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陈纪》清锁半夏

37、和好

　　纪安安在病房里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纪海昌在窗边背对着她抽雪茄。她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咕哝道：“爸爸，你是嫌我死的太慢吗？”
　　纪海昌惊愕的转身，随即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走了过来：“这不是开着窗户呢吗？”他嘿嘿一笑。
　　纪安安坐起来，倚着床头向门外张望着问：“爸，救我的那个警官，还在不在？我想，谢谢他。”她忽闪着一对灵动的大眼睛，惨白的小脸上有了些许红润。
　　之前在警车上，她听司机叫陈西睿“陈探长”，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警察局的，这都不重要。
　　“在！小王小王！”纪海昌冲着门口把司机喊了进来，“你去把警官找过来。”
　　“安安，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纪安安摇摇头，仰头看了看滴答滴答的吊瓶，她听到了男人厚重的脚步声。
　　垂下头，她担心自己的眼神在父亲面前出卖她，目前情况并不明朗，她不想让父亲看出端倪。一切等她搞清楚再说，如果陈西睿真的混成了警官，那么，说不定两个人还有未来。
　　“纪老板？久仰久仰！”
　　纪安安猛地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男人脸，男人人高马大，长得却斯文白净。
　　来的不是陈西睿，而是沈沐白。
　　沈沐白拱手行礼，先是跟纪海昌招呼了几句。
　　陈西睿去哪里了？走了？心里虽有疑问，却并没有开口问。这个时候问出口，无异于不打自招，所以她勉强笑了笑，不再说话。
　　纪海昌似乎对沈沐白十分欣赏，一番打量之后，眼睛里开始放光。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晚生沈沐白。”沈沐白不卑不亢，举止表情都恰到好处。
　　“姓沈？奥……”纪海昌歪着大头想了想，嘴里咕哝着：“之前，有人向我介绍了一门亲事，说是警察厅沈副厅长的四公子，好像也姓沈。”
　　他转过头凝眉问道：“你认识沈副厅长的四公子吗？”
　　沈沐白笑了笑：“真是巧，家父沈宏达，晚生正是沈副厅长的第四子，沈沐白。”
　　纪海昌一听，紧锁的眉头陡然舒展开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味握着沈沐白的两臂，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纪安安心里颇为惊讶，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是自己的相亲对象！看父亲的样子，大有老丈人看女婿的架势！该怎么办？可不能让父亲就认定了这个女婿！
　　想来想去，她决定支开纪海昌，不让他们再进一步接触：“爸爸，我想吃正昌面包房的面包，你去帮我买。”
　　纪海昌正要吩咐了司机去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饶有深意的溜了一眼病床上的安安，又扫了眼有些拘束的沈沐白，心领神会的说道：“我去买我去买，面包十几种，司机哪知道我闺女爱吃哪种，万一买错了怎么办？沈警官，小女麻烦你照料一下。”
　　纪安安：“……”
　　居然会错意了。
　　“正好，她醒了可以做笔录。”
　　纪海昌点点头，心满意足的关门出去了。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沈沐白拉了把凳子坐在床边，摊开笔录本子，从警服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只黑色的派克钢笔。
　　他抬头，迎上纪安安审视的目光。
　　笑了一下，他说：“这么看着我干嘛？”
　　“长得不错，但是很遗憾，我跟我父亲的品味不同，我不喜欢你。”她开门见山，想把他们的关系扼杀在摇篮里。
　　“哦？真是巧，我也是独身主义者。”
　　“谁说我是独身主义者？我只是不喜欢你。”纪安安的目光冷了下来，语气中带了淡淡的嫌恶。
　　沈沐白看她冷冷淡淡的模样，忽然响起她档案里写的那些：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真的是，说到做到。
　　没见到她之前，他觉得这个女生挺有趣，但是见到之后，发现她十分孩子气，跟自己的六妹很像。他们兄弟五个，只有老六是个女孩，颇得父母疼爱，也因此变得任性恣意，甚至有点蛮横不讲理。
　　对于这样跋扈的娇小姐，他也着实没什么兴趣。
　　低下头拔开了钢笔盖儿，在纸上写下了纪安安三个字：“说说你被绑架的经过吧。”
　　看他正经起来，纪安安也不再执拗，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挑挑拣拣的说了，笔录很快录完了，沈沐白合上本子要走。
　　纪安安想问问陈西睿的去向又觉得不妥，犹豫再三之后，她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屋子里空荡荡的，她自己拔下了针头伸腿下床，穿着一身条纹病号服走了出去。一个屋子挨一个屋子的找，她不仅没看到陈西睿，连刚才的沈沐白也没了踪影。难道是做完笔录都走了？正当她站在楼道里踌躇之时，旁边的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
　　“纪安安！纪安安！”
　　她一回头，看到代凌正坐在床上冲她挥手。
　　走进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她环顾一番问道：“你家里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来？”病房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饭盒还有一兜子水果。
　　“你不知道，那凶手为了抓我，在我家的宵夜里下了毒，我爸爸和两个姨太太还待在仁华医院里呢，这些是管家不久前送过来的。”她抬了抬下巴，扫了眼桌上的食盒和水果。
　　“原来如此啊，”纪安安心不在焉的听着，神情有些落寞。
　　“你是在找那个人吗？”代凌眨眨眼，“刚才有个小警员来找给我做笔录，跟那个沈警官报告说陈探长走了，把警服留下了，还让沈警官遵守什么承诺。”
　　纪安安一听来了精神，思忖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陈西睿根本不是什么警官，他只是在警署帮忙，忙完了就走了。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还是没有未来啊，她要跟父亲怎么谈，才能让他接受一个乞丐团头做女婿呢？想到这里，她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代凌伸手晃了晃她，问道：“你没事吧。”
　　仰起头吐了一口气，纪安安笑道：“我有什么事呢？说说你吧。我记得你在被关的地方说过，你为我出过头，怎么回事？”
　　代凌一听，笑了笑，将当年西蒙教士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西蒙教士和记安安关系很好，两人课下经常一起讨论心理学。代凌不喜欢这个西蒙教士，她总觉得他时不时流露出猥琐的眼神。有一次，代凌偷偷来到西蒙教士办公室的门口，正好看到纪安安歪着脑袋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之上，一副失去意识的模样。西蒙的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游走，最后居然伸手去解她上衣的扣子！
　　代凌一脚踢开门，大声喝道：“西蒙老师这是做什么呢？不怕上帝惩罚你吗？你自己都犯了色戒，还好意思天天给我们讲什么七宗罪！赶紧收拾收拾滚蛋，要是三天后我再看到你，我就去举报你！”
　　“然后我把你背回了教室，没多久你就醒过来了。”那个时候，她们正因为一些金毛蒜皮的事闹冷战，纪安安一醒过来看见她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戴凌一生气就什么都没说。
　　纪安安听了一阵后怕，她从来没有想过西蒙老师居然是这样的人。深呼了几口气，她喃喃道：“原来那次是你把我背回去的，我还以为自己被西蒙催眠梦游了呢。”
　　“你可得了吧，他哪里是催眠了你，分明是药倒了你想图谋不轨！你想想，有没有喝过他给你的水？”代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
　　纪安安想了想，她当时的确是喝了西蒙递给她的一瓶橘子味儿汽水……
　　看着她恍然大悟的表情，代凌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她努努嘴，不甘心的抱怨：“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你居然打了我？这个老男人真是不简单，临走了还要摆我一道，还说我对他始乱终弃，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他那满脸的大胡子，倒贴我我都不干！”
　　纪安安还陷在回忆里。西蒙教士没多久就去了上海，临走前，他声情并茂的向纪安安诉苦，说代凌先是勾引了他，等他爱上了她，又拒绝了他，他痛苦至极，所以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为此，纪安安愤怒的把代凌拉到楼梯口，狠狠甩了她两巴掌。
　　“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解释？我气都气死了！我救了你，你却打了我！”
　　“所以你就编了一堆谎话故意气我？说什么要拿西蒙练手的话？”
　　代凌笑了：“你还记得我当时说什么了。”
　　“当然记得！你说你不过是冲西蒙笑了笑，飞了几个媚眼，没想到他居然想歪了，还想要娶你，你怎么可能不拒绝！你说你要拿西蒙练手，看看这飞媚眼对男人有没有用，事实证明，挺好用。”纪安安当时气的七窍生烟，蹦出一句狠话：“我不跟婊子做朋友，从此之后，各走各的路。”
　　戴凌一听火冒三丈，上去就薅住了她的头发……
　　这就是纪安安和代凌真正决裂的开端。之前纪安安虽然也看不惯她扭捏作态的模样，但是也并没有干涉过。因为代凌的理由让她无力反驳，她说爸爸让她做淑女，为了日后好嫁人，而爸爸眼中的淑女就是三位姨太太那样……
　　病房里，纪安安知道自己误会了代凌，十分内疚，想起自己信赖的老师对自己做了那种事，又觉得十分恶心。
　　安静了片刻之后，代凌有些释然的问：“我说完了，现在该你了，说吧，为什么找了一堆乞丐来恶心我？”
　　纪安安扑哧一笑：“我就是想看你发火的样子，你天天装，我都替你累得慌。”
　　“我发火骂人跟个泼妇一样，你不嫌弃，反而受不了我温言软语学淑女，纪安安，你真是个女痞子！自己不温柔就见不得别人温柔！要是没有你爹，你能成为津门女混子！”代凌扯着嗓子吵吵起来，眼神里直冒精光。
　　“对！就是这样！这个才像你！”纪安安就是喜欢真实的她。
　　代凌气的往她胳肢窝里挠，挠的她笑作一团倒在了床上，两人笑够了，并排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
　　“对不起，不该动手打你。”
　　“算了，拍电影的时候我也没手下留情。”
　　“说起那次你真够狠，打的我脸都肿了。”
　　“你不狠？打我就罢了，还骂我是婊子。”
　　“你不也说我是痞子吗？大家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