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与匪》风灵夏

39、收下

　　严迁被他这样一喝，顿时怔了怔，他问林仪君：“姐姐，他……他是在我说吗？”

　　“你还乱喊？你……”

　　周昭南欲上台阶，被严家随从拦住。

　　“滚开，别逼老子动手。”周昭南不耐。

　　随从吓到，他们虽未认出周昭南的身份，却完全能看出他这满身匪气。

　　林仪君低头望着他：“你还想在县衙前动手？”

　　“我……”周昭南皱眉，随即撇过眼，“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是谁？为何这么凶？”严迁撤后半步，靠近林仪君，小声问，“姐姐，他是你朋友？我得罪他了吗？”

　　林仪君淡笑：“他是灰蛇山二当家，你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

　　灰蛇山？！

　　严迁与随从纷纷退避三舍，严迁更是躲到林仪君身后。

　　他从林仪君身后露脸，朝周昭南害怕地喊：“你……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严家的人！”

　　“你出来！你……你别躲她身后！”周昭南咬牙。

　　“我不……你这人莫名其妙，我又没得罪你，你为什么针对我？”

　　“我——”周昭南欲上前。

　　“姐姐！”严迁吓得扯住林仪君官袍袖子。

　　而他的随从虽害怕，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挡在台阶前。

　　周昭南不屑地扫了眼他们，冷笑：“别以为老子不在这里动手，就不会在别地动手，管你什么严家不严家，杀了你们又能怎样？”

　　“周昭南。”林仪君目光平静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

　　周昭南抬眸对上她冷眼，忽然眼尾微红，好在天色已暮，什么都掩去了。

　　“……你不公平。”他低下头，额前碎发遮了情绪。

　　“……什么？”林仪君没听清。

　　周昭南却不再说，只低声：“我吓唬他们的，我走了。”

　　“等等。”林仪君喊住他，“你去而复返，想必是有事和我说，是吗？”

　　周昭南转又未转，便侧着身子抱臂而立，声音紧绷：“……林大人，反正我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还是先听其他人的事吧。”

　　“你过来说吧。”林仪君心里想笑，似乎明白了缘由。

　　“姐姐——”

　　林仪君拂开他抓紧衣袖的手，“他不会动手的。”说罢再次对周昭南道：“你过来。”

　　周昭南阴也快晴也快，瞬间就几步跃上台阶，甚至那些随从都未反应过来。

　　严迁骤然一惊，下意识往林仪君身侧退。

　　周昭南看他十分不顺通，一把抓住他手臂，毫不费力地将他拽开一段距离。

　　“站远点！”

　　“姐……姐姐……”严迁的声音染了哭腔。

　　“好了。”

　　林仪君两步跨到中间，快速攥住周昭南的手腕，将他往左手边带了带：“别吓他了，他胆小。”

　　“切。”周昭南轻嗤，“真丢脸。”

　　严迁生一双大大的圆眼，此刻既委屈又紧张地望着林仪君，眼眶里蓄满了泪，将落未落，勉强记着君子风度，才不至于完全失态。

　　“姐姐……”

　　周昭南冷声打断：“闭嘴！”

　　“……”林仪君淡定道：“你们两个都闭嘴。”

　　周昭南不服：“……他……是他乱喊！”

　　“他比我小，喊我姐姐不算失礼，这是他的自由。”林仪君挑眉，“你与他同岁，你要愿意，也可以喊我姐姐。”

　　“……我才不会喊。”周昭南将头转到一边。

　　“随你，这也是你的自由。”林仪君转向严迁，望着他红红的眼，哂道，“不过他说的对，在县衙，要唤职称，难道顾牧上次没教过你？”

　　严迁抿了抿唇，低下头，眼泪掉下来，赶忙用袖子擦了擦。

　　“对……对不起……姐……不，对不起林大人，我以为现在不在办公时辰。”

　　“本官官袍未脱，身在县衙，便随时都在当值。”

　　她看了眼手里的拜帖，一张落款“严珍”，一张署名——

　　严遇。

　　“是你兄长？”她问。

　　且严遇这张拜帖，还是一张请帖。她上次请了严家吃饭，严家按礼回请。

　　只是依然不是严珍出面，依然用病重理由推脱，由嫡长子代为出席，倒也算给她面子。

　　不用说也知，这是收的那五千两起了作用。

　　她愿意收严家的贿赂，便代表她不是来与严家作对的。

　　严家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才好，这么一来一回间，话不必说，自然地完成了官商勾结。

　　严迁点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望着她，期待地问：“林大人，三日后还是在南燕楼，我和我哥一起还席，你会来吗？”

　　林仪君将两张帖收入袖子。

　　“来啊。”

　　“那我……”严迁紧张看了眼周昭南，看向林仪君时又变得高兴，“真好，我这就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兄长，兄长一直都想见大人呢。”

　　“想见我吗？”林仪君笑吟吟，“正好，我也想见他。”

　　十月税收，少了严家何家她什么也办不成。这个现实，她认得很清。

　　眼见严迁带着随从坐上马车走了，周昭南才幽幽开口。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林仪君注视着夜幕上亮起的星星，“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对他那样大敌意？”

　　“不喜欢。”

　　“为何？”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一个大男人哭哭唧唧的，真让人瞧不起。”

　　“因为你吓到他了。”

　　“胆小如鼠……更不喜欢了。”

　　林仪君不禁轻笑：“他从小养尊处优，没吃过苦，不需要那么大胆量，性子天真才属正常。”

　　她偏头望他：“你哭过吗？”

　　周昭南梗着脖颈，十分不屑。

　　“我怎么可能哭……”他说，“以前就算受伤快死了，我都没哭，哭最没用了。”

　　“有没有用不是通过眼泪衡量的。”林仪君顿了下，话锋一转，“你回来还有何事找我？”

　　周昭南忽然扭捏起来，绯色于耳根蔓延至双颊，但他自己似乎浑然不觉，还作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从怀里摸出那个珐琅彩盒子。

　　“……这个忘了给你。”

　　“这是贿赂朝廷命官。”

　　“贿赂……会怎么样？”

　　林仪君目光落在小盒子上：“这是珐琅彩胭脂盒，域外来的，京城也不多见，价值在三十两左右，不枉法脏此数，按律杖九十。”

　　周昭南震惊一瞬，又忽将胭脂盒塞入她掌中。
　　“你打吧，不就是九十下吗？打了我，你再收下。”

　　林仪君微愣，旋即轻笑：“哦，不是打你，受贿罪是我受刑。”

　　周昭南呆住：“那你还我……”

　　林仪君却握着将手扬开，晚风拂着衣袂翻飞。

　　“在初宜，谁敢定本官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