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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藏蓝 ...

  •   蓝点和涂子录约定在小区里一棵系了红色飘带的树下见面。
      她要托涂子录将玻璃瓶转交给蓝星。她知道蓝星因为那天没有叫她起床而无限愧疚、百般折磨中,这是她所能想出的唯一可以让他好受一点的方法——那就干脆为我做点什么吧,替我去完成那一百个心愿,身体动起来,脑袋就不会一直想了。
      涂子录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唯一的条件是只有在她离开后,他才会进行转交。
      她抱着膝盖靠在树上等涂子录来,头一点一点的,几乎快睡着了,脑袋重重地垂下来那刻,身旁的棕色泰迪犬突然狂吠,她便立马清醒,捂着心脏,长叹一口气。
      差点还以为自己又死了。
      她摸摸小狗,转头见到涂子录的身影清清冷冷地走来,孤高疏离的神情倒是也不陌生,只是让她有点想退避三舍,望风而逃。

      除了相熟前和现在,她还见过一次涂子录这幅样子。
      蓝点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但是在某段时间里,他们对彼此来说,可能有那么一丁点儿特别。
      若要描述当时内心的感受,她是讲不清的,只懂得用一些片段来举例论证,比如,蓝点无论多晚问涂子录数学题,都能得到回复;比如,她发现他有一个笔记本,那个本子里只写她问过他的题目;又比如,蓝点被老师抓典型地叫起来在全班面前批斗,在下课装作嘻嘻哈哈的,只有他走过来,问她一句“还好吗”。
      这些瞬间拼凑起一段遐思绵绵的时光,却没有一直延伸,在上学期最后一节体育课后戛然而止。
      那节课练跳绳,老师喊俩俩自由组队互相计数,她看见涂子录落单,给了乔明川和罗琳一个“我要舍身去救班长”的正义理由,便跑去找他。
      “嘿——诶,又被你发现了。”
      她的脚步放得很轻,还是没有顺利吓到他,但无所谓,这才不是她的主要目的。
      蓝点叉着腰,咧着嘴笑:“班长,一起吗?我也正好没人组队。”
      涂子录也笑:“行啊。”
      到这里,一切都进行得很平常。
      几组训练结束,他们站在升旗台旁喝水。
      蓝点一抹嘴角,盖上水杯,随便找了个话头想揶揄他:“我发现班长你啊,好像在班里都没有朋友的样子。”
      涂子录的表情一僵,只礼貌地笑笑。
      蓝点尴尬了起来,打着哈哈:“那、那、那不然,我以后来当你的朋友好了!”
      “蓝点,你能不能别太自以为是了。”
      涂子录冷笑一声,迈步离开。
      蓝点盯着他的背影,一下子愤怒起来:“说这也不对,说那也不对,连在你面前我也应该像对别人那样看脸色再决定说什么吗?”
      涂子录脚步停下:“那我宁愿你像对别人那样对我。”
      蓝点气得想往他身上丢石头,四处抓了半天,最后只朝他丢了一团空气。
      他们别扭地冷战一个星期,后来是一次蓝点帮数学老师传话,俩人又不知不觉间能自然搭上话了。
      只不过,涂子录对待蓝点就像对待其他同学一样,蓝点对待涂子录也像其他同学对待涂子录一样,没什么特别,很普通,甚至不值一提。
      大约是因为那场矛盾终归没有被解决,于是某些隐秘的心思也随之一起越飞越远了。

      涂子录走近了,蓝点挠着泰迪的下巴,眉开眼笑道:“可爱吧,我叫它‘旺旺’,‘财旺福旺运道旺,人旺气旺身体旺’的‘旺’,是不是特别喜庆?起名字的时候,我正巧看到旺仔的广告了。”
      涂子录看了眼那只被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取了新名字的泰迪:“戴着项圈,这是谁家走丢的吧,你就把人家拐走了。”
      “不知道。是它自己跟着我走的,又不是我故意拐的。不过,碰见它了才知道原来不止像你一样的人能看得见我,一些小动物也可以,真好。”蓝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涂子录怀疑地问:“所以你一个下午就把时间花在它身上了?”
      “不行吗?”
      “倒也不是……”他顿了顿,“如果你觉得这算重要的人、事、物的话。”
      蓝点沉默片刻,回答道:“但我对于计较如何花费时间真的不在行,至少今天下午和它玩得很开心。它不孤单,我也不孤单。”
      她也没说实话,其实她拼命地奔波一下午,去哪都没有找到爸爸妈妈,然后因为害怕和无助而哭到困了才停。
      她不开心。
      就算新朋友旺旺在陪伴,她也很孤单。
      涂子录找了根粗树枝刨土,在树下画了个圈,问:“你确定在这?”
      蓝点用力点点头。
      旺旺乖巧地蹲在一边,一只爪子还搭在她膝盖上,若是有行人见到,只会以为是这只狗自己虚空地把爪子提起来了。
      看到那条土坑越来越深,蓝点没由来地问:“班长,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你想在最后一天干点什么?”
      涂子录的动作没有停顿,随口说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你这答案比我以前稳重多了,我以前想的是和蓝星一起在脸上画满蜘蛛,然后去海边把自己埋在沙子里,有路人路过就诈尸吓他们。不过我现在换了个答案,我想和家人、朋友好好呆在一起,好好看看他们的模样。这个答案是不是和你也差不多稳重了。”蓝点顽皮地笑起来。
      他抬头瞟她的表情,再别下眼:“你看得很开。”
      “没办法呀,只能看得开,幸亏我爸爸妈妈以前对我进行了充足的死亡教育,万物终归要消亡,这是规律,我只是和万物一样,没有永永远远。”
      “真的这么想吗?”涂子录下意识地反问,转瞬又改口,“没事,你不必回答,当我没问。”
      蓝点突然怔了一下。
      在别人面前撒谎有时候也同样可以骗到自己,就如同小时候装肚子疼,咿呀哎呀地叫唤久了,肚子就真的在演技和心理暗示的驱动下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下午过得哭哭闹闹的,但她至少现在很想装得自如应对目前发生的一切,不像那个撒泼打滚把难事推给爸妈和蓝星的小孩,而是像个大人。
      她想象中成熟得坚不可摧的大人,她渴望变成的大人,她从未成为过的大人。
      总想知道自己长大后老练后是什么样子,现在在唯一能够看得见她的人面前演一演,也好圆满一点点。这样的大人体验才算是蓝点心中的重要的事情。
      不过,可能演得也挺差的,不然涂子录怎么会反问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她还是笑着:“班长,尽管因为我必然会将所有都忘记,所以知道答案不重要,但是我现在还是挺好奇一件事情的。”
      涂子录没应,她便继续说:“我妈和我说,她第一次给宠物做安乐死的时候,难过了一个月都吃不下饭。可是后面她就开始变得习惯了,不会再掉眼泪。我挺想知道,如果你一直都能看见岸半人,那你现在也可以做到很熟练地面对别人的离开吗?”
      涂子录的木棍恰好戳到一个硬物,他停在那个动作,过了一会儿,拨一拨面上的土,透明的玻璃露了出来。
      “那不叫熟练,那叫麻木。”他说。

      涂子录很快就挖出了一个玻璃瓶。它埋在土里也才半个月,拍拍擦擦就干净了,清晰看到里面有一卷纸。
      “那就按之前我们商量的,等我消失以后,你找时间帮我把这个给蓝星。”她指了指瓶子。
      涂子录把瓶子放进书包,语调平平:“我知道了。我会给他。那我先走了。”
      “不过我要怎么还人情?我可没办法再请你喝奶茶了。”
      “没事,我不在意。”
      “行……那明天见吧!”
      他刚要迈步,听到蓝点的回答后站定,意外道:“明天见?你还继续去学校吗?”
      “是啊,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这是你的答案,我觉得特别的有道理,所以决定采纳。”
      “但这……算了,好吧,明天见。”
      他转身走了几步,蓝点看着他的背影,很大声地喊道:“班长,你是好人,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今天别再学这么晚了,睡个好觉吧——”
      涂子录还是那样,像没听到似地越走越远。

      骤雨初歇,向来嗜睡的蓝点整晚未眠,看了一夜不知真假的雨。
      从现在起,还剩下五天。

      蓝点在一周里最喜欢星期五,因为星期五代表的不只是星期五,它背后有着一整个周末。同理,她最讨厌的是星期天,因为星期天要忙不迭地赶作业,更代表着五个要早起的工作日。
      星期五这种好日子,她连在早读课和副科课上补觉都觉得是一种浪费时光的可憎行为。但今日不同,她通宵没睡,来学校的路上,坐在爸爸的车里好几次险些打盹儿,车一刹,她又立马心脏猛一跳地清醒,接着再沉入下一轮摇摇欲坠的困意。
      初中的班主任为了让学生们把所有时间都挤给中考,曾经说过这样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话——“吃与睡是人类最低级的欲望。”
      可惜蓝点就是班主任口中说的大俗人,就算是在这种情况,她惆怅一晚已经是对焦虑不安这种情绪最大的尊重了,低级的欲望还是和她牢牢绑定着。
      管他三七二十一,她困得恨不得把星期五睡满一整天。
      她半闭着眼睛,磨蹭地走到班门口,一头撞上门框,充满怨恨地睁眼,看见了在后门扫地的涂子录。
      “班长,你拿扫把打我?”
      说完,她直接走向座位,没有等涂子录的开口申辩。
      反正就算等了,他也不会再和她说话了。
      她昨晚边看雨景,边咀嚼着涂子录那句“麻木”,终于明白这两个字其实恰好解释了为何他对她是这般冷淡疏远的态度。
      因为麻木。
      如果蓝点连人都不是,那他们之间连普通的、不算特别的同学关系都谈不上。
      昨日他还愿意为她解答基本疑问和帮点小忙,大约已经用完了本就不多的同窗情谊。
      到了位置,她抱着书包坐了下来,看到黑板右下角写天气的那栏比起平时的“今日晴”,还多了半句“天高云薄”。
      而这一直是由涂子录负责写。
      她咬咬嘴唇,手指揉搓书包背带,还是没忍住再回头望一眼。
      这位标准的班长勤勤恳恳地劳动着,一点儿没舍得把目光分给她,吝啬至极。
      果真是想多了。毕竟他们连普通的、不算特别的同学关系都算不上了。

      困意是十分到位了,但每到要睡着时,蓝点就会立马条件反射般地醒过来。
      看来刚刚也并非是刹车在惊扰她。
      第一节课半梦半醒地熬了过去,第二节课倒是撑起头认真听了些,结果没多久,又开始对着走廊走神。
      两个小孩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女孩看着十岁左右的样子,男孩小一些,大约七八岁。
      他们趴在窗子边听老师讲课,可能是觉得没意思,扫了一眼全班,正准备走,便看见了一直盯着他们的蓝点。
      他们一愣神,马上反应过来,交头接耳地小声喝彩,举起胳膊冲她兴奋地挥舞。
      蓝点习惯性地抬起手,停在半空却挥不动了,丝毫没有任何遇到同类的欣喜和快乐。
      他们的年纪太小了。实在太小了。蓝点那时在心里想。

      蓝点走出教室到他们的面前仔细端详,其实他们和活人外观上没有任何区别,纯凭感觉,蓝点认出他们和她是一类人。
      “我叫周宁,他叫孙小羽。我们是走在路上认识的,别人都听不见我们说话,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对方说话。孙小羽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当高中生,所以我们突发奇想地来这里逛一逛,没想到就碰见你了。我们应该叫你什么呢?”女孩右边眉毛上方有一颗很圆很大的黑痣,性格活泼,拉着男孩一口气说了许多。
      “我的名字叫蓝点。”她看见周宁身上破破烂烂,孙小羽穿着病号服,于是说话的时候,鼻子酸酸的,心里头也酸酸的。
      周宁笑得很灿烂:“好的,蓝点姐姐,不过,你知道为什么别人听不见我们说话吗?”
      “因为……这是我们的梦。”
      “梦?”
      “对啊,是梦。”
      “是梦?那也太有趣了!”
      蓝点的选择和涂子录一样,没有主动通知其实他们都已经死了的真相。涂子录这么做大概是因为麻木,但她是因为不忍心。
      周宁愈发地高兴:“我记得我是太冷了,爬到垃圾车里睡着了,那你们是在哪里睡的觉?”
      孙小羽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道:“可能是在手术台吧,我总在那里睡觉。”
      “还有你呢?”
      蓝点笑了一下,答:“可能吧,是坐着公交车去上学,昨晚熬夜写作业,太困了就不小心睡着了。”
      “高中生作业很多吗?”
      “有时候多,有时候又还好,但是我做事情太拖拉啦,无论多不多都会写很久。”
      “那你现在还呆在梦里,坐过站了迟到了怎么办,老师会不会骂你?”
      “会啊!”
      “那怎么办呀?”
      “就让他骂呗,还能怎么办。”
      周宁和孙小羽警惕道:“原来你是坏学生啊……”
      蓝点微微弯下腰,指着自己:“那你们觉得我是坏人吗?”
      孙小羽摇摇头:“坏学生不一定代表就是坏人,所以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周宁也说:“我也觉得你不是坏人。”
      蓝点又问:“孙小羽想当高中生,那周宁你有什么梦想?”
      周宁迟疑道:“我……我……我也想当高中生。”
      蓝点揉揉眼睛抹掉薄薄的泪水,直起身叉着腰,准备当起孩子王:“你们不把我当坏人,那我就带着你们高高兴兴地当一次高中生吧!”

      蓝点没有问这是他们的第几天了,只是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别的俏皮话,并把身上的长袖校服外套脱给周宁,又恰好在走廊栏杆上捡了一件披在孙小羽的身上。
      两个小孩抖着长长的袖子,照着镜子转圈,嘴角拘束地矜持了一会儿,还是高高地扬起了。
      蓝点心想,不问是对的。
      孙小羽说:“我很久没有穿除了病服以外的衣服了,真好看,好想梦醒了,赶快长大,认真学习,考上高中,让爸爸妈妈也看见我穿高中校服的样子。”
      周宁说:“这是我第一次穿校服,果然校服就是比家里的衣服漂亮!”
      孙小羽害羞所以不和女孩们牵手,蓝点便牵着周宁的手,她问他们:“你们在高中最想听什么课?”
      孙小羽不假思索:“体育课。我本来要参加我们小学的足球队的呢,但我已经很久没踢了。”
      周宁想了很久:“其实我好像不是很喜欢上课,但我喜欢你们高中的食堂和社团。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们先去逛了食堂,可真大,出来以后,就看见了好多五颜六色的社团活动海报贴在墙上,我最想参加美食社了。”
      “嘿嘿,我就是美食社的!正好今天下午会有这学期第一堂社团活动课,没记错的话,大家这次准备做汉堡吃。”蓝点掰着手指开始念计划里的行程,“早上还剩两节课,我们都上体育课好了,中午去食堂,不过我们在食堂可能没办法……”
      “麦当劳。”孙小羽打断道。
      “嗯?”
      “我想吃麦当劳,我在这个梦里身体很好,所以可以吃麦当劳,醒来以后就不能吃了。”他小声说。
      “好!那就吃麦当劳,我也喜欢麦当劳。”
      周宁在一旁眼睛放光:“我只吃过一次麦当劳,之后一直想吃就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蓝点笑盈盈道,“早上体育课,中午出校门吃麦当劳,下午随便再上个音乐课、美术课之类的,我们就去美食社上社团课……这一天,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么多事情,我们做得完吗?”
      “能做一件是一件嘛——”蓝点轻轻地又念了一遍,“能做一件是一件嘛。”

      “我爸妈除了会去公司上班,私底下都是演奏家呢,我爸爸拉小提琴,我妈妈弹钢琴,听说我出生前,他们还经常在商场门口路演,和音乐厅里的那些演奏家比起来一点也不差。不过……他们已经很久不碰乐器了,家里的小提琴和钢琴都卖掉了,我的病要是真的好起来就好了,也不用好得像在这个梦里一样能踢足球和跑步,只要不要一直住在医院里,那样家里就能有钱再买新的小提琴和钢琴了。”
      “我特别爱吃麦当劳的汉堡,只要看到新品的广告就必须跑去店里尝尝,我以前还有个本子专门写吃麦当劳的日记。后来生病,医生不让我吃了,我还是会闹着爸爸妈妈给我买,就带到病房里让我闻闻,就算只是闻闻,我也想知道新汉堡是什么味道的。”
      孙小羽和女孩们熟了,话也多了,碎碎叨叨地说着话。他上午去上体育课跟着跑跑跳跳,流了满头的汗,看见蓝点怀里的三个汉堡正是这次的新品俄式红肠双鸡堡,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一个开始拆包装。
      他咬了一大口,嚼了两下,茫然地眨眨眼:“没有味道。”
      “还真的没有味道,是不是拿错了?”周宁也说。
      蓝点怀疑地吃了一口,发现确实什么也尝不出来。
      她昨晚总结时,便觉得岸半人必然是无法真实地改变现实世界里的动态发展,比如,她从后厨拿走了这三个汉堡,但实则在别人眼里,这三个汉堡还依旧呆在原位,没有任何变化。同时,岸半人似乎还无法感知到现实世界里的某一些部分,又或者容易出现错乱,像天气之类的。
      说实在,要不是涂子录强调着“把时间花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否则她还是非常想刨根问底地知道个清楚。
      蓝点站起身,对周宁和孙小羽说:“喜欢吃双吉吗?我去拿,没准那个就有味道了。”
      孙小羽拦住她:“别去了吧,吃空气味的汉堡也不错。”
      “但是……”
      周宁指了指桌上的汉堡,也开口道:“再偷东西的话,蓝点姐姐你真的要从坏学生变成坏人了。每个人一辈子只能做十次坏事,不然就配不上得到幸福了。”
      蓝点呆住了。
      “好。”她应道。

      太阳西沉,医院依旧人来人往。无论那些人是否被看得见。
      前台小姐准备换班的时候,碰到了那对夫妻。俩人都很有气质又心善,之前她被病人家属骚扰和刁难时,夫妻俩正好在附近给孩子付住院费,出言帮了她,所以她认得他们。
      丈夫和妻子互相搀扶,怀里抱着的是袋麦当劳,只不过已经变得汗涔涔,皱巴巴。
      前台小姐笑道:“又给孩子买麦当劳呀?”
      妻子捂着嘴,摇摇头,眼泪滚了下来沁进手掌与脸颊间的缝隙。
      前台小姐尴尬地收起笑容,用抱歉地口吻说:“节哀。”
      丈夫摆摆手,抱紧了麦当劳袋子,也拉紧了妻子,哆嗦地往医院大门走去。
      和宽阔的大地、辽远的天空比,他们的身形如此的渺小,一粒沙也不如。

      在前台小姐看不见的世界里,孙小羽在医院大门口看见了夫妻二人,边跑边兴奋地喊:“老爸!老妈!我找了你们好久,我病好啦!我终于能吃麦当劳了!还读了一天高中呢!家里可以买新的小提琴和钢琴啦!”
      他还差一步就要跑到他们的身边了,一瞬间,他化成了透明的影子,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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