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春晚[民国]》水流云不在

26、第 26 章

　　清晨的码头，一轮旭日从江边升起，映红了半个江面，也映红了岸上人的脸。
　　人头攒动的码头，是繁忙一天的开始。

　　常映雪微眯着眼睛看朝阳从江面跃起，然后迅速收敛思绪，将需要传递的信笺放入指定的邮筒里。
　　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这会儿赶快拦一辆黄包车应该还赶得上早上的第一节课，原本想坐电车回去的，这样能省下点车费，但是等电车比较耗时，这样上课就要迟到了。

　　常映雪正四下望去，寻找黄包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常小姐。”
　　她转过身去一看，竟是郑耀坤，而他一般不会单独出现，说明梁昱舟应该也在附近。

　　“早，郑先生。”

　　“好巧啊，你等下要回去吗，正好我哥在那边谈事情，几句话的事，要不你等一下，我们等下一起回去。”郑耀坤这次是擅作主张，想着前几天晚上那尴尬的一幕，他想着这次把常映雪给拦下来，梁昱舟应该会很开心吧。

　　常映雪犹豫了一下，随即又点了点头，想着一时半会儿怕是也等不到黄包车了，干脆还是坐车回去最快。

　　“那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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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一箱箱装船的茶叶，梁昱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陈厂长，这次你厂里的茶叶算是有了销路，那我之前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两天，梁昱舟亲自去申城见了苏氏企业的新掌门人，苏筱月。

　　她现在正在扩张苏家的茶叶版图，听说宁城这边有成熟的技术和员工，自然是愿意接纳。

　　“梁先生，我为我之前对你的偏见，向你道歉，但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陈远真不解，梁昱舟这么做，对他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不为什么，只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这一点，还不够吗？”梁昱舟反问道。

　　“我把你这边的情况和苏小姐都讲过了，她的看法和我一致，你这的设备已经跟不上现在的更新迭代，就算再苦苦支撑下去，也救不活这个厂子，倒不如带着你的员工和资金一起去到申城，苏小姐愿意提供场地给你，这样你陈家的古法制茶还可以继续下去，销路也有苏小姐帮你解决，一切都不成问题。”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方案令我很心动，可我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宁城，要是让我举家搬迁，这一时半会儿，还很难下定决心。”陈远真也有自己的顾虑。

　　“但与你的身心安全比起来，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人在，技术在，陈家的制茶工艺才会得到传承，而不是因为那个厂子在南青山，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梁昱舟有点急了，“陈厂长，我只能说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王连升那边我不知道还能拖多久，这个方案已经是我想到的能够把你的损失降到最低的方案了。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担心你的人身安全，我怕王连升会对你下手，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都有人在你身边暗中保护着你的安危。但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有意外情况发生，到底能不能保得住你。所以，请你尽快决断吧。”

　　说罢，他朝着刚才常映雪出现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还在，心里顿觉一暖。

　　“好，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梁昱舟点了点头，“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他转身朝路边走去，常映雪见他走近，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好巧啊，你这是要出门，还是来送人？”梁昱舟开口问道。
　　“来送一个朋友。”常映雪随口答道。
　　“大哥，常小姐刚好也要回去，我便留她和我们一路走了。”郑耀坤打开车门，很明显是在邀功。
　　梁昱舟笑了笑，很显然对他这次的表现比较满意，这小子终于是开窍了。

　　他抬手示意让常映雪先上车，还没等她一只脚踏上车，马路对面便响起了枪声。

　　“小心！”
　　梁昱舟拉着常映雪蹲在车身后，透过车窗向枪响的方向看去，陈远真右肩中弹，鲜血直流。
　　“耀坤，带人去保护陈厂长。”
　　“是。”

　　郑耀坤带人冲了上去。
　　惊魂未定的常映雪看向身边的男人，她没有听错，他要保护的应该就是茶厂的陈厂长，陈同山的父亲。
　　可梁昱舟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与她自己之前听陈同山讲述的事情似乎有很大差距。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小心点。”
　　常映雪望着他的背影，不忘留下一句叮嘱。

　　梁昱舟没有回头，但心头泛起的笑意是藏不住的，有她这一句话，死也值了。

　　不过，他还不能死，有了对她的牵挂，他哪能那么轻易就死掉。

　　迎着四散奔逃的人群，梁昱舟冲到了最前面。
　　陈远真已经被救起，躲到了一根廊柱后面。
　　“陈厂长，你没事吧？”

　　陈远真手捂着伤口，痛苦地摇了摇头。

　　“先把他送到医院去。”
　　梁昱舟看了看四下的情况，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但此时已经有人扑了过来。

　　他抬手一枪，击中一个黑衣人的大腿，那人应声倒地，他冲过去夺走对方手中的枪，枪托砸向后脑，纵使身材再魁梧的黑衣人，也当场昏死过去。

　　回头看去，几个弟兄已经带着陈远真开车离开，梁昱舟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现场的黑衣人已经都被我们撂倒了。”
　　郑耀坤带人冲了过来。
　　“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人接应，我们要赶紧离开这儿。”

　　梁昱舟准备回去找常映雪，刚靠近车子，便见她缓缓从车身后站了起来，身后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太阳穴。
　　“都别动，再动一下，我就崩了她。”

　　常映雪身后的黑衣人威胁道，他的一只胳膊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说话时，枪口又用力抵了抵她的太阳穴。
　　“好，你别冲动，我们不靠近。”

　　梁昱舟举起双手示意，此刻他万分后悔，刚才就不应该把常映雪一个人留在这里，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常映雪脸色苍白，眼角含泪，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她，看向梁昱舟，朝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梁昱舟看在眼里，手掌握拳，指节嘎巴作响。
　　真是个傻丫头，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替他着想。

　　“把枪放下，不然我让她脑袋开花。”那黑衣人只想快点脱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去换她做人质，你把她放了，好不好？”梁昱舟俯下身去，把枪放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

　　他身后的郑耀坤和几个弟兄，本不愿放下手中武器，但见他这样做，也都跟着把枪放在了地上。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把她放了，你还会那么老实？”
　　“梁昱舟，你别过来。”常映雪也急了，她没想到梁昱舟会为了自己放下手中的武器，甚至还要与她做交换。如果今天注定有一个人要作牺牲的话，她希望是自己，或许这对她来讲是一种解脱，一种对痛苦的解脱。

　　“小雪，别怕。”

　　梁昱舟正欲上前，却被郑耀坤一把拽住。
　　“大哥，你不能冲动啊。”

　　趁这个空档，那黑衣人劫持着常映雪退进了身后的库房里。

　　“这位大哥，你别冲动，可不可以把我先放开，我保证你没事，或者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谈。”常映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着与黑衣人谈判。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是梁昱舟的女人？”

　　“是。趁他还算心平气和，你还有机会。”常映雪大方承认。

　　“里面的朋友，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谈谈。”同时，外面传来了梁昱舟的声音。
　　黑衣人的内心产生了动摇，“那你一个人进来，别耍花招。”
　　梁昱舟独自一人推门而入，下一秒便被枪口直指后脑。

　　他转过身，看着黑衣人的胳膊紧紧地勒住常映雪的脖子。
　　“别这么紧张，你只要保证这位小姐的安全，我保证你没事。”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们一个二个都说能保证我的安全，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要一松开她，外面的子弹马上就能把我打成筛子。”
　　“我劝你还是早做决定，不然等下要是巡捕房的人来了，你就更逃不掉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还有的选吗，今天的刺杀任务失败了，你就算是回去，也是一死，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你还能顺利逃出升天，再说了，你之所以劫持她，不就是想给自己寻一条活路吗？况且，我与你无冤无仇，没必要把你逼上绝路。”

　　梁昱舟好像丝毫不在乎面前的枪口，向前走了几步，那黑衣人就跟着往后退了几步。

　　“你身后的窗户外面是一条小河沟，河水不深也不急，直通到秦河里，你如果稍微通一点水性的话，就能轻松游到秦河去。河口那里有一片密林，你在那上岸，直接钻进林子里，一般人就不会再追查到你的踪迹了。”

　　黑衣人听闻，开始向后慢慢退去，整个人向窗口靠近。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似乎是巡铺房的人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