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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入全州 ...

  •   相比起圣京的阴云绵延,全州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走进全州后,干脆下起了蒙蒙雨,浓雾笼罩下好似烟雨江南的朦胧清爽,也难怪全州行宫每年都会被景行玥光顾了。
      石荒撩开帘子,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意,头疼都稍微缓解了一些。
      风吹进马车里,吹动手上的信纸,窸窸窣窣的声音鬼鬼祟祟地响起一点石荒没太在意。是家中的来信,府医找到了他这次突然倒下的原因,令石荒意想不到的是,这居然是多年前他使用失魂蛊留下的隐患。
      肖泉以毒攻毒后他体内毒素不是解了,而是达到了一种饱和,但是那个时候系统给的不是buff还在生效,所以他多活了两三年。直到这一次再次中蛊,三只蛊虫在他心脉扎根,平衡被打破,也就导致来势汹汹,他身体招架不住。
      现在的问题就是景行舟给他下的蛊是哪来的?什么作用的?
      王府的人都是景行舟带回来的,宫里都不曾安插眼线,石荒也不会冒冒然行动。
      梅家倒是给他提供了一条消息,正山镇周家的那位傀儡家主,疑似同南边互通有无,周家种植在地里的草药,有一部分是从南疆大山里来的,属于南□□有的品种。只是周家不经营药材生意,这些东西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推断的。
      要不是梅家有专精草药的医者,也不会认出来那批被周家假装花卉种植的东西来历不对。
      那些孟狗的残党被石荒安在了周家头上,变成了周家暗中培养的打手,梅家当年没遭遇过孟昭荼毒,就算对这位被整个中原联合绞杀的北齐国师有所听闻,也不会去怀疑这群人是孟党这么离谱的东西,毕竟那位死了快二十年了。只要梅家不怀疑石荒的栽赃,周家就会被梅家盯得死死的。
      也要感谢景氏撤去了梅家皇商的名号,让梅家做事可以没了顾忌。梅家能撒开手干活,最后得到好处的是石荒。
      石荒看着窗外流过的山川绿树,喉咙发痒,没忍住咳了两声后能感觉到马车速度慢了下来。石荒拉起帘子,靠在车窗边,心里仍在想着事情。
      夏取良不在,没人能跟他商讨这些过于混乱又复杂的东西,石荒颇有一种独孤求败的孤寂,和独醒的茫然。
      如今整个大周,西南有方家、江南有红门、北边有扶越夫妇、西边有梅家、他本人则坐镇圣京,看起来好像天南海北连出了一套完整的纵横,将整个大周的地下牢牢握在了手里,但是他这些散装的势力和景氏正儿八经的军队还是比不上的。虽然镇南军和他有合作关系,不会受帝王裹挟背后捅他一刀,但是相对的,如果景徒雅或者他底下那两个好侄儿要不经过景行韬对他动手,镇南军也会保持袖手旁观的姿态。
      上百万黄金的装备物资,也不过换了景行韬手里三百个精锐,能做什么?不过是守着左都,不让人知道左都的真实情况罢了。
      当年族老们带着族谱回祖地,石荒暗中将府上护卫全部给他们带走,此后便是石氏人去楼空了,他们依旧在左都待着,营造出一种人还在,一切如常的假象。如今扶越夫妇带着他要来的三百精锐进入左都,他们自然可以撤回来了。
      景氏不会蠢到在圣京对他动手,就算动手也还不到他们敢鱼死网破的时候,所以这些护卫还得继续隐藏起来。
      石荒摩挲着腰上的玉珏,用车厢的冰凉缓解涌上喉咙的反胃,他没想好,怎么把这藏在左都十几年,如今要回来的一千五百个人放在哪。
      不能在府上,太扎眼了。
      看着窗外的浓青翠绿,石荒突然有了个好主意,暗格里翻出专门传信的绢布,信手写就,然后慢慢等笔墨干透,再卷进竹筒里,从门帘递了出去。
      “家主?”
      “送到左都。”
      “喏。”
      手上徒然一空,石荒收回手,开始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于是,后面的马车便眼睁睁地看到,从国师大人的马车位置振翅飞出一只白鸽。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路边停下歇脚,谢寒江看到国师的那个护卫在河边放飞了第二只灰鸽。
      又是半个时辰,行进在路上,国师的马车上飞出第三只鸽子。
      禁卫:……
      谢寒江:……
      桑芽趴在窗棂上看风景,脸上是满满的好奇和大大的笑容,医女在绣棚上描绘花样子,是一簇忍冬。
      第三只鸽子众目睽睽之下飞走,桑芽回头,笑着说:“大胡子在放鸽子玩儿!”
      医女闻言一笑,头也没抬道:“你怎么知道是在玩儿?万一是送信呢?”
      桑芽闻言有些脸红,凑近了悄悄地说:“悄悄告诉姐姐,姐姐不要跟主子说哦。”
      “嗯?”医女好奇地抬头,也“悄悄”地道:“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桑芽眼睛亮晶晶的,还有些心虚,低声道:“那几只我看清你了,是我喂过的那几只,大胡子说那几只太胖了,已经飞不动了,只能给主子熬汤喝了。”
      所以现在送出来掩人耳目?
      医女嘴角僵硬了,有些想笑,也有些笑不出来。
      圣京石家,清流之首,何时做事需要掩人耳目?
      医女笑着摸了摸桑芽的头,替她扶了下歪倒的发髻,低声道:“桑芽,一定不要离开家主,要永远站在他身后啊。”
      桑芽小胸脯一挺,“当然!”还挺骄傲。要是没有从胸口探出一只黑漆漆的猫脑壳的话……
      医女:……
      桑芽:……
      猫:“喵。”
      医女冷着脸,拎着后脖颈把半大的小白手套拎了出来,咬牙切齿:“桑芽——你又把1762偷出来——”
      桑芽一把夺过小猫抱在怀里,对上医女的视线后缩着肩膀把猫崽一把塞在袖子里藏起来。
      “什么1762?姐姐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1762从袖子里探出头来,脑袋还没抬起来就被人一把按了下去,不满地“嗷”了一声。
      医女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拿起绣棚继续绣起来,脸上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道:“囡囡,你猜家主需要多久会发现他的猫被人带出府?一旦被发现了你需要写几张大字才能让家主消气呢?”
      话音刚落,绣棚上猛地落来一只猫,医女眼疾手快地收了笔,伸手摊住绣棚和猫,然后对上一双清澈的猫眼。
      “咪呜……”
      “姐姐,你看1762多喜欢你?这么乖的狸奴,你忍心让他落到主子手里饥一顿饱一顿吗?”
      医女:……
      两个人絮絮叨叨,全然不知前一驾马车,某个人辛辛苦苦想要瞒住的某人已经睁开了眼,视线往后扫了一眼。
      石荒有些纳闷,他刚刚好像听见了猫叫声?
      想到后面的马车是桑芽和医女在,但是这个距离还能让他听见疑似猫叫的声音……不会是那只嗓门比破锣嗓子有的一比的“1762”吧?被桑芽带出来了?
      石荒眉心一皱,顿时觉得很有可能,这丫头在府里就恨不得抱着猫上床睡觉的程度,把猫“偷渡”出府绝对是她干得出来的事情。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成年人虚与委蛇,阳奉阴违那一套,想了想,石荒没想出来他的教育方式是哪里出了问题,于是头更疼了。
      “咳咳咳——”
      张了下干裂的唇,一股凉风吹进喉咙,石荒捂着唇一阵闷咳。
      “家主?!”小栓子在门外着急地低声喊了一句。
      半晌,石荒才终于咳出了卡在嗓子眼的东西,顿觉舒服许多,结果余光瞥见手帕上遍布的猩红,自嘲地笑了下,“还以为是痰,原来是血……”
      身体状态下滑地太快了,再不想个法子,他怕是撑不到景氏倒台的那一天。
      北齐使团进京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
      石荒随手敲了两下车厢,就当回应,擦去唇上的残红,收起帕子。石荒余光毫无征兆地瞥见窗外路过的一抹红,好像是……花?深呼吸一口气,这才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木樨花香。
      石荒眼神闪了闪,突然笑开,既然景氏动作太慢,不妨他来推上一把?他石家死了那么多人,凭什么景氏的人就能有好下场呢?小公主既然对他那么死心塌地的,不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对方一片不值钱的真心呢?
      用手撑着额头,石荒放下帘子。窗外浓雾从官道上一分为二,一边遮掩了远处风景,一边朦胧露出了水墨似的山头,石荒靠着雾重的那一边,心想:小公主既然失踪了,那就失踪吧。
      没了良心和道德之后,这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许多。
      就连在进入全州的地界后遇到劫道的马匪,石荒都觉得他们长得眉清目秀的。但是他的马车,是不是真的很好拦?!
      小栓子心情不太好,被拦下后一看对方的打扮,二话不说直接动起手来,两百斤的马匹在他手下就跟羊羔差不多,一撂就倒。等谢寒江的禁卫带着武器跟上前时,小栓子已经拧断了一个人的狗头。
      一时之间,人高马大的国师府护卫比那群凶神恶煞的马匪更像个穷凶极恶之徒。车帘被人用折扇撩起一个口子,马车里传来石荒波澜不惊的声音:“一个不留。”
      小栓子狞笑,动了动许久没动过的肩膀,“喏。”
      装备精良,进退有素的禁卫一上,场面呈现了一边倒,三十来号马匪被揍得痛哭流涕。
      这他妈谁能想到啊?看马车不怎么值钱的样子才冲上来的,谁他娘的能想到这些是朝廷的人?那些个大官哪个出门不是前呼后拥,哪像这个主子在前头打前阵,护卫跟在后边儿溜溜达达的?这么大的雾,不仅错估了人数,还估错了武力值!
      说是一个不留真就是一个不留,连禁卫想留下两个审问都被小栓子看见走过去补了俩人头,看向禁卫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垃圾。
      “两个人都搞不定?”小栓子冷声道,将看废物的眼神直接明晃晃挂在了脸上。
      禁卫脸色也不太好看,道:“需要留活口审问。”
      小栓子闻言登时脸色就拉了下来,道:“我家大人说了一个不留,你们是没听见还是听不懂?”
      禁卫冷汗下来了,抬手抱拳,“属下知错。”
      随即小栓子半点不见外地对着马车问道:“家主,这些尸体是就地掩埋还是交给官府?”
      马车里静了一会儿才传出声来,只道:“全州风光不错,适合火化。”
      在他们一行人里,话语权最高的是国师,谢寒江不论官衔还是这趟出门的实际权柄都不如国师,敢不听国师的命令,反而自作主张,这要是传进御史耳朵里,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禁军于是闻言立即表态,“属下明白了,这就安排人清理干净。”
      “禁军开路,继续走。”
      好在国师似乎没计较这些小事,只是马车里传来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没当回事。小栓子倒是多看了禁军一眼,回到马车上拿起了套马杆。
      其实最开始他们赶车用的是竹枝,直到静生道长这个无证驾驶的跟在家主身边久了,小栓子们才学着静生用起了套马杆。别说,这玩意赶车是比鞭子和竹枝这些东西都好用多了。
      禁军留下一些人就地焚烧尸体,剩下的人一半开路,一半护卫着马车,逐渐走进雾气之中。
      马车内,石荒捂着突然一阵剧痛的胸口弓起了身子,一句话花光了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力气,现在疼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连呻/吟都费劲。每一次呼吸好像都在用刀子剌过心脏,不多时衣服已经汗湿。
      马车重新行进起来,石荒顺势歪倒在榻上,肚子已经开始痉挛,四肢止不住地颤抖,像极了中风前兆。石荒强迫自己无声地深呼吸,颤抖着手从衣襟里摸出一只小小的瓷瓶,看也不看地拨开塞子直接将瓶子按在唇上,借着面朝车顶的姿势把药丸倒进了嘴里。
      “嘭!”的一声,空荡的瓶子没叼住,落在车里,顺着马车的走动咕噜噜滚到了门口,被帘子拦住,停了下来。
      仿佛咽着一把刀片,忍着剧痛将药丸咽了下去,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四肢终于感受到一点为数不多的暖意。
      僵硬着攥在胸口肚子上的手后知后觉传来了酸痛。
      石荒像一尾缺水的鱼,张大了嘴努力呼吸,等到身上逐渐恢复力气,发髻已经散乱,榻上垂下的发梢几乎能滴水。
      三两下扯掉了身上的负累,石荒光溜溜滚在榻上,浑身湿润,那些身上陈年的旧疤翻着诡异的鲜红,像是皮下充了血,纵横交错,狰狞可怖。石荒没心情在意身上又出现了什么不正常的变化,只是等身上凉风吹得半干了才重新恢复了力气,随手拽过一旁的毛巾坐起来擦拭身上的汗渍。
      等擦干了又翻出一件衣袍准备穿上,想了想,看着手上天青色的夏杉,石荒愣神了许久才缓慢地把衣服放回去,改拿起一件墨色的薄衫。
      于是上衣一件墨色的夏杉,外套一件半透的薄纱氅衣,腰间玉带半松不垮,露出小半片蜜色的胸膛,几道胭脂色的疤痕交错着;下身一条轻柔的长裤,脚上蹬了双木屐。刚翻出这玩意儿的时候石荒也很感概,符伯太懂他了,全州再凉快也是盛夏的气候,一双木屐比什么华而不实的锦靴都管用。
      腰间照旧挂上玉珏,再把一把檀木扇插在腰上,顺手捞了根墨色的发绳绑了个马尾。
      头发长,坠在脑袋后面的重量让石荒觉得脖子都被压短了一大截,但是他现在不太想费力盘头发,将就吧。
      于是石荒图凉快的衣着给他打造出了一副风流贵公子的形象,石荒自己全然不觉。
      只是觉得身上穿少了之后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车队入了全州直奔全州首府——白城。
      白城查的很严,但是当禁卫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外三里地后,白城已经大开了城门,府兵开始清空道路,将直达太守府的路清了出来。
      说是夹道欢迎可以,说是严阵以待,好像也对。
      石荒听完禁卫的回复后仍在闭目养神,眼睛都没睁开,道:“那就进城。”
      天都快黑了,他不想在城外过夜,人多眼杂,马车狭小,更容易露馅儿。
      顺手捞过一只螺钿盒,石荒眯开一条缝儿看了一眼盒子里霞色的口脂,探出无名指指腹蘸取了一点,借着盒子的反光点在唇上。
      目前还不到跟人推心置腹的时候,所以他这病殃殃的模样可以是因为长途跋涉导致的气色不好。长途跋涉却不至于让一个历来都能大难不死的国师变得瘦骨嶙峋,甚至命悬一线的孱弱。
      嘴巴红了点,气色起来了,但是脸上估计还是白惨惨的,但是石荒在翠花准备的匣子里搜了一圈,实在看不懂那个是擦在脸上的,于是干脆又沾了一点口脂,两把抹匀在脸上。
      妆匣上清晰的琉璃镜照出了一张有些憔悴,但是依旧唇红齿白的脸。石荒对着镜子里瘦了一圈的脸颊眨了下眼,黑眼圈有些重,但是不要紧,谢寒江的黑眼圈跟他差不多,不会有人怀疑。
      但是想了想,还是掏出一只艾草香囊挂上,稍微掩盖一下他身上自己已经闻不出来的药味。
      在府上那段时间,他被苦汤药腌入味儿了,之前就被景行舟发现过,现在不能第二次出现纰漏。
      行,起码他自己看不出来什么病殃殃的模样,甚至像极了回光返照的人该有的样子。于是石荒放心地将匣子收了起来。
      到了太守府,门口的灯笼老大一只,但是禁军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觉得,好像不如国师马车上那四只来的亮?之前借夜色赶路过几次,国师那两架马车亮的,让他们走在末尾的人都能看清自己的影子,也不知道灯笼里到底点的是什么?
      府门大开,一个褐色常服的老者背着手伫立在台阶之上,直到马车停稳在门口这才举步走下来,身后跟着几个同样上了年纪,但是气势凛冽的老者。
      石荒在小栓子的搀扶下从马车里亮相的那一刻,众人肉眼可见地走神了一瞬,随即大头的老者先反应过来,在石荒看过来之前垂下头去,道:“臣全州太守肖邺,恭候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千岁千千岁——”
      身后几人如梦初醒,纷纷拱手礼拜:“国师千岁千千岁——”
      石荒走下梯子站到老者身前,抬手虚扶老者,“各位都是国之肱骨,不必行此大礼,请起吧。”
      “谢国师。”
      一众人站直了,却也垂着头不敢直视石荒,石荒见此唇畔笑意微深。
      “接风宴已备好,大人请。”
      肖邺转身邀石荒入府。
      石荒点了点头,举步走入府邸,一众人安安静静跟在后面,好似石荒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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