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然泪落》断洄

3、南辕北辙

　　（三）

　　三山观是东陵朝最著名的道观，当日，祁府便请来了三山观的法师清眉道长到府里做法，为祁夫人祈福。
　　全府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祁云飞也早早地从官衙里返回家中，亲自料理起家中的大小事务。

　　“爹，有什么事情需要孩儿帮忙的吗？”祁沄不想做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大家都在忙碌着，唯独自己却清闲的手足无措，显得这样的格格不入。
　　祁云飞放下手中的笔墨，看见儿子静静地站在房门口，微弱的烛光下，瘦削的脸更显得憔悴，不免有些心疼：“这些俗事，爹来处理便好了，你啊，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爹，我不累啊。”祁沄抬起那双清澈的眸子。
　　“殿试在即，沄儿的身子最为重要，你母亲那边也不必太过担心，明日宫里还会有太医过来，应该很快就会没事的。”祁云飞继续安抚着儿子。
　　“是。”祁沄顺从地将要离开，刚要踏出房门，就听见祁云飞叫住了他“沄儿，还有一事，爹希望你考虑一下。”
　　“什么事情，爹尽管吩咐便是。”祁沄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波澜。
　　“在过一年你就要加冠了，你了，所以这次，爹希望……”
　　“也知道你母亲就希望你早日订下门亲事，也好叫人放心，给你提过几次你都拒绝但凭爹娘做主。”虽然知道结婚生子是必然的，只是不想发生的这么早，先前推脱过几次，想来这一次也是借着帮母亲冲洗的意思。祁沄的眼光暗了暗，或许这样也好，找一个温柔的女孩子，过正常的生活。
　　“你这么懂事，爹就放心啦。”祁云飞欣慰的点了点头，便朝书房去了，希望母亲早些转醒。

　　一早醒来，祁沄便到祁夫人房里问安，还有两日就到殿试的日子了，母亲还未醒转过来，祁沄心里更加烦闷。见过母亲出来，觉得天气益发的冷了。
　　殿试过后，就有了功名，等到母亲身体好转，就让父亲安排一下，外放个小官，排解排解心里的郁郁之情。不过，一旦离京，不但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日子少了，恐怕能见到二皇子的机会也少了吧。祁沄嗤笑一声，喃喃道：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反正呆在二殿下身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让自己越来越痛苦，真怕哪天做出什么令人后悔的事情来。
　　在什么也没有开始的时候离开总好过一切都成僵局。
　　想到这里祁沄觉得心里开朗了些，放下手中的书卷，忽然想要画一幅画。

　　“少爷，少爷，二皇子殿下亲自来看望夫人啦。”祁成满脸的兴奋。
　　“是吗，殿下亲自来了？”他果然来了，二皇子果然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那么让人想要亲近。反正自己很快就会离开，那么，再纵容自己一段时间也不过分吧。
　　“二殿下现在人在何处？”
　　“已经到前厅了。”
　　“那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吧。”
　　“好。”祁成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来到前厅，祁沄看到宣珩独自一人端坐的太师椅中，依旧身着青衫，发丝高高束起，珠玉般的面庞就像一抹可以去散人心底里寒冷的阳光，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宫也觉得很难过，不过太医一定可以医好你母亲的。”宣珩见祁沄呆站在门口，便起身拉过祁沄做到自己的身边。
　　牵起祁沄纤细的手腕，柔声道：“别老是皱着眉头了。好吗？”
　　二皇子温柔的目光总让人难以拒绝：“嗯。”
　　“呵呵，沄儿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呢。哦对了~”
　　“什么？”
　　“听说祁尚书要为我们的小祁沄订亲了呢。是不是啊？”宣珩笑道。
　　看到二皇子的笑脸，祁沄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原来消息传得还真快呢，他也已经知道了。虽然早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祁沄还抱着一丝侥幸，至于侥幸些什么，连祁沄自己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有这般福气呢。”宣珩刮刮祁沄的鼻子，笑道。
　　“听父亲说是蓝将军家的千金。”祁沄垂头答道。
　　“哦，祁尚书果然会选人啊，蓝将军为人耿直豁达，他的千金想必性子也极好，倒是沄儿要成婚了，本宫还真是有些不舍呢。”
　　舍不得吗，你舍不得吗？祁沄心里掠过一丝甜意，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殿下这么温柔，想来对谁都是很好的，何况我还做了八年殿下的伴读，殿下早把我当成一个弟弟了吧，这完全不是一样的感情啊。
　　“多谢二殿下厚爱。”祁沄微微一笑，收了收心神。“时辰不早了，殿下不如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吧。”
　　“不啦，宫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本宫呢。”说着，宣珩揉了揉额角，莞尔一笑。
　　“殿下可要注意身子啊。”祁沄有一点失望，可很快又被焦急之色所掩盖。
　　看到祁沄关切的眼神，宣珩露齿一笑：“还说本宫，你看看自己，又瘦了吧。”宣珩拍了拍祁沄的肩膀“好好休息，殿试过后本宫会再来找你的，今日便先走了。”
　　祁沄将宣珩送到门口，目送着那抹温柔的身影上了马车，车轮在青石板的路面上轱辘轱辘地前行，直到消失在夕阳里。
　　“少爷，少爷，夫人醒啦，夫人醒啦。”祁成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喊道。
　　“真的吗，实在太好了。”祁沄和衣躺在榻上，半睡半醒间，听见祁成在门外冲他说话便坐了起来。
　　“真的，这会儿正找您过去说话呢。”
　　“好，我这就过去。”

　　“纥奚兄，这么晚了，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还要出去？”赵阁轩看着大半夜穿得衣冠楚楚的纥奚少泫，这小子总是不安分。
　　“是啊，是啊，小轩轩，可要与少泫一同前去？”纥奚少泫潇洒的展开折扇，好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去做什么？做贼吗” 赵阁轩顺势飞过一记眼刀。
　　“对啊。”
　　“什么？”
　　“采花贼。”
　　“你采去吧，殿试在即，我可要好好的养精蓄锐，此等作奸犯科之事，还是不奉陪了。”赵阁轩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梯，纥奚少泫正欲掉头离开，却见赵阁轩忽然停下了脚：“小轩轩是要一起去了？”
　　“我是想说。”赵阁轩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明天早上别太晚回来，还有，顺便带上城西采香斋的点心，听小二说还不错呢。”
　　“啊？城西？我们这儿可是城东啊，好远啊~”纥奚少泫撇了撇嘴，可是赵阁轩的人影早已迅速的消失在了二楼走廊的尽头。

　　“爹娘，沄儿来了。”祁沄推开祁夫人的房门，看见母亲已然转醒过来，正背枕在方枕上由丫鬟吃着药，见祁沄进来了，便让伺候的丫鬟退了下去。
　　“沄儿，你订亲的事情爹已然和你母亲讲过了，你母亲很满意呢。”祁尚书示意祁沄坐到祁夫人身边。
　　“影痕这个姑娘我见过，是个不错的孩子。”祁夫人拉起祁沄的手“殿试过后就让你爹去下聘吧，早些定下来，也好安心。”
　　“但凭父母做主”祁沄讷讷道。
　　“先不说这些了，再过一日就是殿试的吉日了，孩子，可千万别太劳累，这几日还在书房住吗？”祁夫人不无心疼的摸了摸祁沄越发瘦削的脸。
　　“沄儿已经搬回卧房去住了，娘请放心。”祁沄抬眼对上祁夫人满是关爱的眼神，莞尔一笑：“今日母亲身体大愈，沄儿忽然就觉得全身上下精力充沛呢。若是母亲赶快痊愈，大概状元什么的也不在话下了。”
　　“死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耍贫嘴了。”祁夫人嗔笑道。
　　和母亲唠完家常，时间已近子时，回到房间，祁沄便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日便要殿试了，之后就要下聘订亲了，再然后大概就要离京赴任了。如今，母亲的身子已经转危为安了，自己应当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可就是不知怎的，心里仿佛就是缺了一块，至于缺了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走在京城繁华的街道里，纥奚少泫不由得腹诽道：我纥奚少泫在江南一带可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可是到了京城这几日还没好好见识过京城的烟花繁华呢。早就耳闻琦幕楼的柳容公子是人间绝色，如若错过了岂不大大的可惜，折损了我江南才子的艳名？纥奚少泫微微一笑，加快了向琦幕楼去的步伐。
　　不愧是京城，就连这烟花之地也不是别处可比的，就说这琦幕楼，雕栏玉砌，飞檐重叠，倒有几分磅礴之气呢。
　　“哟，这位公子面生得紧，第一次来吧，不知爷是喜欢姑娘呢，还是小倌呢？”老鸨见面前的青年一袭紫衣，面若星辰，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好生俊俏，最重要的是腰间那块玉佩，圆润通透，闪耀着熠熠光华，价值连城，绝对是非富即贵啊。
　　“柳容公子可方便？”纥奚少泫折扇一展，顿显倜傥风流。
　　“这，这柳容公子可不是普通的小倌呢。”老鸨面露为难之色。
　　“有什么不方便的，妈妈直说便是。”随手从腰间的锦袋里掏出一定银子塞到老鸨手中。
　　“客官唤奴家凌娘便好，罢了，柳容公子脾气有些古怪，接不接还不好说，得看他心情如何。”凌娘摇了摇头“今晚都拒绝八个了。公子请跟我来。”

　　“在下纥奚少泫，苏州人士，仰慕柳公子大名久已，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见？”说着纥奚少泫对着房门作了个揖。
　　“公子请进。”一个清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还不快进去。”老鸨冲着纥奚少泫挤眉弄眼，纥奚少泫露齿一笑，又塞了锭银子在老鸨手里边,低声道：“有劳了。”便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纥奚少泫对着柳容的背影又作了个揖，道：“少泫这厢有礼了。”
　　“客官倒是礼貌得紧呢。”背对着纥奚少泫的人儿转过身来，二十上下的年纪，面若凝脂，肤若敷粉，眉如远黛，杨柳细腰，一件月牙白的袍子松松的披在身上，恍若月下的仙子。
　　“多谢柳公子谬赞。”
　　“呵呵，真是有趣极了。”说着，柳容吹熄了桌上的银烛，身子像蛇一般缠上了纥奚少泫。

　　一夜的翻云覆雨之后，东方已经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纥奚少泫抽回搂着柳容纤腰的手臂，在枕边的人额头上留下一个唇印，起身穿戴整齐。
　　“公子，下回还来吗？”不知什么时候柳容已经坐了起来，丝被从肩头滑落下去，雪白的皮肤上布满欢爱的痕迹。
　　“嗯，当然，柳容公子的身子这么销魂，想不来也难啊。”纥奚少泫复又在柳容肩头轻咬一口“我今日还有些正事要办，银子在那边的桌案上，先走了，你再躺会。”
　　“嗯。”
　　纥奚少泫露齿一笑，转身走出房间，向城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