可以回家的，子熙和他爸硬是不放心，不让我回。你看你们工作都挺忙的，还来看我。”杜小可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短发利索的姑娘，和气地说，“别站着呀，快坐，快坐。子熙，给姑娘倒杯水。”
“阿姨，不用客气。”廖梅将花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坐在刘子熙搬过来的凳子上，看着刘子熙的妈妈说，“我听说治腰椎键盘突出，针灸和推拿挺有效的，可以缓解疼痛，改善局部微循环，减轻软组织炎症。我家隔壁那个阿姨也是腰疼，经常去按摩效果不错，今天我回去问问她，介绍您也去。”
“谢谢。”杜小可看到她快言快语的模样，总觉得有点张扬的味道，仿佛触动了某根神经，一时觉得周遭不适，除了谢谢竟什么话都不想说。
廖梅觉得有点冷场，就想着赶紧转话题。其实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之后，刘子熙来转话题是比较合适的，可是她却没等刘子熙开口，自作主张地就说开了。
“阿姨，其实我早就想来看您和叔叔了，毕竟我和子熙已经谈了这么久，也该到见见双方家长的时候了。今天您病了我才来，请别介意。”
“怎么会呢。”杜小可礼貌地回应着，“谈恋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觉得什么时候合适见我们，就什么时候见。我和子熙的爸爸都还算开明，不会给你们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今天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子熙也没提前和我说，阿姨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实在对不住。过一阵等我好了，你到家里，阿姨再好好招待你。”
刘子熙站在旁边听着听着，有点怪怪的感觉，才没说几句话，妈妈就说到下回见面再好好招待。难道妈妈对廖梅的感觉不好，不喜欢？
“阿姨您太客气了。这样吧，您先休息，明天我再来看您。”廖梅依旧露出平日里灿烂的微笑。
“不用了，过不了两天就出院了，你别耽误了工作。”
“不会耽误工作，阿姨您别操心我。”
“呵呵，那好吧，不过千万别再破费了，你们挣钱也不容易。”
“应该的，阿姨。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谢谢。子熙，你们去吃个饭吧。”杜小可目光转到儿子这边说。
“不用了，阿姨，让子熙陪您吧。”廖梅赶紧推着。
“子熙，你们去吃饭，一会儿你爸过来了我们俩一起吃。姑娘，别客气。”杜小可微笑着摆了摆手。
廖梅听她执意这样也就不再说什么，跟子熙妈妈说了声再见就跟着刘子熙出去了。
“子熙，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廖梅一边走一边牵着刘子熙的手一晃一晃地问他。
“怎么会，你哪儿看出来她不喜欢你了？”刘子熙不安地说。
“嗯……说不好，就是觉得和她距离很远。”廖梅嘟着嘴巴，像撒娇一样委屈地说。
看到她可爱的模样，刘子熙心里软软的，“才第一次见面嘛，不熟悉，难免客套，以后就好了。”
“可是，你都不帮帮我，整个过程一句话都不说。”廖梅瞪着水水的大眼睛嗔怪地看着他。
“你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我根本就找不到插嘴的空儿，说什么呀。”刘子熙无奈，“好了，想想吃什么吧。”
廖梅没再说什么，反正明天还要来呢，她这么聪明人见人爱的女孩子，难道还讨不得未来婆婆喜欢？绝对不可能！
吃完饭送走了廖梅，刘子熙回到病房去陪妈妈。他看到此时爸爸正在窗前弯着腰给妈妈削苹果，妈妈躺在那里微微侧着脸，一边望着天花板，一边和爸爸说笑。多么温馨的画面，如果二十多年后自己和廖梅也能这样，那该多好。他大步走进去，打了招呼，到床前坐下拉着妈妈的手。
“吃完了？”妈妈问。
“嗯，送她回去了。”刘子熙低着头摩挲着妈妈的手，他很想知道妈妈对廖梅的看法，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就好像下午廖梅来的时候，他不好意思介绍说她是我的女朋友一样。在父母面前，孩子总是有些扭捏和害羞。
“你们谈了多久了？”妈妈平静地问，刘子熙似乎都能想见妈妈的表情。
“加上中间她出国进修的一年，已经三年了。”刘子熙认真地回答。
“喜欢她什么啊？”妈妈态度和蔼，可是开门见山。
“喜欢她……也说不上什么，就是有时候表现出的兴奋或者是可爱，让我觉得熟悉而且……心情很好。”他说的是实话，但又觉得表达地不够准确，遂讪讪地笑道，“我不会形容。”
这时，杜小可吃着刘进军递过来的苹果，不再说话。刘子熙抬头看她，她也装作无视，认真地吃着苹果，让刘子熙等不到回应。
杜小可吃完苹果，顺手将核放进已经满了的小小垃圾盒中，还摁了一下。刘子熙见状乖巧地起身拿起垃圾盒去病房外面倒，把垃圾盒在水房洗干净才拿回来。走到病房门口，刘子熙听着里面的对话，愣住了。
“怎么了？不满意儿子的眼光？”爸爸问。
“不是，那姑娘长得挺漂亮的，看上去工作也不错，可就是觉得不舒服。”妈妈语气有点挑剔的味道。
“怎么不舒服了？”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你说。”
“这姑娘给人感觉主意挺正的，属于喜欢拿事的女孩子。那种利索怎么看怎么像王梦萍风风火火的样子，快言快语的，脑子也转得比谁都快。我不舒服。”
“唉，过去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提了你还提！”
“你答应不生气的！”妈妈委屈地喊道。
“好好，不生气，你小点儿声。”爸爸安慰道，“不过，这是人家孩子的事，要是子熙喜欢，你也没辙。”
之后，便没了声音。刘子熙无奈地低下头，妈妈始终对煊煊的妈妈有意见，她们之间怎么有这么大的过结呢？！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过了一会儿，刘子熙重重地咳了一声，端着垃圾盒进了病房，微笑着，就当什么也没听见。看看爸妈的表情和神态，镇定自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妈妈不喜欢廖梅开朗的样子，她也许喜欢和她一样温柔淡雅的女孩子吧，刘子熙心里想。
病床上，杜小可看着儿子细心地用抹布将垃圾盒擦干放在床头柜上。不经意看见了上面靠墙的廖梅带来的那束花，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当年王梦萍气呼呼地跑到她家，冲着她大吼大叫的样子。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妈妈住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