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PLANETESIMAL 星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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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NETESIMAL 星屑
Arsene的意义，是星星的碎屑。美丽的星辰，随风坠落人间的残片。优雅，美丽，和强大的化身。
在大陆的历史上，Arsene是诅咒的名字。拥有这个名字的精灵，曾经使整个城市为他陪葬。
那是在整个大陆仍弥漫着黑暗的时代坠落到峡谷之城的星屑。
深谷中的西塞尔城，在无人知晓的深夜，迎来了自己的命运。
城主在自己的寝室中注意到那片坠落的光芒时，他以为是星光的折影。
第二天，他在布满碎石的洼地中发现了濒死的精灵。染满鲜血的双手死死抓住短剑和折断的蔓藤，金色的盔甲被血污染成暗褐色，然而他身上的伤口远比他染上的血还要多。
城主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污浊下他的身体上还覆盖着一层雪一样的清光。
所以他救了他。
沉睡的精灵像白玉琢成的雕塑，有着尖细的耳朵和纤细的下颌。城主派人刷净他褪下的甲胄，精灵的细致手工编织成密银的丝网，他的家徽和名字刻在胸甲的正前方。
槲寄生叶花纹。Arsene。
城主对精灵的家世出身没有研究。他读不懂那个名字，也不知道他是精灵部队的高级将领之一。
他更不知道，全军覆没的他，被一只数量远远多于城市人口十倍的魔兵四处搜索。而这一队魔兵又是何其凶狠骁悍，所到之处寸草无存。
城主不关心那些。当那些打理城务多年的老人们惴惴不安地摇头叹气的时候，他坐在精灵的床前安静地抚平那头云一般蓬松的柔软金发。
第三个晚上，精灵苏醒了。
精灵的生命力远比看上去强盛。城主惊愕地注视着那双终于睁开的完全不同于自己想象的凛冽绿色眼眸。
那是战士的眼神。
精灵的第一句话是问，这里是哪里？
他的第二句话是，我的名字是Arsene。请告诉我通往精灵森林的道路。
城主迷惑于他轻柔的声音和不相称的严厉语调。精灵是最好的乐手，在城主的想象中精灵的声音不该充满那种铿锵有力的决绝。
两句问话都没有得到回答的精灵自己站了起来。然后迅速倾倒。在城主动手扶助他的时候他已经抓住床沿稳住自己。他的身板挺直，充满受到良好教育的镇定和战士的坚韧。
城主知道他的伤势原本可以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这里是西塞尔城。我是这里的城主。城主在精灵露出强忍痛楚的眼神时抱住他，将他按回床上。
这里绝对安全，请静心休养为要。
精灵露出一个嘲讽眼神。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在这个黑暗的时间。城主阁下。
城主微笑，按住他的肩头。我们已经封闭了对外的通路。魔兵什么的都进不来。
我们也曾经如此自信，阁下。
精灵迅速反驳，口气强硬。阁下，我需要和我的种族联系，请告诉我通往森林的道路。
城主摇头。
我们已经封闭了通路。他诚恳地轻声重复。请留在这里静养伤势。
精灵注视着他，然后慢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城主悄悄地退出，亲手合上寝室的木门。
他想，他也许只是很想留下这美丽的生物而已。
城主第二天去看望精灵的时候，精灵站在窗口，手上站着一对小鸟。城主对鸟类同样没有研究，但是他知道精灵可以和动物谈话，歌唱，嬉戏。
白色里衣的精灵像只透明的玩偶，有着长长的金发和雪一般的面容。精灵的语言像一泓娓娓流淌的小溪，一首绕梁袅袅的歌曲，或者一段柔软丰盈的蚕丝。
精灵听到声音，扬手一振，鸟儿便飞走。然后他转过来的，又是那种镇定严厉的眼神。
城主阁下。
精灵行礼，然后走近城主。城主注视着他柔软而富有韵律的步子，突然觉得舌尖微微发干。
城主阁下。我想同您谈谈。精灵毫不避忌地直视城主的眼睛，碧色的眸子冷静庄重。
城主匆匆移开目光。
如果您要同我谈离开西塞尔城的事情，恕我直言，西塞尔与外界的通路一直是本城的秘密。……我也不能告诉你。
精灵冷静地欠身，没有指出那言辞上显而易见的失礼。
可是，我想说的是，闭门不出的结果只会更糟。城主阁下，整个大陆魔兵纵横，西塞尔城不过是他们囊中之物。
城主大笑，难道您以为他们会像您一样从悬崖上跳下来进攻我的城市？
精灵眯起双眼，神色冷冽。
我并不以为他们不会。
城主不以为然，您高看他们了。
精灵镇定自若。是您太小看那些怪物了。
精灵的眼中有扑不灭的火焰，被血海，被战火，被族人濒死的哀号所点燃的火焰。城主曾听人谈起头顶上那片大陆正在发生的战争。精灵的森林一片片被烧毁，人类的城市一座座化为灰烬。只是他不怕，藏匿于深谷中的西塞尔城数百年来只有人听说，没有人知道它确切的所在。
在城主看来，那是最安全不过的保护。
不必去考虑那些争斗杀戮，乱世纷争。这里很安静，一直很安静。他不明白精灵为什么不能明白这一点，不能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生活下来。
在这里，在他的城里。
他对精灵说，不要想着那些战争，我会保护你。
精灵莞尔，轻声重复。您太小看他们了，城主阁下。
那语气让城主感到不快，他皱起眉头。尊驾是我西塞尔城的客人，请珍惜这个身份。
精灵抿起嘴唇。城主阁下！
城主拂袖而去。精灵只在他身后默默叹息。
得到佣人的通报时城主仍然惊慌失措地跑出城去寻找精灵。穿回甲胄的精灵有着不同以往的英气，那是同城主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却配得起那双凌厉如羽箭的碧眼，豪华的杀气。
精灵攀在悬崖的藤条和岩石之间，身体舒展，努力地向上爬去。
城主叫他，大声地，竭尽全力。
Arsene！
那音色发出的并不完美，但是城主在私下曾经练习了好久。自第一次精灵向他报出自己的名字，他便悄悄的练习，以便某一次可以大方地叫出他的名字，不用尊称。
精灵回头，屏息。然后松手从山崖上跳了下来。
城主大声惊叫。感觉到精灵冰冷的铠甲压到自己胸口。精灵抱着他滚出很远，躲进岩石的阴影中，然后抬头。
城主刚刚站立的地方，插着黑色的羽箭。
黑色翎毛，手指粗的黑色箭杆，铁制的巨大箭头上带着生锈的倒钩，还沾着从尸体上拔出时染上的血迹。城主将那支箭放在书桌上，抬头看周围的部下，问，该怎么办？
有人说要反抗。言词激昂，只是口气惴惴。
更多的人说，魔兵的到来一定是因为要追捕精灵，只要把精灵交出去他们自然就会离开。
自前代城主时期便为辅佐的老人谆谆教诲。外来奇物乃祸乱之源，早日处理得好。
城主看向站在窗口的精灵。金发金甲，衬得一双眼碧绿。
你说，该怎么办？
晚餐后城主挽着精灵的手臂走在花园里。花丛中有萤火虫飞来飞去，精灵回问，阁下以为呢？
城主抬头，悬崖上有噢噢吼叫，是魔兵语言。听不懂意思，但是威胁。
这才叫兵临城下。城主感叹。
精灵笑开，是兵临城上吧。
城主也笑，也对。
在寝室坐下，城主倒了酒，一杯递给精灵。精灵没有接，抽出短剑举在眼前，用衣袖轻轻擦。
如果现在把我交出去，城里的安全或者暂时可以保证。但是一旦没有其他敌人，就是你们的死期。如果准备反抗……
城主接口，或者明天就是我们的死期。
精灵点头，没错。
如果明天死了，怎么办？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精灵头也不抬，将一杯酒淋上剑身，酒滴散乱，殷红如血。
城主丢掉酒杯，水晶杯子在大理石地板上碎成一片红色星辰。
持剑的卫士冲出来时精灵没有动，城主也没有。
精灵任由卫士捆住他的双手，拿走宝剑。他看着城主，绿叶般眸子镇定依旧。
这就是你的选择么？他无声的问。
魔兵已由秘道进入城中。城主告诉精灵。
被缚的精灵努力挑起纤细的下颌，高傲地回答。意料之中。
城主挥手，卫兵拖走精灵。城主在精灵遗下的杯中为自己倒满醇酒。
大军临境，那是生在西塞尔城的人们终生不曾见过的情景。黑压压魔兵在城外驻扎，进入城中的首领体形巨大，黝黑皮肤，獠牙毕露。
城中人心惶惶，每一家都闭门不出，从拉拢的窗帘中偷窥街面动静。
精灵被捆在城主会客室的地板上，长发散乱，黄金甲胄蒙上不透明尘埃。
魔兵首领摩挲破损下颌，注视精灵。精灵毫不犹豫回视。
一只脏兮兮拳头重重落在精灵脸上，跟随首领的魔兵嗷嗷嚎叫，兴奋不已。端坐在下首的城主直跳起来，勉强忍住迈开的步子。
精灵努力咽下带血的唾沫，眼神中有烧不尽的火。
窗外突然轰隆天响。魔兵怪叫同人类惊声杂乱浑浊，掩盖在低沉回声中。所有人同时听懂了那被尖叫的词句。
洪水。
窗外土色浪头涌进街巷。古旧的城堡战栗不安，摇摇欲坠。
精灵注视着慢慢走近的城主。
西塞尔城外不足百里，有一古坝，坝外便是大陆第一大河迪马斯。西塞尔城年年巨资修缮，一旦疏忽，本城无从幸免。精灵曾听到城主如此自语。
阁下。他低声说，英挺的眉头严厉地拧成一团。
城主按住他冰冷的嘴唇，慢慢抹去残留的血丝。
这就是我的选择。他的眼神在说。
他的吻落在他沾满灰尘的额头。
魔兵首领巨吼，十英寸宽的巨剑刺透城主身体，扎入精灵腹部。
精灵痛得挣扎。城主倒进他被捆住的肩头。
巨浪滔天切近。精灵在浊浪漫过眼前时轻叹。
Elbereth。我的女王。
别责怪我……
史书记载，盟军败兵将领精灵Arsene误将魔兵大队引入深谷之城。西塞尔城第七任城主亚博拉·西塞尔大义凛然，引迪马斯河水淹没西塞尔城。城中数千居民及城主本人与十万魔兵共赴黄泉。此一战役，极大鼓舞盟军士气，八年之后，终将纵横一时的魔兵赶回大陆最西部的深山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PLANETESIMAL 星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