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蠡屋》禾刀

2、纯爱

　　2、

　　事发的两天后，群里放平浪静，消息依旧在不停地刷，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被剖心肢解，被冲进了下层人脏污的下水道里。

　　寂静无人的夜间便利商店内，柳槐穿着橘色的显眼马甲，一脸困顿地坐在收银台里，边刷手机边拆开棒棒糖，塞进口中机械性地含着。

　　甜腻的荔枝味蔓延，柳槐支着脑袋，撩起眼皮扫向角落的监视器，猩红闪烁的光点似无形的眼睛，一切都逃不过它的掌控。

　　角落里新添的游魂静静地蹲在那，emo气息拉满，显然还没习惯自己存在的新形式。虽然柳槐看不清他的脸，但就是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怨气。
　　柳槐略一挑眉，将手边没拆的棒棒糖朝角落扔了过去。

　　“啪”地一声，初当鬼的男人被吓得立刻窜到天花板上，反应过来后又恶狠狠地瞪向她，嘴里不干不净。

　　柳槐笑了，顽皮又恶劣，形状漂亮眼尾向上拉出一个妩媚多情的弧度，眼里却毫无半点温度。
　　从有记忆起，她便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灵体。

　　开始她还很害怕，因为那些鬼长得都很可怕，可随着年岁渐长，看清了人类之后，反倒对这种只能飘在空中什么也做不了的丑陋家伙生出了亲切。

　　很多人身后都跟着几只。
　　她可以从鬼魂的数量上判断这个人干过什么缺德事。

　　这么一看，她做人还不赖。
　　也就杀了两个。

　　“天生坏种。”
　　瞧见女生捉弄得逞后戏谑的笑容，她的第一位鬼魂“朋友”淡淡给出评价。

　　闻言，柳槐嘴角上扬的弧度兀地坠落。
　　漆黑如墨，噙着刺骨寒凉的眼神射了过去，两只鬼都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再不敢继续激怒。

　　柳槐慢条斯理地将棒棒糖在嘴里换了个边，长睫低垂，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她都快忘了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了。
　　只记得自己在红灯街出生，母亲是个潦倒堕落的□□，父亲……不重要。

　　先天性的心脏病让她从来到这世上的那刻起，就被迫开启了死亡倒计时。

　　三个月大的时候她就被遗弃了，那个便宜妈还算有点良心，把她丢在了孤儿院的门口，而不是随便一个处在乱巷的垃圾桶里。

　　柳槐在那长到了十五岁，书念得稀烂，还好有张漂亮的脸，初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了。

　　孤儿院外面的世界很乱，这个时代只有上层社会是有秩序的，她一个涉世未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况且胸口还有颗随时都能引爆带走她性命的定时炸弹，赚钱救自己一命成了当时她最大的执念。
　　几经辗转，被各式各样的人骗过后，柳槐被卖到了红灯区。

　　跟宿命一样。
　　□□的女儿也是□□。

　　得益于这张脸，她的初夜被卖了个好价钱。
　　不管她如何挣扎恳求，都没人理她。

　　女人在下层是最好的商品。
　　上层有机器人消解降低暴力和犯罪率，下层可没有。

　　小孩和女人，就是最简单的工具。

　　买主是个癖好变态的谢顶老男人。
　　有钱，爱玩，最喜欢狗崽一样的小姑娘。

　　男人身后有好多小小的游魂，她们哭哭啼啼，吵得她耳朵痛。
　　柳槐不愿意回忆那晚的过程，只记得醒来后她就在医院了。

　　胸口插着好多管子，除却身上骇人的痕迹，医生说她的心脏已超负荷，还想活命的话得换颗新的，不能有较大的情绪起伏。
　　生气、高兴、伤心，都得戒掉。

　　从那以后，她就变了个人。
　　性格逐渐变得极端和扭曲。

　　柳槐还记得自己从红灯区逃出来的时候，几乎脱了层皮，她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留在那种地方，成为第二个遗弃她的母亲。

　　善良救不了她的命，那不如变成刽子手，寻找那颗最鲜活漂亮的心脏。

　　在她神游时，门铃的忽然响动将她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欢迎光临。”
　　条件反射地蹦出一句，柳槐直起身子，嘴里的糖果已经化成了磨舌的薄片。

　　一般这个点来便利店的，要不就是住在附近的年轻人，饿了出来觅食，要不就是加班晚归的社畜。
　　这个男人显然是第一种。

　　他身材高瘦，穿着拖鞋和不合身的宽大家居服，领口大开，露出的锁骨肌肤纤瘦冷白，戴了副宽边黑框眼镜，刘海很长，几乎遮住了眉眼，头发浓密，无形且邋遢。
　　典型打游戏打到深夜下楼买宵夜的宅男形象。

　　柳槐没什么兴趣地扫了男人一眼，视线却在触及对方暴露在白炽灯下的半张脸时稍一凝滞。

　　男人下颌线条锋利又流畅，喉骨凸起的弧度十分抓人，虽然看不清楚五官，可骨节淡粉的修长手指，以及优越的下颌线和喉结，让男人自带帅哥氛围。

　　柳槐有点手控。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男人却径直走向了速食区域，消失在货架的遮挡下。
　　柳槐微挑眉，将嘴里的糖棒吐了出去。

　　不一会，男人怀里抱着一堆口味各异的泡面来到收银台，哗啦一下倒在台面上。

　　柳槐的短暂兴趣已经消散，她低头一言不发地扫码，轻声说出价格，只等这位客人支付走人。

　　可等了一会儿，面前的男人都没有动静。
　　柳槐秀眉微蹙，眼神不太耐烦地上抬看过去，

　　四目相对，黑框眼镜下那双形状勾人的桃花眼由愣怔转为慌乱躲闪，眼神如小鹿一般，透出淡淡的水光，男人慌忙低下头，领口病态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透出一层薄粉，修长骨感的手指用力扣住柜台边沿，粉色的关节彻底暴露在柳槐眼前。

　　秀色可餐。
　　柳槐神思一顿，脑子里蹦出这么一个词。

　　粗糙愚笨的宅男造型竟意外的给这勾人的气质增添了几分乖巧，娇态。

　　“……”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柳槐从愣怔中猛地回神。

　　疯了吧……
　　她的取向可从来不是这种阴恻恻又软绵绵的类型。

　　她喜欢骚的。
　　越骚越好拿捏。

　　这种宅男二次元，一看就是向往动漫中那种可笑纯爱的中二病。
　　这不，和美女对个视都能脸红。

　　柳槐心内嗤笑，她敲了敲台面，重复道：“一共六十八星币。”

　　男人眨了眨眼，盯着搁在柜台旁边货架上的东西，眼眶在刘海打下的阴影里变成赤红，他呼吸急促起来，眼神迷离不清，下意识伸手去拿。

　　柳槐被男人不搭理人的模样弄得耐心全无，她卸下客气，神色不悦而厌恶。

　　这种厌恶在看清男人新拿的商品后达到顶峰。

　　一包超大size的避孕.套和润滑剂。

　　“还，还有这两个。”
　　男人嗓音低哑，还挺好听。

　　柳槐没心思在意声音，她飞快瞥了眼男人瑟缩躲闪的模样，方才觉得他纯情乖巧的印象彻底没了，只余恶心。

　　什么意思？
　　看到她之后拿这两样东西，准备回去干嘛使？

　　柳槐情不自禁地脑补出男人脱掉裤子猥琐运动的模样，口中的荔枝甜味都变了质。

　　她强忍白眼，飞速扫完码，扔了个袋子过去，表情要多冷漠有多冷漠：“两百星币。”

　　男人付完账，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眼神一刻不离地黏在柳槐身上。

　　柳槐哪怕侧着身，都能感受到对方那道如有实质的黏腻视线，就像下水道里阴暗爬行的蟑螂壁虎，柳槐不禁想起当年那个虐待她的老变态，让她生理性不适。

　　低垂的黑眸中杀意渐起，在即将忍不住的时候男人却一句话都没再说，干脆地离开了。

　　门关上，便利店里重新陷入死寂。

　　柳槐心口憋闷，她恶狠狠盯着门口，转身走进休息室，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凤眸圆瞪，一眨不眨，用力且疯狂地搓着被男人不小心碰到的小指。

　　他应该庆幸，没有做更多逾矩的事。
　　不然她绝对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