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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再至大荒山 ...

  •   乾元十年,夏至,四象城。
      石荒从床上起来,迷糊着走到立柜旁拉开柜门,迷糊着拉出一套叠好的白袍子,正准备穿上身,余光被一道金光晃了一下。石荒愣神了下,然后把套上一只袖子的衣服褪下来,提在手上拉开打量。
      石荒深吸一口气,醒了。回头看向某个从床上打着呵欠爬起来的人,声音有些僵硬,“这件衣服为什么还在?”
      墨春生抹了把脸,凝神看过去,看清的一瞬间猛地笑开了,紧走两步把人抱住,摇了摇,笑道:“怎么了?不好看吗?我找人做了一年多才做好,不是很好看吗?”
      “这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石荒简直气笑了。甩了甩手上的精致繁复的衣裳,没好气地问:“我是问你,这件衣服我以为你丢了,为什么没有?”
      墨春生笑着把下巴搁在石荒肩头上,低声道:“看见你穿着我精心准备的衣服站在所有人面前,阳光照过来的时候我家小荒爷好似神祇临世,我心都化了。”末了看石荒表情和缓了一些又补充道:
      “好看,不想丢。”
      石荒脸色霎时僵硬了,脖子还有些发红。
      “咚!”的一脚踹过去,墨春生没防备,被踹了个正着,捂着小腿“嘶嘶”抽冷气。
      “叩叩叩。”有人敲门。
      “滚!”石荒想也不想低声吼了一句,转身继续找衣服,手里的白衣纠结了会儿,还是一把塞了回去。
      等穿好一身青绿的夏衫石荒才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瞪了墨春生一眼后过去开门。
      墨春生坐在床沿,正翻着石荒顺手丢给他的衣服慢悠悠往身上套,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也不闹,甚至在人走后还笑了出来,抬手捂着脸,指缝间露出了微微的红。
      这么情绪化的小荒爷,真的好乖啊……
      余光瞥见乱糟糟团在角落的白衣,眼里笑意更加明显,就是有点容易害羞。但是把那个神祇一样的石家主拉下红尘染上世俗的欲望时,是真的惊艳。
      惊艳的石家主此刻很想回去再把屋子里那个狗男人揍一顿。
      “先生。”石荒静默了会儿才对着站在院子里的老者恭敬作揖。
      何院长笑眯眯地摸了一把胡子,道:“睡醒了?”
      石荒看了眼亮堂的院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有个人想见你。”何院长开门见山地道。
      石荒闻言挑了挑眉,能知道他躲在白鹿书院,还能准确地找上门,甚至还是个何院长推拒不了的人,想来想去,整个大周似乎只有一个人。
      石荒心里沉了沉,对着何院长点了点头,“麻烦先生了。”
      何院长不在意地笑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
      “何女郎已经接手了书院了?”
      “差不多,就这段时间了。有许家那个孩子帮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我还在呢,还能教教……”
      师生二人慢慢走远,墨春生穿好护腕迈出房门,扫了一眼空荡的庭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晨练去了。哦,日头高照,或许该叫午练更贴切?
      “……”石荒看着在院子里舞剑的男人一脸无语,干脆抱着手杵在一旁,等对方收手后顺手取过桌上的汗巾走过去,很是敷衍地恭敬抬手道:“公子。”
      “石家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景徒雅微笑着接过毛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随口问了一句,末了又道:“想找国师大人的踪迹可真是困难,谁能想到你居然还躲在书院里?”
      石荒把手揣在外袍的袖子里,轻纱拂过手背,带来些微的凉爽。石荒道:“公子不是就想到了吗?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子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景徒雅理了理挽起来的袖子,带着石荒到院子里的树荫下坐下,顺手翻了两个茶杯倒了两杯茶。“没办法,朝中百废待兴,无人可用,国师大人又拒绝还朝,窝在这山村荒野过自己的小日子,寡人不得不亲自走上一趟,真让你在这里安居下来不就更叫不动了吗?”
      石荒笑了,“早晚要回的。公子如果因为这种事情丢下朝堂的事情,是否过于儿戏?向来是有什么公子必须亲自出面的事情发生了吧?公子微服私访的事情做的太熟了,可别上了瘾。”
      石荒笑着提了个醒,景徒雅不慌不忙地喝完手里的茶水,道:“不妨事。朝上自然有人看着,寡人也算不得微服私访,不过却是有件事必须寡人亲自出面。”说到这里,景徒雅似笑非笑地看向石荒,道:“这红门确实胆子有些太大了,胃口也大,全然不怕被立个叛国罪打起来的样子,国师你说,要不要派兵剿了他们?”
      石荒也笑,笑得全不在意,“您随意。”石荒说:“区区白衣架子这么大,是该教训教训。全砍了吧,杀鸡儆猴,料想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红门了。”
      景徒雅笑着点点桌子,道:“国师戾气太重,能交涉还是交涉,毕竟士兵的命也是很贵的。”
      “您说的是。”石荒从善如流地接过话。
      “国师打算何日还朝?”景徒雅问。
      石荒静了静,随即到:“半月后。”
      景徒雅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站起身来气势一变,脸上笑容收了起来,低头看向石荒,“那寡人在圣京静候国师。”
      石荒站起身来,对着景徒雅拱手,不卑不亢,“圣人慢走。”
      景徒雅没多留,好似真的只是路过来看一眼,但是这一眼他做成了两件事:一是告诉石荒,红门的事情解决了;二是逼着石荒定下了还朝的日子。
      石荒久久立在树下,半晌没有起身。等院长过来时,他还是那个送人的姿势。何院长走过去,脚步声惊醒石荒,石荒站直了,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冷漠。
      何院长拍了拍石荒的肩膀,问:“要走了?”
      石荒侧头,没有说话。
      何院长也不说多的,今日景素出现在书院门口时何院长就知道了,石荒要回去了。
      “先生,我要回大荒山了。”许久后,石荒才好似道别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何院长想起凤来城那对夫妻,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但是还是问了一嘴,“回去做什么?”
      石荒笑,“给自己安排下后事。”
      玩笑话的语气让石荒胳膊上被拍了一巴掌,何院长斥道:“好好说话!”
      于是石荒好好说。道:“回去道个别。”石荒抬头看向身后的树冠,道:“我在大荒山这些年,过的很开心。”说完又补充道:“真的很开心。”
      没等何院长反应过来,石荒冲着何院长俯身一揖到底,“先生,我走了。”
      说完就站起来转身走出了院子,头也不回地。
      何院长看着石荒的背影,良久,叹了口气。
      东西简单收拾丢给了小栓子带回圣京,石荒带着墨春生快马加鞭赶回了大荒山。进城后石荒第一时间去了城主府。一顿饭的功夫和那对夫妇说了什么东西,临走时墨春生看到城主夫妇眉眼间藏不住的忧虑,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回到大荒山后看到守在门口催稿的薛七娘和翠翠。当时墨春生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直到石荒从屋子里拉出两大箱的存稿交给薛七娘。
      墨春生靠在门扉上,看着那两大箱,肯定不可能是一时半会儿写出来的稿子,脸上有些恍惚,什么时候?他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他什么时候写了这么多?
      薛七娘和翠翠是会武功的,两个人抬着两大箱子下山去了,薛七娘腿脚不便走得慢了些等她们离开后不久,天色便暗了下来。
      石荒推着墨春生去了他的小院,推着墨春生进了厨房,直言到饿了饿了饿狠了。墨春生哭笑不得地去给他煮饭,赶他去院子里自己待着。
      等墨春生带着饭菜到院子里,桌上已经摆好了筷子和酒。
      墨春生看着这架势心里愈发狐疑,坐下后不急着动筷,也不急着喝酒,甚至按住了石荒取酒壶的手。
      “嗯?”石荒冲着墨春生挑了下眉。
      墨春生压下声音,“你有事瞒着我。”
      石荒拍开墨春生的手,笑着拿过酒壶痛饮了一大口,这才对墨春生笑道:“我瞒着你的多了去了——”
      墨春生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自己瞒着石荒的又何尝少了?真是魔怔了。墨春生同样取过一只酒壶灌了一大口,上好的杜康,辛辣得他舌根都在发麻。
      被烈酒一时刺激到了,墨春生皱着脸撇开头,一时之间错过了石荒看向他的有些复杂的一眼。
      “你哪来的酒?”莫春生问道。
      石荒拿筷子敲了敲酒壶,笑道:“让薛七娘给我带上来的。”
      “薛七娘的身份你查清楚了?”墨春生问道。
      石荒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墨春生高深一笑,“嗯……翠翠很好用,不愧是北齐皇帝精心培养的细作,在情报收集这一方面确实很有一手。”
      闻言墨春生挑起一边的眉,想起当年不给他画像一事,对石荒的说法深感怀疑,但是理智还在,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句“是嘛。”
      酒过半巡,墨春生看着石荒突然问:“你是不是要回圣京了?”
      石荒低着头吃菜,闷闷地“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突然站起来,取过一旁的刀走到墙角,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欻——欻——欻——”的磨刀声。
      石荒一脸纳闷,问道:“你磨刀干嘛?”
      墨春生回过头,脸上表情在刀光的映照下显得狰狞,“我去把狗皇帝给你杀了,你就不用回去了!”
      石荒顿时笑趴了。
      没等墨春生把刀磨出个一二三来,就被石荒拉着坐了回去,手里的刀被撤走,塞了一只酒壶进来。
      “喝酒,不提他了。”石荒笑得很开心,眼角眉梢具是温润的笑意。
      墨春生心下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脑子一时被酒糊住了。喝到最后脑子还掠过一个清醒的念头:杜康是这么烈的酒吗?
      桌上冷掉的饭菜无人收,两只酒壶倒在一边,廊下摇椅上倒着两个醉醺醺的人。酒气冲着脸,眼睛一眨,眼角滑下一抹水润,随即被唇角抿去。
      “小荒爷……”凌乱的呢喃响在耳边,两个人都不甚清醒,石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在摇晃的藤椅上紧紧抓着墨春生的衣襟。泪眼朦胧间看见了山巅一轮圆月,鹅黄的光晕模糊了边缘,她像在悲伤……
      夜风凉爽,没能吹散两个人心头的燥热。等石荒下身的衣摆彻底皱得不能看了,墨春生才停下手,伏在石荒耳边调整着呼吸。石荒抽出酸软的手搂上墨春生脖颈,温热的唇扫过他耳畔,“月亮看着呢。”
      一句轻声细语响在耳畔,带起的风吹散了最后的理智。
      等石荒被丢在床上的时侯腰带已经散开了,还没缓过神来身上骤然一凉,低头看去衣服已经彻底敞开了,某个人正在慢条斯理地扒他裤子。
      石荒顿时清醒了过来,哭笑不得由着他折腾,等被人扒了个赤条条,身上一暖,被人裹进了被子里。
      石荒:……就这?
      挣扎着从被子里把手伸了出来,随后被人连人带被搂进了怀里。
      石荒感受着这个人传到他耳边的沉重呼吸,有些恼了,艰难地翻过身面对面躺着,抬手捏住墨春生鼻子,没好气地问:“老墨你是不是不行?”
      墨春生竟也没反驳,把人抱得更紧了,还“嗯”了一声。
      “墨春生!”石荒有些泄气。
      墨春生睁开眼,直直地望进石荒的眼睛,那眼神甚至清明,石荒有些疑心他到底醉是没醉了?墨春生凑过去在水润润的唇角嘬了一口,小声道:
      “我要是真做下去了,你明天走不了……”
      石荒一怔,也不挣扎了,有些颤抖着抬手抓了一把墨春生散开的头发,欲哭无泪,“你到底醉没醉?”
      墨春生凑到石荒脖颈间,迷糊着说了一句“醉了,小荒爷进入我视线的那一刻起,我就没醒过。”
      石荒碾了碾牙,挣扎着爬出被窝,回头一看,好嘛——这人把他扒了个精光,自己还留着条四角裤!
      石荒一把拽开被子,丢在了地上,爬过去跨坐在墨春生小腿上,指尖勾在某个人裤腰上,欲作威胁。还没来得及实施屁股底下一颠,整个人趴了下去,脑门撞在硬邦邦的腹肌上。
      等在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掉了个个儿,石荒被压在身下,半点不见腼腆地抬手搂上去,“你给是不给?”很理直气壮地问。
      墨春生沉默良久,俯身小心地吻在眉心,道:“不给。”
      石荒:……
      “你大爷……”
      “我舍不得。”
      小荒爷没骂完的一句话戛然而止。
      石荒把人压在自己身上,眼泪霎时忍不住了,仰着头大口呼吸着。
      他舍不得弄疼他。他舍不得走。
      墨春生伸手一点点擦去他家小荒爷眼角止不住的泪,最后石荒情绪实在是控制不住了他只好一点点地吻着,从眉心、到鼻尖、到唇角……最后按着人动作粗暴地交换了一个充满血腥气的吻。
      月亮看着,月亮只是看着,月亮只能看着。
      看着两人沉沉睡去,看着黎明时分那个怕黑的少年苏醒过来。等他一件件捡起衣服套上,再转身便是沉稳漠然的青年模样。
      石荒捡起地板上的薄被,轻手轻脚地放上床铺,拉过一个角盖在墨春生半身,露出的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上盖了几个牙印,锁骨处的一个更是血渍淋漓的。
      石荒坐在床边,弯腰拂去爱人脸上的头发,俯身在眉心印下珍重的一个吻。
      陷入昏睡的人似有所感,指尖无措地抓了抓,下一刻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柔软的,有温度的。
      等墨春生再次有意识地动了动手,天光已然大亮。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抓着的被角,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四下扫视了一圈,屋子里干干净净,床上也整整齐齐,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气息。
      墨春生枯坐良久,始终想不起来他怎么回的房间,记忆停留在昨夜廊下的摇椅上,小荒爷好像被他弄哭了?
      墨春生拉开柜门,抽了衣服穿上,走出房门,院子里的东西已经收好了,桌上只大咧咧放着他的金刀。墨春生后知后觉地摸上腰带,他的匕首不见了。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墨春生转道走进了厨房。厨房里的东西堆放得整整齐齐,昨夜用过的碗筷也被洗干净了放回了立柜。墨春生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水渍已经干了。
      灶台上放着一碗卖相不怎么好的寿面,坨了,冷掉了。边上放着一个麻布口袋,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那些能吃死人的干蘑菇。
      只有灶台一角留下的蜡油的痕迹显示着是谁收拾的这一切。
      墨春生咬了咬牙,三两口吃完了没滋没味的白水面,洗了碗筷走出门,拿上刀一路往山腰奔去。推开院门,院子里没有活人的气息。推开房门,房间里整整齐齐,好像什么都没变过,但是拉开衣柜,里面少了半数的衣服。
      书案上放着一封信,信上是端端正正的“墨春生”三个字,里面放着一张空无一字的信纸。
      石荒走了,只留下了一屋子的书,一碗冷掉的面,一袋有毒的蘑菇,和一封空白的信。
      小荒爷想把他摘出去,不想他被搅进东洲的权利争夺里——
      墨春生在院子里的枯木下坐了会儿,太阳大抵是知道他心情不好,一直没有露面,惨白厚重的天空压在头顶上,凭白地令墨春生感到不快。想做点什么,得做点什么……
      于是墨春生下了山直奔城主府,但是刚进城没几步就听到了路边几个江湖人炸着嗓子聊着天。
      他们在说今早城主和城主夫人亲自送国师出城还朝的场面,好壮观——
      末了一个中年汉子突然一拍手,说他怪道那人眼熟,不就是他们在南渡城遇到的那个坐马车的公子吗?那个老人怕是更不简单!
      墨春生恍惚间侧头看了一眼,一个咋咋呼呼的中年汉子、一个瘦小精悍的山羊胡老者、一个略显木讷的背着大刀的中年人……没见过。
      于是墨春生毫不留恋地转身,径直去了城主府。
      但是在府上看见的却不是那对夫妻,而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像是及冠之年。
      “你来晚了,他们一早就走了,日夜兼程,直至入京,他们不会在中途停下,你追不上的。”
      少年还是青年这么告诉墨春生。
      墨春生扶额深吸一口气。
      随后站起来,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问他,“需要帮你准备马匹吗?白送。”
      不多时时,一位白衣的剑客戴着斗笠策马出了城,一路往圣京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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