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踢下凳子，谢谢》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97、山庄事变

　　石荒慢条斯理地拿手帕包好甩干净血渍的扇子，塞进袖袋里。
　　负手而立到窗边，看着窗下一盆不合时令，但是盛开得灿烂的腊梅花。
　　“月少庄主，你母亲好像摔了一跤，扭到脖子，应该是没气儿了，你不去看看吗？”
　　月少庄主沉默许久后迈步走向门口，低声道:
　　“既然都没气儿了还是通知人准备后事吧，没必要看了，毕竟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一棵血珠从橙黄的花瓣边滑下，坠落，映出旁边人唇角一抹冷淡的笑意，然后绽开在泥土上，无声无息。
　　多懂事的一个孝子贤孙。
　　等到门外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时，石荒瞅准空隙出了门去，走过空荡荡的院子，走到了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巴掌大的一朵白芯红边赤金色蕊的牡丹花，在灯笼下盛开地极其浓艳。
　　“这是给谁守门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在耳边，赵明克吓得跳了起来，转头就对上了他们石先生含笑的脸。
　　“……先生。”
　　身后院子里有了一刹的安静。
　　石荒视线扫过虎视眈眈的梁管事一群人，眨眨眼笑开道:
　　“走吧，找个空旷点儿的地方，先生检查一下你们的剑术学得如何了？”
　　跟着石荒走向庭院，一群学子面面相觑后纷纷提起心来，要是他们不小心伤到了石先生……另外，他们谁带剑了吗？
　　环视一圈后众人惶惶，无人携带武器，就连洛如故身上的暗器被墨先生收走后也没还回去，那他们赤手空拳的……比剑术？
　　“不会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吧？”
　　赵明克凑近裴渡海，低声问道。
　　裴渡海默然，随即反问道:
　　“难道你还想跟先生动手不成？”
　　赵明克缩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揣揣非但没减少，反而连呼吸都提心吊胆起来了？他们对练是最合适的，如果和先生比试，也该是那位神出鬼没的墨先生，而不是整天笑眯眯给他们布置通宵都做不完的作业的石先生。
　　他们这一群人里，只有裴渡海和月临在圣京长大，便是书无雁和曲幽河的家族也有在京任职的官员，可他们两人依旧鲜少进京，对圣京的事情知之甚少。
　　裴渡海家规严苛，进入书院前都是在族学上课，对圣京世家之事见的也不多；
　　唯独月临……
　　月临看着石荒的背影，杂乱无章的记忆一遍遍在脑子里刷过，但是对于这个红叶山庄……为什么会没有？明明到现在为止，一切轨迹都重合上了。
　　难道是因为她的出现带起了这一系列的变化？那之后的事情呢？还会如她所料的走向她所期望的地方吗？
　　月临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但是她在这个闲庭信步的人身上，看见了那个心狠手辣的石太傅的模样。
　　那个杀伐果断的，言笑晏晏间将长剑送进对手胸膛心口的石家掌权人，一品太傅石荒。
　　攥紧了袖口，月临呼吸突然一停。
　　她想起来了。
　　红叶山庄……没有什么红叶山庄，只有一座因为种满了红叶被人叫做“红叶山庄”的沉月山庄……
　　而这座山庄之所以她会有印象，是因为这座山庄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足以影响朝廷格局的事情——山庄少主弑母上位，以残忍的手段清除了旧势力，听闻自那之后，山庄的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随即凭着一份先帝遗诏，成为了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
　　先帝遗诏！
　　先帝——月蓉！那个老女人！
　　“小临子？”
　　月临浑身一颤，眼神呆滞，浑身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了柳渔歌关切的神色。
　　月临眨了眨眼，肩膀松懈下来，扯着嘴角笑开:
　　“怎么了？”
　　“你没事吧？是很冷吗？”
　　“……没有，就是有点担心今晚的考核。”
　　“哦……”
　　柳渔歌挽上月临的手，半拉半拖着人跟上同砚们的步伐。要不是她恰好回了下头，还不知道这姑娘要在这站多久，整个人走神走到天边去了。
　　“不用担心啦，先生有数的，肯定不可能真的让我们打生打死的，这可是明显违反书院规定的。
　　先生虽然喜欢为难我们，但是到今天为止，先生作为做出过违反书院院规的事情，布置的作业也一定是我们稍微努努力就能完成的……”
　　月临偏头看向柳渔歌侃侃而谈的侧脸，出神地想:
　　“今晚的作业……可不一定。”
　　而竖着耳朵听着柳渔歌大夸特夸的书无雁和元锦楼对视一眼，他们班上就没一个人搞懂过，到底柳渔歌为什么会这么推崇石先生的地位？就因为他是主教他的的先生？不像啊！还是说石先生在齐国真的到了这么出名的地步了？
　　某种程度上，他们确实猜的没错，石荒这个名字，在齐国可以称得上这十年来所有举子的噩梦。毕竟这些年他们的考题——大多取自年少成名的东周少傅石荒的著作。
　　“哒！”
　　脚步停下，石荒看了一眼空荡的庭院，走两步上前，站到院中石桌旁边，在学子们疑惑的目光里撩袍抬脚——把石桌一脚踹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学子们:……
　　然后一脚一个，四个石凳也没能避免，“哐当……”几声接连砸在碎裂的石桌上。
　　学子们嗫嚅几番后没等到他们开口询问，门洞外窜来一个人影，停在石荒身边站定。
　　哦，是石先生家那个人高马大的下人……这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一个下人的功夫都这么厉害，一群人对接下来的考核更没底了。
　　然后这个人抱着一堆东西朝着他们走来，等到人手一把剑握在手里后……更没底了，完蛋。
　　发完无悄的精钢剑后小栓子退回了石荒身边，和石荒一样赤手空拳的站定。
　　然后“轰隆隆”的一阵脚步声奔袭而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山庄下人围住了空地中央的师生们。
　　“来吧，同学们，让先生看看你们剑术学得如何了？”
　　笑着说着，石先生走到学子们中间站定，随即还一脸好心地提醒道:
　　“武器都是开了刃的，可别死了哦。”
　　不干人事啊？！
　　好像一个信号，石荒话音刚落，围着他们的下人们拿着刀剑朝着他们砍了过来。从这群人看杀父仇人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至少他们的武器是真的会砍死人的！
　　“铿！滋！嘭……”
　　“……”被围在包围圈中心毫发无伤的石荒看着这刀光剑影的乱斗现场，还有闲心换下袖子里包裹着的扇子——从小栓子手里接过新的，递过去脏的。
　　“先生！您到底干什么了？”
　　房菲招架不住对着石荒大喊一声，因为他还带着个拖后腿的曲幽河，此刻两个人靠着房菲对危险的直觉在人群里狼狈逃窜。
　　不是没想过把曲幽河塞到石先生身边去……裴渡海就是这么干的。然后曲幽河被石荒一脚踹到房菲身边，曲幽河惊恐地拽着房菲的胳膊死活不肯撒手了。
　　石荒摊手道:
　　“问得好，先生我什么都没干。”
　　“姓石的！”
　　梁管事隔着混乱的场景瞪向石荒，怒道:
　　“你赔我夫人命来！”
　　学子们表情更惊恐了！唯有脑子更活的元锦楼和书无雁一时之间有了骂脏话的冲动。
　　但是悲催地发现他们才疏学浅，没有学过骂人的脏话，所想出来的言辞都不够脏。
　　“梁管事，你们夫妇之间的问题怎么能找我呢？还连累我乖巧的学生们。或许你夫人只是想逃离你呢？毕竟你看起来是个克妻的面相。”
　　至于石先生什么时候学会看面相这种玄学的东西了？不管。反正这话一出，围过来的人更多了，而月洞门那边还在源源不断地加人。
　　“你放屁！”
　　梁管事怒吼。
　　学子们要不是没空，真的很想点头，骂得好。
　　石荒眼神怔愣一下，转头凑在小栓子耳边低语，让他帮自己准备一些东西。
　　梁管事:……
　　学子们:……
　　先生，可能有点过分了……
　　梁管事咬牙笑了一下，大手一挥，“使点劲，没吃饭吗？让他们活着，你们就都得去死！”
　　这话一出，看着那群打起来差不多以命换命的下人们，石荒合理怀疑他们是被PUA了。
　　但是这种攻势下，这种庭院里总算是没有一处安心的落脚点了，连石荒也不得不挪步离开原地，时不时地闪躲开袭来的刀剑。但是扫了一圈后石荒隐隐察觉到一些东西，感觉有点好笑。
　　打了半天，这群学生们连一点皮外伤都没受啊？
　　就连脆皮的房菲和拖油瓶曲幽河在狼狈不堪的同时也是毫发无伤，山庄这群人武力不太高的样子？
　　直到石荒侧身避开砍来的刀，冷冽的刀锋擦过肩头，耳边破空声不绝于耳。
　　但是等持刀的人控制住刀势，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恰好元锦楼和赵明克被人逼到了这处角落，比人更瞩目的是他脑袋上完好无损但是又明晃晃的牡丹花。
　　真他妈眼熟啊……
　　管理花园的家丁握着刀盯着那朵花躲过刀剑，一时间看得肝胆俱裂，可不是眼熟吗？这他妈不就是他开春刚培育出来的点绛唇吗？！
　　他辛辛苦苦照顾了几个月，前天刚开，他还没来得及向庄主炫耀他的成果。现在庄主死了，他的花被这狗日的小屁孩折了？他的花？被折了？全大周唯一的一朵点绛唇？被折了？还插在了脑袋上？
　　他妈的！
　　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元锦楼感受到后背的凉，回头的时候艰难地避开了气势汹汹的刀，然后就看到拿刀的人闪过他，以更加狰狞的气势朝着赵明克砍了下去。
　　元锦楼来不及多想，一脚过去，刀尖歪了，顺着赵明克肩头滑了出去。
　　赵明克回头，避开了横来的剑锋，靠到了元锦楼身边。然后刚刚被踢了一脚的家丁更加凶狠地扑了过来，那架势，他旁边的同伴都不得不避开他的攻势。
　　元锦楼又急又气，拽了赵明克一把，躲开了一把大刀，冲着赵明克问道:
　　“你干什么了？！”
　　赵明克懵了，脸上全是迷茫，道: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干啊？！”
　　这话真够耳熟的……
　　于是元锦楼四下扫了一圈，很好，造成这个场面的石先生已经不见了人影……
　　赵明克被元锦楼拉到了角落，身后是一棵开得正盛的桃花，旁边这样的桃花已经在打斗中被砍掉了两棵。
　　赵明克后背撞上了树干，抬起一脚把人踢开，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死盯着他，就跟他抢了他媳妇儿似的，这是打出火气了？
　　眼睛突然被闪了一下，赵明克抬眼看向对面，就见对面的屋顶上，伫立着两个人影。
　　那赤红的衣摆在月色下发着暗光，旁边高大的人影看着气势十足。
　　但是更有气势的还是他们石先生手上闪着寒光的箭——
　　赵明克眼睁睁地看着石先生安箭、挽弓、紧弦，撒手——箭朝他飞过来……不对，是朝他头顶飞过来？
　　“咻！”的一声，破空而来的箭在离他一臂的树上被人抓住了。
　　箭尾的白羽还在颤抖着。
　　“啧……怎么这么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