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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丹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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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城西南的大市是建康城内规模和繁华程度仅次于东市的综合商业贸易坊。如果说东市是淮扬帮的地盘,那么大市绝对是京苏帮的天下,京苏帮的总坛和旗下过半的店铺坊肆均集中于此区。
贯穿大市直通建康南面陵阳门的南里街,热闹程度堪比东市大街。街上一间雅致的茶馆内,两双眼睛正透过临街的小窗,专心地打量着对面的药铺鹤春堂。此店的门面极为普通,客流平平,只是偶尔有些大户家仆模样的顾客进进出出,即使是旁边的古玩店似乎也要比它热闹一些。
“只看这番景况,谁能想到它就是南里街上最著名的商铺,京苏帮最赚钱的买卖!” 陆易姚品着香茗感叹道。
坐在他对面的许洋笑道:“虽说是药铺,里面卖的却是五石散,这可是建康时下最流行的奢侈品,高门子弟中有哪个不吃的!” 说完,即转向邻桌的浩九道:“小浩,我说得对不对?”
浩九伤愈归返后,眉间英气不减,目光更加坚毅沉敛。他闻言点头道:“许爷说的不错,对于高门名士而言,清谈、美酒和丹散缺一不可。尤其是近些年来江左一直笼罩在北方胡骑的阴影下,贵族们对丹药的追求更胜从前,现在已是沉溺难返,难以自拔。”
“小浩有否试过呢?” 陆易姚问道。
浩九摇头道:“吃这药可是麻烦得很,我们这些布衣穷小子既吃不起,也不敢碰。但我听闻服食五石散后,浑身燥热,神明开朗,性情亢奋,灵感激射,烦恼尽去。吃后要疾步行散,脱衣裸袒,吃寒食、喝温酒,故其也称为寒服散。”
许洋对陆易姚笑道:“这和现在流行□□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贩卖和瞌药全是合法的。”
陆易姚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他们接手淮扬帮已有一个月,许洋当日提出的“无中生有”之计颇为奏效,京苏帮和全聚德的气焰果然收敛了许多,他们连消带打,一举收复了近两年在东市失去的地盘,现在已着手向其他市区进发。
经验丰富的关勇相当于他们的先锋大将,京苏帮所管辖的产业,无论是青楼酒馆赌场还是码头,均由他出马对付,两人则在背后策划指挥。然而,该帮最大的一盘生意五石散,关勇却拿它毫无办法,只好由两人亲自披挂上阵。
许洋已经暗中盯了鹤春堂数日,他对沉默不语的陆易姚道:“你别看这鹤春堂门面马马虎虎,里面却供应着建康市面上最高品质的五石散,据说不仅功效神奇,服食的后遗症也较少,以致高门大族对其趋之若鹜。”
“这家店既然是京苏帮的产业,也就是司马道子手上的工具。建康的高门子弟对鹤春堂的丹药越是依赖,情况越是不妙。” 丹药对高门的影响非同小可,陆易姚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才下决心全力对付京苏帮手中的五石散生意。
“你若想作个缉毒英雄倒也不难。” 许洋心中似乎早有计策,大口嚼着佐茶的云片糕,笑道:“我已打探清楚,鹤春堂的五石散全是出自一个叫马荣升的丹士之手,京苏帮为此人专门建造了一个很大的炼丹房,由他亲自主持和配方,下面的人只负责炮炼,所以……”
许洋突然压低声音:“只要我们偷偷干掉这个马荣升,并且将丹方全部毁掉,京苏帮就再也炼不出独特优质的五石散,竞争力大大下降,很快就会被其他供应商取代。”
陆易姚心忖这确实是最直接的办法,但马荣升一介丹士,虽然贪心了一点,也未必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便道:“有没有不用杀人的办法?”
回到古代这么久,陆易姚还是对杀人之事避之讳深,这经常令许洋觉得做起事来束手束脚,他皱眉瞧着鹤春堂门前的大街,刚想掏出劝词,却在目光捕捉到一前一后两个熟悉的身影时,以一声低呼代替。
“马荣升,他身后是…… 腾升道长!”
陆易姚也定睛瞧去,只见从街北踱来二人,行在前面的是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脸上蓄着少许胡须,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的头发乌黑闪亮,皮肤晶莹哲白,一副服药有成的模样,应该就是许洋口中的马荣升。跟在他身后的赫然是在凤天楼开张当日帮过他们的神奇道长腾升,只是不知这两人为何会走在一起?
就在两人各自纳闷的时候,马荣升和道长已经一起步入了药铺。
许洋突然抬起手,向一个正从鹤春堂走出来、一副仆人打扮的年轻人比划了两下,得到对方的回应手势后,转向陆易姚道:“两人都进了后院。”
“老陆,我去探一探。” 许洋说话间已经起身,并用目光阻住陆易姚发话,抢先笑道:“我在鹤春堂附近蹲点已有五日,自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入后院。”
许洋点了坐在浩九身边的刘大海道:“大海跟来,为我把个风。”
目视着许洋与刘大海的身影闪入鹤春堂西侧的横巷,陆易姚端起茶杯,心里不禁揣测起来。腾升道长的风采他们曾亲眼见识过,肯定是个得道高人,而那个马荣升,据许洋的描述是个贪婪无比,以炼五石散为生的丹士,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和炼丹有关。
茶馆中十分的安静,临街的桌子全部被陆易姚包了下来,除了浩九和刘大海以外,跟着他们一起来办事的还有八名体型彪悍的大汉,无一不是淮扬帮内武艺高强且忠心不二的弟兄,相当于他们的亲卫队,由浩九统领,为的是提防敌人再使出暗杀或伏击这种卑劣手段。
“陆爷。” 浩九忽然走上来道,“那位道长我也认识,名号为腾升,曾经是乌衣巷王家的坐上之宾。”
陆易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道:“小浩快将所知详细道来!”
“不知陆爷可听说过小仙翁葛洪道长没有?” 浩九见陆易姚摇了摇头,便接着道:“仙翁是这一百年来神仙道教中的第一高人,也是一代丹王和药王,他在短暂的入世之后,于罗浮山归隐修道,开鼎炼丹,最终成仙而去。而腾升道长正是仙翁的入室弟子,得其真传,常行奇技仙术于世,行踪飘忽不定,虽涉世却有着出世之心。”
稍顿后,浩九继续道:“琅琊王氏累世笃信道教,尤其是二少爷王凝之,对此尤为热衷,我见过腾升道长来访过王家一次,只稍作停留即离去了。至于其他事,我就不甚清楚了。”
在两人谈论之际,许洋已成功地潜入到鹤春堂的后院,因为是繁华闹市中的一间药铺,所以院中并没有设置守卫,甚至连仆人的影踪都没有,异乎寻常的宁静。许洋心呼幸运,蹑手蹑脚地寻声来到东厢房的墙下,通过一扇微启的窗户向内瞟去,立时被入目的情景震住。
但见一只闪亮的匕首正抵在腾升道长的颈上,而手持利器的马荣升目露凶光地立在道长的身侧,只要微一用力,便能割破道长的颈动脉。
许洋屏息注视着道长的背影,心底不由生出远水救不了近火的绝望感,暗忖怪不得院内连个人影都没有,原来马荣升早有预谋,可见其中必牵扯到什么秘密。
正在他心急如焚之际,却听到腾升发出一声清亮的长笑,拍掸着衣袖,语调轻松的道:“出尘师弟,你这是白费心机,师尊亲笔编纂的《抱朴子》此刻并不在我的身上。你也别妄想从我口中逼出它的下落,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这些手段对我全部没用。”
腾升说完后,就这么无视颈上利刃地别过头来,双目闪动着慑人的光芒,神闲气定地瞧着马荣升。
马荣升那闪烁不定的眸光在与腾升的对峙中逐渐退缩,他忽地收回匕首,阴侧恻的笑道:“我只是和师兄开个玩笑而已,不过我也劝师兄,勿要再将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早非罗浮山清修的出尘,而是尽享荣华富贵的马荣升,什么得道成仙,在我眼中都是狗屁,只有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而逍遥的。”
腾升转身凝视着马荣升,罕有掀起微波的心田涌起一股痛心的感觉,这个师弟曾经是师尊最钟爱的关门弟子,如今却是迷途难返。
马荣升面色转善,以颇为真诚的语气劝道:“师兄你也应该醒醒了,你我均知师尊独自避入飞云顶后的结局如何。师尊乃旷世奇才,都未能练至肉身不死,白日飞升。可见成仙成圣不过是凡人的痴心妄想。你还不如像我一般,在有生之年,尽情享受这红尘人世。”
在窗下偷听的许洋暗骂马荣升的狡猾,一番话看似有感而发,其实不过是想打动腾升放弃修仙之路,哄骗他交出《抱朴子》。
“师尊去时,容色若活人,神态至静至极,不染半丝尘俗,身体只有羽毛一般的轻,谁又能说他老人家没有修成正果、脱离肉身而升仙了呢?” 腾升丝毫不为所动,他对自己选定的道路持有坚定的信念,一颗慧心早已看破马荣升的图谋。
他抚须续道:“抱朴守质、淡泊名利,欲修仙必先修德,师弟你早已将师尊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你虽天资聪颖,但一身贪念,德不修,善不行,故始终不能领悟天道,反以谬为真,执迷不悟,早已非我道中人。”
马荣升心下对腾升的食古不化大为气恼,面上却依旧挂着平静的微笑,漫不经意的套话道:“师兄你是否已决定要彻底退出尘世,入山结庐炼丹,养生修仙去呢?”
腾升的目光随随便便地向窗外一扫,淡然道:“我与你再无话可说。”
马荣升按耐不住,冷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的说修道之人要积善立功,慈心于物,却对自己的师弟见死不救,既不肯为我解去丹毒,又不将《抱朴子》借我一览,这不同样有违师尊的教诲!”
腾升面色平静坦然,也不驳斥,一拂袖子,就欲举步离开。
马荣升即刻现出狰狞面目,恶狠狠的道:“那我不妨明着告诉师兄,你若不交出《抱朴子》,就别想能安心修道。”
腾升好像没听到他的威胁一样,径自走出了大门。
他对这个师弟已尽了最后的努力,虽然功败而返,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沮丧。一切顺应自然,无论对人对事皆不能强求,强求者就不符合天道。忽然心生感应,他无奈地驻足在街口,温和的道:“二位请上来说话吧!”
一直跟缀在后面的陆易姚和许洋闻之,连忙快走几步,来到腾升的面前。
陆易姚抱拳笑道:“道长别来无恙。”
许洋早猜到瞒不过腾升敏锐的感应。适才他藏匿于窗下时,已被腾升识破行迹,之后还得其目光暗示,先一步溜出后院,和等候在茶馆内的陆易姚会合,一起追在腾升身后,只想找个没有京苏帮眼线的安全地点,再现身与道长一叙。
“我们并非有意跟踪道长。” 许洋忙不迭的开口解释道:“怎么说呢,我二人埋伏在附近,本意是要对付卖五石散害人的马荣升。”
腾升早已不将这些俗事放在心上,他用蕴含着神秘力量的目光又将二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道:“贫道总觉得两位是有仙缘之人,不知你们可有兴趣随我一起修仙?”
两人均是一怔,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古怪感觉,他们本是无神论者,但自从莫名其妙的回到古代,像发梦般行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令他们对已往许多深信不疑的事都不再那么笃信了。
许洋想的比较简单,让他去过清修的苦日子,等于是要了他的小命,遂叹道:“成仙当然是好事,但未免太缥缈了,我还是乖乖地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吧。”
陆易姚起先确有些为“仙缘”二字心动,但马上回复现实,也道:“我们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腾升并不勉强,淡淡道:“贫道已准备飘然世外,觅地修仙,与两位就此别过。”
许洋关心腾升的安危,急声道:“马荣升绝对不会就此放过道长的!”
腾升仰头望着空中逍遥自在的浮云,悠然道:“人生各有命也!” 继而望向两人。“两位不必再理会我那个师弟,他体内丹毒已深,如不能循循化解,最多只有两年的阳寿。”
陆易姚推测丹毒就是重金属中毒,他抓紧时间请教道:“马荣升这么想得到《抱朴子》一书,除了因其中记载着化解丹毒之法,还有无其他动机?”
腾升深信二人的为人,柔声解释道:“丹药宝典《抱朴子》乃师尊一生的心血,内中不仅收录了从上古至今的所有神仙方術和炼丹药方,还记录了由师尊改良创造的新丹方,包括养生之方、寒服散方、化解丹毒的解散方、以及我道中人梦寐以求的仙丹药方。”
果然是本奇书,两人忧心地互望一眼,均想那就更不能让马荣升或京苏帮得到了。
腾升观色了然,却不再多言一词,明透的目光似点过二人的心头,如一缕清风般消失于闹市之中。
“我们便依从道长之意吧!” 陆易姚将已失去目标的目光收回。
许洋先叹了口气,后又笑道:“道长乃神仙般的人物,自轮不到你我操心,但马荣升我却不能置之不理,就算不除掉他,也要想办法让他炼不成丹!”
陆易姚点头道:“我相信道长自有保书之法,不过以防外一,还是派人把马荣升监视起来。”
他们走回茶馆,刘大海上来低声道:“小六姑娘回来拜祭翁帮主。”
陆易姚闻言一震,眸中闪过温柔的喜色。
※ ※ ※
建康城东近郊的钟山脚下,一片清幽的墓地静静地躺在山花和青草丛中,陆易姚沿着小路策马行来,远远便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一袭白衣。
将马儿留在了墓园外,他微笑着走了上去。
小六没有像以往那般欣喜地扑上来,她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墓碑前,夕阳的余晖为她洁白的裙儿涂抹上一层光晕,那优美的背影在他眼前凝成一幅朦胧动人的水彩画。
“小六。” 陆易姚柔声轻唤,立在小六的身边,臂膊无意间碰上她的香肩。
小六娇躯轻颤,不动声色的挪开少许,轻声道:“陆公子来啦!”
她的声音意外的带着些冷,陆易姚暗想她定是在为翁越铭的惨死而伤心,便安慰道:“小六请节哀顺便。”
小六别过头,让陆易姚清楚的看到她那张未施半点胭粉的清秀容颜,淡淡道:“陆公子可知,其实小六心里正在默默地羡慕干爹,他安静的长眠于地下,远离人世的纷争和仇怨,再不会感到任何的痛苦与无奈,是多么的幸福啊!而我们,却还要继续在这人间的苦海里,逐浪浮沉。”
陆易姚不由得愕住,眼前的小六,像变了个人似的,端庄淡雅,轻轻吐出这番令人恻然的人生感慨,眼神中隐隐透着一丝倦意。
他的心中一阵震撼,好一会才道:“小六和干爹的感情是否很好呢?” 他曾询问过关勇此事,关勇知道的也不多,只言小六是老帮主认的干女儿,却极少往来,至于她的出身来历,帮里的弟兄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
小六凝视着翁岳铭的墓碑,缓缓道:“说起来,小六一年里也见不着干爹几回。三年前,我在一次失手时,碰巧为干爹所救,于是便认了这门干亲。每当小六来建康办事,就会顺便孝敬一下他老人家。”
“小六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她太神秘多变了,因神秘而美丽,继而生出一种勾人心魄的魅力。陆易姚从未像此刻一般清晰地感受到小六对自己的吸引,令他想去认真的了解她,关心她,甚至去疼爱她。
“小六自幼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甚至连姓氏都没有,由主人一手抚养长大。” 她以哀而不伤的语调淡淡道出自己的身世,说完便抬起臻首,略带迷茫地望向远处山峦上空的霞彩。
“你口中的主人究竟是何人,他对你可好?” 虽知很可能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他还是问出了一直憋在心中的问题。
小六轻拢回几丝拂过脸庞的发丝,忽然转过身抿唇一笑道:“主人就是主人,其他的又有什么干系。”
她的神态愈是轻松自若,陆易姚的眼瞳就愈加黯然,因为他已经看到一个残酷的事实——这个主人无论待小六如何,她都不会背叛和离开主人——如果他用尽一切努力去争取,也许能从她的主人身边将小六带走,但这却意味着要给她一生的承诺,他能做到吗?他爱的人是秦小熙,但他对小六也并非一点无情。
陆易姚一向理智平静的心倏地乱成一团,眉头不觉攒到一起。
小六的眼中闪过一丝凄然之色,很想伸出手抚平眼前那两道固执纠结的眉,却又在他深情中夹杂着矛盾的目光中退缩,她垂下臻首,岔开话题道:“川蜀东方家的宗主东方珏是有家室之人,不知道公子和秦小熙是否知晓?”
陆易姚一怔,眉头略微舒展,但心却更乱了,他实话实说道:“我是头次听说,至于小熙,唉……” 他没有说下去,反倒问了句:“小六为何要告诉我呢?”
“自然是要助你了,我的陆大公子。” 小六调皮的横了他一眼。
陆易姚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今天的小六无论是外形气质,还是是行事作风,都和以往判若两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在陆易姚重新审视着小六之际,小六的美目也在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脸上忽然绽放出甜美的笑容,非常认真的道:“其实,小六今日是来向公子告别的,小六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所以也希望公子能得到幸福。”
“什么?!” 陆易姚脱口而出,前一个消息还未及消化,新的一波又紧随而至。
小六以略带乞求的语调道:“小六对公子已无任何爱念,今后也不会再与公子相见。请公子不要再将小六放在心上,从此忘记我,好吗?”
“我不信!” 他不能接受,并非是因为自己刚有刹那心动,便被迎头盖了一盆冷水而感到气恼;他不能接受,是因为不敢轻易地相信,小六一直是个做戏高手,但他要的是事实,除非真如她所说,否则他不会就这样放她离去。
“公子没有发现小六今日有什么不同吗?” 小六的那双瞳眸,清澈而无邪,没有一丝的狡黠闪烁之光。
暮色已深,映在眼中的纯白衣裙在黑暗中益加鲜明真实,他终于选择了接受,尽量不露出伤感的问道:“小六是要嫁人吗?还是你的主人为你作出了什么安排?”
“小六将奉主人之命远嫁。” 小六低声答道。
“托付终身之人是否可靠呢?” 陆易姚难得的刨根问底,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小六的目光投向陆易姚身后的黑暗,似在思念着自己的夫婿,露出温柔的微笑,深情的道:“
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是所有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夫婿。虽然一开始他对我有些冷淡,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所以,小六真的很幸福,公子可以安心了。”
这样也好,陆易姚的心有些酸楚,也有些伤痛,勉强露出祝福的微笑,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我送小六回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