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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在一个频道 ...

  •   姜婉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柔荑玉手,纤纤细指,未生冻疮,未留烫伤,洁白无瑕。她把这双属于少女的手看了又看,接着,用这双手摸摸自己的脸。
      她坐起来。
      帐外的侍侯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起身,轻声问道:“娘娘?”
      她听出那声音是绿袖,顿觉双眼一涩,似要流泪,终于还是无泪可流。绿袖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女使,自小侍奉她,随她入东宫,入皇宫,很多年里,都称得上是她最信任的心腹。
      “绿袖,”姜婉说,“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是什么梦啊,娘娘?”绿袖问。
      她没有回答。“梦”里,最后一次见到绿袖是在二十五岁——姜婉带人去给已被废了嫔位的绿袖强灌毒药,了结了这个曾与她情同姐妹的叛徒。
      “睡得有些糊涂了,”她说,“现在是哪一年,几月份来着?”
      绿袖讶然,轻轻“啊”了一声。
      “娘娘,昨日是您封后大典啊……”
      原来是这样吗?
      她记得,病重时昏昏沉沉,过去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来来回回浮现眼前,最后,反反复复回想起来的就是这场封后大典。十八岁的她年少懵懂,不知道这后位意味着什么,不知道长路尽头等候着她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铁石心肠。
      临死时,她想,若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必不会再那般愚蠢了。
      所以,就是这样吗?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回到了十八岁,封后大典的第二天。
      “娘娘可有什么别的不适,”帐外的绿袖关切地问她,“需不需要传太医?”
      “不必,”姜婉说,“本宫很好,从来没这样好过。”
      上一世是她太愚蠢,为了那些情情爱爱而生的嫉妒,做了那么多错事,给了皇帝那么多口实,最终叫他有机会废她。重活一世,她发誓,她必断情绝爱,不再奢望任何人的任何真心。这一世,她只要守住她皇后的地位,统御六宫的权柄,她要牢牢抓住作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荣名权利,做皇后,做太后,绝对不再做废后!
      *
      张因明愣愣地看着水盆里的倒影。他举手捏捏自己的脸,倒影里的人也举手。这确实是他的身体,他的脸了,可真是……帅啊!
      变成帅哥的兴奋简直要压过穿越成皇帝带来的兴奋了。张因明一动不动地欣赏自己现在惊天无敌英俊的帅脸,直到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提醒他:
      [别盯了!再盯别人就该起疑了!]
      他终于恋恋不舍地往水里伸手,涟漪将倒影打碎。
      是的,他,张因明,是个穿越者,穿越的原因是:在网上和人掐一对历史人物cp掐得太激动,心脏骤停,猝死了。
      要强调一下,他对历史的兴趣没那么大,嗑的历史人物cp也并不多——所以,镇国将军白朗x姜后的cp是他的逆鳞,触之即引他啪啪啪打键盘开撕!
      他站白姜cp要追溯到十三岁时随便瞎翻姥爷书柜里的历史论著,翻到了一封奏疏,是晟朝镇国将军白朗劝阻皇帝废后的一封劝谏奏疏。白朗,他当时刚在课本里学过,还挺喜欢这个人的——常胜不败用兵如神的大将军谁会不喜欢啊?更别提还是个美强惨将军!白朗凭他天才的打仗水平挽救了晟朝的江山,又因为这样的功劳太卓著,功高盖主,被皇帝猜忌,又是解兵权又是各种试探各种折辱测试他的忠心度,最后,这位爷干脆辞职不干,归隐了,后来再起战事皇帝想找他还找不着了。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军神,张因明在那封奏疏里看到了他温情的一面——他为姜后向皇帝求情。
      那本书里,学者引那段奏疏是为了论证白朗作为白太后的亲族,和姜后的姜氏一族有利益交换,故而才要为与他非亲非故的姜后向皇帝求情,在明知皇帝已经忌惮他,与他生出嫌隙的基础上,还这样对抗皇帝的意志,阻挠皇帝废后。
      张因明觉得,写书的历史学家说的不对,不是非亲非故。他怎么读那封奏疏都觉得,白朗和姜后很明显有亲有故,那深厚的感情就从字里行间满溢出来,让他这个好几百年之后的现代人深深触动了。
      于是,从此以后张因明就成了白朗x姜后的坚定cp粉,高举白姜cp大旗一百年不动摇。为了嗑cp,对历史不是非常感兴趣的他把白朗姜后相关的各种史料野史正史都看了,越看越觉得,白姜cp是真的!并且有一条史料格外引起他的主意——白朗归隐前偷偷潜入冷宫带走了姜氏!虽然那是野史笔记里的内容,历来都不被史学家认可采信,但张因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没错!白朗和姜后在史书里看起来没什么接触,要真没有,野史为什么平白无故说白朗把姜后带走了呢?偷偷溜进后宫把废后带走,多大胆,多冒险,多莫名其妙不合逻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纯编故事肯定不会往这个方向编,所以确有其事的可能性更大!以及还有,那篇野史笔记是白朗姜后的时代之后仅仅不过一百年的人写的,离他们的时代那么近,就算不是正经史书可信度也未必有主流认为的那么低吧!
      那天,张因明兴致上来,把他关于那段野史的所有思考洋洋洒洒写成了一篇帖子,发在了网上,然后……就和人撕了起来……然后就一口气梗住没过来,穿越了……
      虽然因为和人掐cp把自己气死了很郁闷,但是穿成了帅哥,穿成了皇帝,也还算弥补了自己的郁闷。而且他还绑定了一个什么国运挽救系统,就是说有主线任务的,不会让他没头苍蝇似的自己瞎琢磨该干什么。这位系统小姐刚才在他刚醒来时絮絮叨叨给他解释啊,他是因为原主救国的强烈愿望被征用的游魂,只要他能帮原主实现心愿达成挽救国运终极目标就能奖励他重获新生的机会……嗐,反正就是他倒霉猝死了,被这个破系统抓过来打杂呗,打杂成功了就奖励他穿回去复活,打杂失败了就死了也死了……
      现在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扮演好原主,不能让周围人起疑。
      “欸,对了,”他小声问系统,“原主名叫什么啊?”
      系统小姐刚刚只说原主是个皇帝想要挽救国运,还没告诉他具体身份名字呢。说起来他是穿越到历史上有的朝代呢,还是架空呢……
      [啊!我居然忘了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信息,对不起对不起!就是——]
      张因明听到那个朝代和那个名字,睁大眼睛。
      旁边的内侍见他不动,过来递上手帕。
      他恍恍惚惚地接过来,擦脸。水盆里的水波渐渐平复,再次映照出这张十足英俊的脸来。这次,张因明打量着,不再只打量出帅了,还觉出了一丝阴狠。
      他是,殷铭,就是,那个废了姜皇后后位,夺了白将军兵权的,薄情寡义心胸狭窄猜忌多疑的,狗!皇!帝!
      等到内侍端水下去,他赶紧继续追问起系统小姐:“现在是哪一年,姜后的后位废了吗,白朗的兵权夺了吗?”虽然水盆里的倒影看着挺年轻,可万一……
      [放心放心,今年你刚登基,昨天太子妃刚册封皇后——废后啊和镇国将军决裂啊都还早呢!]
      哦!张因明放心了。
      他怀着比发现自己穿越,发现自己穿越成了皇帝,发现自己穿越成了一个很帅的皇帝,更为激动的心情,坐在了早饭桌旁,开始吃早点——咳,用早膳。知道自己穿越成了不做人的狗皇帝殷铭,还是穿成了尚没干出那些猜忌功臣休弃元妻的事的殷铭,张因明顿时心思活络了。要知道,当时他之所以气到猝死,就是因为网线那头的人,在他长篇大论回答完对他没有历史常识的质疑后,一句无限轻蔑的回怼:说这么多还不是不看史料自己在那yy,你又没亲眼见过白朗姜后见面的情景。
      天助他也!他现在可以亲眼见证白姜cp了!
      张因明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列起目标:首先,要做个不狗的皇帝,不叫战神寒心。嗐要他说,晟朝这国运之所以衰败,就是因为白战神被皇帝自己给排挤走了,导致后来战事接连失利,许多战略要地被戎人抢走,虽然殷铭在位时晟朝没亡,但这烂摊子就是烂摊子,怎么找补它也好不回来了。殷铭之后不过五十年,晟朝完蛋了。
      其次,当然就是——要为白姜cp举大旗啊!这皇帝把后妃赐给臣子的事,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虽然晟朝的历史上是没有,而且赐皇后给臣子做老婆历史上真没有……但是没有什么历史常识能阻止一个cp粉撮合他站的cp!他一定会让白姜提前发光发热并且有一个更美满幸福的结局!
      最后,哼哼……他要好好现场嗑cp!
      *
      白朗看着这块方帕。行军在外,清洁多有不便,来时洁净如新的方帕,现在已被片片血迹玷染。就是因为怕弄脏,他才在临走前犹豫了一下,可终于还是没把它留在家里。不在身边,就怕它亡失。
      有人掀开帐帘走进来。
      “哟,老弟,又在这儿惦记着相好呐?”
      他笑笑,不承认,不否认。他深深再看一眼,重新把这块方帕贴身收好。
      “说真的,你从昏死中苏醒,不问你的剑在哪,不问侯爷托给你的兵符在哪,就问这块帕在哪——哈,真够叫你兄弟我好奇得抓心挠肺。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真的连个姓都不能透露吗?”
      “不是我能肖想的。”白朗说。
      “别这么说啊老弟!”对方说,“这高门贵女,就算初婚时格外看重家世尊卑嫡庶,初婚不走运夫妻不睦和离的那么多,再嫁往往就不那么看家世,而看能力看地位了。你这打仗的本事,兄弟我以我这么多年沙场征战的经验保证,是一等一的厉害,有朝一日定能封侯挂帅,到时候,兴许就是你这位惦记上你,肖想上你,而你还看不上她了。”
      看不上她?
      白朗眼前浮现出那个身影。记忆里的她总是模模糊糊的,因为他不敢看她,总是仓促投去一瞥,可就算是那么模糊那么仓促的一个影子,也那么美。
      “不会。”他说。
      对方闻言,嗤嗤笑起来,接着感叹:“哎呀,年轻啊,年轻真好啊。”接着,终于放过这个话题,说回正事:“好了,我帮你换药。”
      白朗在对方动作时闭上眼睛。
      药涂在还未愈合的创伤上,丝丝拉拉地疼。每次吃苦受疼的时候,他就更爱想她,想她就觉不到那些苦和疼了。
      这次,或许是刚才对方那番话的缘故,他不止想那些他悄悄偷进心里的倩影,还幻想起一个并不存在的虚幻的未来——他真的承人吉言,封侯了,挂帅了,有地位了,让她……
      他的幻想就此卡住,再进行不下去。
      她不会惦记他,不会肖想他。她到今天为止,可能都不记得他的名字。她不会和离,不会改嫁。她是皇帝还是太子时娶的元妻,如果不再是皇后那就是处境凄凉的失宠废后。没有任何人的能力地位可以……
      他想到什么,感觉胸膛里的心猛然一跳。
      这念头大逆不道,罪该万死,他知道。
      可,若真能……他就能比偷偷捡起她遗落的方帕对她做更多,能离她更近,能取代那个拥有她的男人,能拥有她……
      这大逆不道的念头,他放不下了。这念头和她一样,在他心里扎了根,再也抹不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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