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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清风道长可不敢轻看这位年轻的殿下,有什么话呀,那就是受宠,特别的受宠,不受宠还能是太子吗?恐怕早就在宫里没命了,偏他还活着,就这个破身子还是太子,这不受宠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如今王安那小内监不在,就轮到他去伺候这位小爷了。

      他看看前头的大道,路上也就遇见了几辆马车,再走一段路,已经到了城镇上,正是歇脚之处。他赶了一天马车,又是替人张罗吃食,还被人嫌弃,真觉得累得慌。

      寻了一家客栈,他就要了三家客房,他自己也要了一间,就想着夜里要好好的睡上一觉,再嫌弃那位小爷难伺候,这打明儿天一亮,还得再接着伺候——也是他一念之差,就想寻份泼天的富贵,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真命不好,瞧瞧人家隔壁的顾大姐,那小丫鬟锦红还活着,真是将人伺候得好——也不知道那王内监几时回来,就怕赶上不上他们的速度,这岂不是要叫他这个道长一直伺候人?真让他觉得这前路有些黯淡,“哎,你好些没有?”

      他躺不住,就去看顾大姐,这深夜里的,他站在窗外,外头也没有人,就他一个睡不着的,还有些后怕,被黑衣楼追杀,他白日里赶了一天马车,那可真的是怕杀手们随时跳出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那时候可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了。

      老太太睡不着,听到他在问,就让锦红把窗子打开,“也还成,就这身子弱了些,还得养养。”

      锦红就站在窗口,戒备地盯着清风道长,先前她将清风道长当作神仙一样的人物,神仙一样的人物算的好卦,让她家姑娘得了那天大的福气,狠狠地让大姑娘没脸面,才叫她出了口气——那大姑娘惯爱当好人,每回姑娘同别家的姑娘有甚么个事儿,就见大姑娘头一个出来替姑娘认错,好似她家姑娘有甚么错儿都是她这个大姑娘没教好,真真儿可把她家姑娘给恶心坏了。

      清风道长可不是无知无觉,对上锦红戒备的目光,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把这东西给你家姑娘,早晚两粒。”

      老太太气色是好了些,依旧虚弱无力的样子,喉咙间一痒,便咳了几声,以手掩着嘴,“那位可还好?”

      锦红接过来,还是站在窗口处,盯着清风道长的一举一动。

      清风道长叹气,指指自己往日应当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却是个一身道袍皱得跟梅菜干似的模样,“我给伺候着,还能不好?”

      惹得老太太想笑,喉咙间又涌上一痒意,笑意就成了咳嗽声,一时不止。

      清风道长不由长叹,那头都差点低到地上,“哎……”

      锦红撇嘴,就将窗子关上,拿着小瓷瓶到姑娘跟前,一屁股坐在床沿,就要从小瓷瓶里倒出药来,“姑娘,这是可是道长练的药吗?”

      老太太点头,“他炼药的本事不咋地,咱们不吃,那位身上的药才是好药。”

      锦红赶紧将小瓷瓶往边上一放,“既本事不好,怕是炼药的本事也是不好的,姑娘不吃也罢,方才婢子瞧着他还要姑娘救他呢。”

      她那样子还有点小得意儿,还悄悄地凑近自家姑娘,轻声道,“姑娘,这是往哪里走呀,婢子也就同你在街上逛过,去过最远的地儿也不过是清风观,现儿到跟着姑娘出了京城,婢子这会儿都觉得有些晕乎乎呢……”

      老太太笑着道,“也算是见识一下,可好?”

      锦红忙点头,“嗯,婢子现下儿觉得又刺激又高兴呢。”

      老太太摸摸她的脑袋,觉得她可真是可爱,“真小孩儿一个,不怕危险吗?昨夜里咱们这一行人都快没命了,你不怕吗?”

      “怕呀,”锦红理所当然地回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婢子是怕的,可姑娘在,婢子就不怕了呀。婢子这想得真是真对呀,姑娘在,婢子就不怕了。”

      老太太心里有忧,侍卫们都死绝了,如今只有他们一行四人,瞧那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年轻未见过世面,不晓得人心险恶,应当是赶紧回京去的——可她看出来了,那位小爷可没想回去,恐怕就要固执地去寻她的尸身,只她想着恐怕都烂了,还有甚么可看的。

      她先前是想死的,可没想过要见自己烂掉的尸体,便是如老太太这般在江湖上历练久了的人,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谁会没事就见着自己的尸体呀。

      啊,你站在那里,别人指着地上刚从坟墓里挖出来都烂得只见白骨的尸骨对着你说,瞧瞧,你看看这可是你的尸骨,是你的,好不好看,你看看好不好看——

      刚这么一想,老太太就觉得不太美妙,要不,她再使一次金针刺穴,好将人身体里的蛊虫逼出来?现下儿也不成呀,成不了,就她现在这个身子骨呀,用一回金针刺穴已经是极限了,再用上一次恐怕她就歇菜了——想她堂堂顾大姐,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

      她还有个要命的弱点,自个儿死了,那行,死她一个人,也就干脆点,没的叫自己看着别人都跟着被杀,她老太太是见不得这场面,真出手救人了,也等于保了自己的命,这活腻了的念头有那么一点就犹豫了。

      是呀,老太太她犹豫了。

      锦红到不知老太太那想法,就觉得自家姑娘可真厉害的,两个姑娘她都是欢喜的,不管怎么说,这人还是姑娘,她是伺候姑娘的,就得跟着伺候,“姑娘,您先睡上一晚,明儿早起婢子唤你起来,也不知这地儿都有甚么吃的,婢子明早儿都去让人弄来,好叫姑娘尝尝?”

      老太太也不想那么多了,想太多没用,也没必要,就得往前走才好——她想活是一回事,但让人虐杀就另外一回事了,“嗯,睡吧,你也睡吧。”

      锦红也是点头,就睡在床的另一头。

      天才蒙蒙亮,客栈后院的鸡就叫了,咯咯哒的,好像还是在下蛋。

      清风道长一夜未睡,黑眼圈着实吓人,这夜里头伺候人的活计,真是有点难度,他真觉得这位小爷比那娇滴滴的闺阁千金还要难伺候——这不起来了,还得给人弄水,要不烫手也不会冻着手的温水洗手,洗手后还得再换盆清水,好让这位小爷净面,他在边上看着这位小爷能自个儿抹脸已经十分欣慰了,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苦逼的人生路。

      他打小就在江湖上,给师父当小道童,师父比较随性,也不怎么约束于他——甚至师父也不太让他伺候,觉得他比豆芽菜长不了多少,生怕重活做多了,那人便不长高了。

      入了京城后,他没别的念头就奔着泼天的富贵日子,谁曾想,这事儿难呀,难死他了,眼看着事儿顺顺利利的,就等着皇宫那正大门一开,将顾二姑娘迎入宫里,他算是中彩头了。如今到还在外头,被逼着去寻顾大姐的尸身,那真正的顾大姐还附身在顾二姑娘身上,真是玄之又玄之事,没的叫人活生生的吓着了。

      他十分忍耐地看着这位小爷抹着脸,再将那布巾放回水盆里,那好看的眉头就微微皱起了,说出令清风道长几乎暴跳如雷的话来,“水有些凉了,去换一盆水。”

      人家站在那里,姿态轻松,好似就在吩咐个下人,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看得清风道长额头几乎冒青筋,得亏他还能忍,硬是给换了一盆水,再端了进去。

      店小二都看着稀罕,“哟,这都谁呢,个牛鼻子老道还带着个人投宿,还睡的一间屋,也不知道是甚么个关系,要给人家端饭递水的,真稀罕!”

      锦红也从楼上下来端水,就把店小二的话听了一耳朵,听得清清楚楚,也听得出来到底指的是谁,不免就暗里乐了回,还故作不知地问那店小二,“小二哥,这都谁呢。”

      店小二见是个小姑娘问他,自然是亲切上几分,“就你们隔壁间的那两位呀,昨夜里同你们一起入住的,也不知道是甚么个精贵人物,就这大早上的,就换了好几回水……”

      “哎,小二哥,这可不兴说的,”店小二说到这里,就被人插了话,那人就随口插上一句话,“人家换水你还是讲出来,还跟个小姑娘说,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店小二被说得一噎,那眼睛就一瞪的,想同来人讲个分明,那人走得也快,端着碗筷就出去了。店小二想训人也寻不着人,见锦红还站在那里,就朝她摆摆手,“赶紧走吧,别杵在这,该伺候人的就伺候人去。”

      锦红吐吐舌头,缩缩脖子,赶紧端着水就回去楼上了,还没等她进门,就见隔壁间的清风道长又端着他那盆出来了,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着清风道长视若无物地从她身边走过——

      她到觉得还挺好笑,赶紧进了房间,将手上的木盆放在桌上再回转身去关上房门,便轻声唤着里面睡着的自家姑娘,“姑娘,姑娘?”

      老太太这便醒来了,经了一夜的休息,这全身筋脉稍好了些,不至于再一动就跟全身要拆开了一样,到被锦红扶着坐起来,身子骨软呀,还没经受得起那样的外力,恐怕还得再歇上个时日才能再慢慢地缓过来,“你们姑娘打小就身子骨不好?”

      锦红将帕子沾了水,拧干了递过去,声音有些黯淡,“嗯,姑娘她打小就不大好,都是在府里用药养着的。上回姑娘没气了后,婢子还觉得挺好的,这么多年姑娘一直凭着一股子心气儿撑着,总想胜过大姑娘,偏偏老不成,到最后呀,姑娘那口子气就越撑着了,到最后是撑不住了。”

      老太太一时有些怔愣,“这、这是想好好活着的?”她的手拿着帕子抹着脸,手上的动作慢吞吞的,还是锦红见不得她动作这么慢,到一把拿过来,还是替她抹起脸来。

      锦红轻声道,“再没有人比我家姑娘更想活着了,再没有了……”

      这听得老太太都不免唏嘘,不由觉得自己行事不太成,人家想活着却活不了,她呢,重活一回到是觉得活腻了,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太那么有格局——老太太想了想,难免觉得对不住这个身体的主人,“你们姑娘有甚么个打算?”

      锦红特别认真道,“我们姑娘呀,我们姑娘就没有别的想法,我们姑娘就想着婚事要比大姑娘好,最也要过得比大姑娘好,反正就是样样儿都比大姑娘好。”

      老太太对于小姑娘们之间扯头花的事不是很感兴趣,思及那位顾家大姑娘,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都是亲姐妹,何必呢。”她也不是年轻时候,一句话不合,就跟人家动手了,年纪大了,就讲究个心平气和。

      锦红就摇头,“大姑娘处处都说自己不会,我们还真当她不会,然后大姑娘就被三催三请的,就表现得我们姑娘好,压我们姑娘一头。您说可不可气?”

      老太太真是心平气和,不擅以恶意去评论人,“可能你家姑娘误会了也说不定?”

      锦红气鼓鼓的,“才不会呢,我们姑娘才不会误会呢,每回都这样,一回就算了,每回都这样,难道次次都误会了?”

      老太太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她老太太活得够久了,也确实见过这样的人,只老太太那会儿年纪大了,不耐烦与在计较了,况她实力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在她跟前作乱。“也说得有理。”

      锦红点头,“本来嘛,我们姑娘是庶女,大姑娘是夫人的女儿,虽与我们姑娘是亲姐妹,可摆在面上的谁都知晓的。我们姑娘本就想着攀个高枝儿,想出口气,结果大姑娘一声不吭的就往清风观送了她自己的八字,都不同我们姑娘打个招呼,还劝我们姑娘别去呢,您说有这样的?”

      老太太听到她一本正经地讲出“攀高枝”三个字,不由得想笑,还是忍住了,“你看看现在你家姑娘也攀上了,你们大姑娘那婚事还未有着落呢,还是你们姑娘更好些……”

      锦红闻言,眼睛就红了,“可我姑娘没了呀。”

      老太太有些内疚,虽清风道长会那么什么法的,她也是不信的,就他那么点儿本事,能真的将她的魂招过来,况他想招的是她年轻时候的被中了毒砂掌死后的魂,而不是她九十有二后活腻了的魂——她叹口气,“对不住。”

      锦红意外地看着她。

      她双眼明亮,有着张圆脸,看着特别的可爱。

      但她的表情慢慢地变化了起来,变得有点迟疑,“好像也不用。我也不是姑娘呀。”

      老太太拉住她的手,“抱歉,我的到来让你失去你的姑娘。”

      锦红摇头,“我姑娘早没了。我知道的,她没气息了。”

      老太太孤寂许久的心,让她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闹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试图找出些话来,却发现自己大概很久没同人沟通过的缘故,也不太会讲什么好听的话了,“我其实也没想活着的。”

      锦红瞪大眼睛,眼晴里好似添了一丝火光,脸颊都被这丝火光带红了,甚至还有点愤怒,“您为什么不想活了?我们姑娘那么难都想活着,您为什么不想活了?”

      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讲自己的心理历程,“啊,我是有那么想过,就想过一回,现在不想死了。”

      锦红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手,特别慎重的,“您好好活着,就替我们姑娘活着好吗?”

      老太太拒绝不了,对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甚至这双眼睛的主人,发现她不是她的姑娘后,还想过半夜里将她吊死——可她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占了人家姑娘的身体,当然,要被杀死,再没有比这个更想当然的事,“要活着吗?”

      锦红重重地道,“嗯,您要活着,好好儿地活着。”

      老太太对于这样深重的感觉觉得有些负担——又莫名地觉得人还是要有点负担才好,她都搞不清自己脑子在想什么,她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能握在手心里的只有自己的功夫,一身的功夫,江湖中鲜少敌手,而如今的她理当碰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却不料,年轻时候的自己被不入流的毒砂掌送了性命。

      “那我试试吧。”老太太听见自己这么说。

      锦红眼睛里泛了湿意,“您不要试试,您就好好儿地活着。”

      这边他们出了城,京城里的景和帝却是愤怒无比,“黑衣楼究竟甚么东西,还竟敢狙杀我儿?”

      洪大伴都不敢抬头,跪在景和帝跟前,“官家息怒,官家息怒。”

      景和帝却是不肯罢休的,“找,给朕找,掘地三尺的找,把这些人通通都找出来,一个活口也不留!”

      洪大伴:“喏。”

      景和帝还不肯罢休,“他们收钱杀人,简直不将朝廷放在眼里,给朕查,给朕好好的查,都是给黑衣楼的钱让他们杀我儿?竟敢以武犯禁,对抗起朝廷来,目无法纪,通通都该死!”

      洪大伴跟着附和,“官家说得对,都通通该死!”

      景和帝沉声道,“莫明着去保护,暗里保护着!”

      宫里的消息得的最快,得的最慢的自然是简乡侯府,还是顾元娘清早去了清风观才得以知晓观里人去观空,她有些失魂落魄,算算日子,竟还是上辈子太子与她二妹妹的死忌了——

      她因着这事儿而心神慌乱,并未注意到边上有人过来,往后踉跄地退了一步,竟是撞到过来的人身上,撞得那人闷哼一声。

      她站稳身形,便羞愧地朝他表达歉意,“对不住,是小女冒、冒失了。”她说话的时候悄悄地打量了一下来人,来人身形微胖,似少年成长时未抽条,便是抽条了还是微胖,满眼的笑意,很是活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心宽体胖的三皇子容瑞。被个姑娘撞了一下,到叫三皇子面上红了,又见着这姑娘朝自己行礼,更是不敢受了,还往后退一步,“不、不敢、不敢当……”

      这一说话,他便有些结巴,似乎控制不住。

      “竟是殿下,小女是简乡侯府上的,”顾元娘压抑着心中的那份欢喜,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露出温婉的笑容,“顾二姑娘是小女的亲妹妹。”

      三皇子容瑞面露讶色,“顾二……”话才出口,他似乎察觉到这话不合适,赶紧就压低了声音,“顾姑娘是说你的二妹也在此处?”

      顾元娘仿似不曾察觉他的惊讶缓缓道来,“祖母觉着二妹妹在府里面三天两头遭遇了不幸之事,总觉着怕府里怕是不利于二妹妹,就让二妹妹来此处小住几日,还想请清风道长往府里面看看,到底是哪里不妥,才叫二妹妹遭遇了意外之事。”

      她以手掩嘴,好似有些难以启齿,“我又不放心二妹妹在此处,便来看看二妹妹如何了,未曾想这里竟关了门,敲了许久的门,还是没有声响,不知殿下、殿下来此处……”

      三皇子容瑞上前一步,不需他去敲门,自有后面的内侍低头往前一步去敲门,敲了好几下都未见人来开门,到让三皇子变了脸色,“这、这……”

      他似想到了什么,就同顾元娘道,“大姑娘还是回府吧,我瞧着此处不妥,不要让此处的事惊扰了姑娘才好,再有甚么事,还得顾侯爷出面。”

      顾元娘怯生生地瞧了他一眼,迅速地就收回视线,朝他福礼,“多谢殿下,小女这便回去,若是有我二妹妹的消息,殿下可否告知小女?”

      三皇子容瑞点头,便目送着她红着眼离开,便赶紧回宫里。

      洪大伴那边跪了许久,到是他该死的,在清风观伴着小主子,偏让小主子被药放倒了,小主子自有成算,还让侍卫们护送他出行——他本来还想夸小主子行事谨慎,到未曾想,刚换上的侍卫在路上就被截杀了,王安那处传信过来,就等着调侍卫过去呢,偏刚出京城的侍卫又被截杀,致使官家大怒,他自在官家跟前,难免就受了牵连。

      王安这个干儿子不在,他身边也不会缺少了伺候的干儿子,眯着眼睛,被人揉着膝盖处。

      “干爹,三爷方才出去一趟,这便回来了。”王全说着话,动作更小心翼翼了,还时不时地留意着洪大伴的表情。

      洪大伴眼睛未睁,依旧眯着双眼,待会还得去官家跟前伺候,他一把年纪了,也外面也置了宅子,到不若别个大太监那般在宅子里弄了个女主人在里边,他自个都这样了,没的去祸害人,到也晓得依着他如今的地位,自有愿意伺候他的——

      只他到不好这口,便也就没安排个人在外头,出去后就觉得外头宅子冷冰冰,还不若在宫里待着伺候主子,“主子的事,你也敢打听,到是胆子大了。”

      王全缩缩了脖子,不敢再问了。

      待服侍洪大伴歇下后,他才悄悄地退出去,没注意到这门一阖上,原本歇着的洪大伴张开了眼睛。他谨慎地四下里打量一番,轻咳了一声,吩咐着在门外的小内侍道,“你们好生伺候着。”

      小内侍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望向他的背影都是艳羡的。

      洪大伴有几个干儿子,能当他的干儿子,那都是跟祖上冒青烟似的。

      王全悄悄地转了又转,确认没小尾巴跟在后面,才走向目的地,与一个小太监对了个眼神,便擦身而过,擦身而过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话,“小主子出京了。”

      那小太监神情半点未变,直接走了过去。

      三皇子容瑞急匆匆地出宫,又急匆匆地入宫,慌慌张张地便要闯到景和帝跟前,“阿爹,阿爹,阿爹……”

      偏被拦住了,他便不顾的放声大叫起来,声声都透着同官家的亲昵。

      景和帝正与跟前的几位相公议事,被他这么一吵嚷便有些头疼,“吵嚷个甚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吵嚷的?”

      三皇子容瑞瞧瞧都看向自己的几位相公,面上有些讪讪,先给官家行礼,再给几位相公见礼,“阿爹,四弟他可是出事了?方才儿臣想去瞧瞧四弟,清风观到是关着呢,儿臣怕四弟出事了,便急着、急着来……”

      几位相公好似见他这样,都齐齐告退了,人家天家父子,他们臣下站着看是何意呀,还不如早早地退下去。

      景和帝见几位相公都退了下去,面色才算是好看些,“你不好生在崇文馆待着,怎的还往清风观里跑?”

      “阿爹,四弟如何了?”

      三皇子刚要说,话还未出口,就让一道声音打断了,也不用回头看就知是大皇子进来了。

      只见他一撩衣袍,便跪在景和帝跟前,“阿爹,四弟遇难,请容儿臣带兵去救。”

      后面慢吞吞地来了个二皇子,他到是随大流般地跟着跪,好似大皇子去做甚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三皇子容瑞一跺脚,“阿爹,儿臣也愿去,四弟他别说出去了,就出宫还是头一回,这、这叫我们做兄长的如何安心?”

      大皇子沉声道,“阿爹,四弟不光儿臣的四弟,还是您立的太子。”

      景和帝望着这几个儿子,他们年轻有活力,都齐生生地着他面前,那种活力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老了,微叹口气,“到底是你们一片心意,也不必领兵去救,朕自办法。”

      大皇子还想再说些,对上景和帝看过来的目光,便将话噎了回去。

      三皇子容瑞到说道,“阿爹既是、既是早有安排,儿臣、儿臣就放、放心了。”

      二皇子就好似没嘴巴一样,一句话也未说,也好似大皇子的跟屁虫,大皇子过来,他也跟着过来,大皇子一走,他也跟着告退了,无声无息的。

      三皇子也告退了,出宫时还徘徊在宫门好一会儿。

      简乡侯府里,到是沉闷极了,便是素来不管事的曾老夫人也不得不过问一下,听闻她那个素来只晓得掐尖要强但身子骨不太成的二孙女竟是跟着那位身子骨也不太好的太子殿下出了京,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未成婚呢,就这么跟着走了——

      好悬没把曾老夫人气个仰倒,忍不住将大儿媳,这府里的侯夫人柳氏请过来,未等人开口请安,就已经摆起婆母的范儿来质问道,“自你嫁入侯府里,这府里的事都由着你打理,你到是把这府管得好哟,还要她养成那般性子,这般不管不顾的到是想做什么?”

      大夫人柳氏还未喘口气呢,就被婆母这么质问,心里面那是极不舒服的,这事儿传到她耳里都让她懵了,好端端一个姑娘家,竟要跟着人走,那个身子骨受得住?最主要还不是顾妙儿活不活得了,最重要的还是那位小主子,若是叫小主子在外头碰见什么事,宫里的官家难道不会责怪到他们侯府吗?

      她都急死了,只这是婆母,她只得忍着,“是儿媳的错。”

      曾老夫人本也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人,见大儿媳这么干脆就认错了,也不好再苛责于她,长长地叹口气,“都是冤孽哪,都是冤孽哪……”

      大夫人柳氏安抚道,“恐怕官家比我们更担忧呢。”

      曾老夫人更忧虑了,“要是那位出甚么事,咱们侯府恐怕也是到头了。”

      大夫人柳氏晓得是这么个道理,顾妙儿掐尖要强,她是知道的,当年侯爷有意将这个庶女抱到她跟前养着,也是李姨娘自个儿不肯,求着侯爷同意的让她自己教养,偏就养成了这般性子——她待顾妙儿自是不放在心上,不是自个儿的骨肉,也就是不苛待于她就是了,“咱们恐怕也就是只能盼着了,盼着会有好消息。”

      曾老夫人真真是愁,原想着还出个太子妃,到是桩天大的喜事,偏接二连三地就出事,如今还……她心惊肉跳的,觉得这命恐怕也要跟着短了。

      偏这会儿简乡侯顾维常这个主心骨不在府里,客栈里住着的老太太一行人,用过朝食地后,则是上路了,马车却是停了,就听见外面车夫说马车坏了,一时也修不了,到叫锦红着急起来,“这可怎么办呀,姑娘,总不能叫姑娘您走着去吧,这可怎么受得了?”

      她话刚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对,姑娘都那么厉害了,走路可算得了什么呀?她那眼睛都不敢看自家姑娘了,觉得自己把姑娘给看轻了。

      老太太刚想说那也是有马的,不必搭马车,也不必自己走路,再不济嘛就跟自己的内力过不去,轻功几丈几丈的飞走,那样不大好,万一累了,这碰上强手,恐怕自己都提不起劲来同强敌对战,那死的就是自己了,可悲剧了。

      她就让锦红掀开帘子,让马车夫过来回话,“马车不能修了?”

      马车夫一路跟着的,原先有两个马车夫,那一个前儿挂东南枝去了,就这么一个还活着,为着安全起见,清风道长就自动到后面当马车夫去了,这一个马车夫就在前头赶马车工。

      马车夫有些惶恐,就跪着,头都不敢抬一下,“回、回贵、贵人的话,是修、修不好了。”

      锦红瞪大眼睛,“怎么就修不好了,要修不好,前头可怎么成?难不成叫我们姑娘走过去吗?”

      那车夫更加惶恐了。

      老太太靠在马车里,冷眼瞧着这个马车夫,“别装了,谁派你来的?”

      话音刚落,就见马车夫飞身直冲马车里,手上的马鞭拿着手里,竟是往老太太的脖颈套去。

      锦红在边上吓傻了,竟是动弹不得。

      老太太被套个正着,瞬间马鞭一收紧,就将她勒得眼睛往上翻,两手还徒劳无功地想要拉开勒住脖颈颈的马鞭,双脚无力地乱蹬起来,却是未碍着马车夫半分。

      马车夫一扫方才的惶恐之态,此时,面上阴冷,双手收着越来越紧,试图将她一下子就勒死。

      锦红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尖叫了起来,也凭着她那点微薄的力道,冲着马车夫过去——双手碰到马车夫的身上,竟被一道无形的力气给弹了回来,后背重重地撞上马车内壁,眼睛一白,竟是晕过去了。

      老太太勒得难受,只想着她以前是觉得活腻了,想死了,现在真有人让她死了,才觉得真是难受,这比上回被锦红吊脖子还要更难受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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