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神明》江海溪

12、神明之死12

　　哈笛斯第二大城市。颐川市。

　　坐落于哈笛斯东北部，颐川市土地广袤，是哈笛斯第一大人口城市。

　　颐川市市中央，高楼林立，街道开阔。白日里，光洁明澈的玻璃幕映照着每一个从此间穿行而过的人，站在高楼的顶端，城市繁华的景象一览无余。

　　能够出没于城市中央区域的人，大多是地藏家族有一定地位的高位异能者，他们衣着鲜丽，出没于中央区域的各个，地点。

　　中央区域盘林错落的高楼大厦是抬头对天的巨人，匍匐在他周边的、与他仅仅一江之隔的边缘区，则像是是残脚断臂的侏儒。

　　这里的建筑低矮灰白，密集且脏乱。盘错在一起的电线蛛网一般横亘在屋顶，狭窄的巷落常年积水，且散发着经年不息的腐臭。

　　透过又低又窄的四角放在向上望，只能看到一小块天光。明明这片土地都是同样的天气，可是在这老旧的街区看到的天空，却总像是蒙了一层黯淡的光泽。

　　一朵云自狭窄的四角中飘过。

　　那明亮干净的颜色似乎与这一带的天空格格不入，投射进巷子里一片水洼里。

　　水洼里，倒映出飘过的云和缓缓走来的少女。

　　瞳月经过水洼，颀长的剪影映入水中。

　　颐川市气温舒适宜人，没有了之前沙漠里干旱的热度。她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外套，长发梳成个马尾，双手插在衣兜中，看上去与一位普通的行人无异。

　　穿过巷子尽头，视野稍稍开阔了些。

　　面前是一处小型商业区，有一些铺子凌乱地在道路两侧开着，五颜六色的杂乱招牌晃入视线。

　　空气中传来烤饼的甜酥香气，她停下脚步，在途中买了一个边走边吃，然后继续往前走。

　　烤饼吃完，她刚好抵达了目的地，抖了抖手上残留的芝麻碎渣，她看到面前围了很多人。

　　队伍团团围在居民楼，人流多得排到了旁边的路上，她挤了半天才勉强挤进去，看到墙上贴了许多密密麻麻的传单和招聘启事。

　　这一带相当于边缘街区的广告区，各种信息都会被张贴在这里。

　　她目光搜寻着包含着“招聘”两个字的所有传单，接连看到几个，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个。

　　那是一张白色的招聘启事，上面写着：

　　招聘餐馆服务生，薪水面谈。

　　要求是无异能者。

　　地址：桥东街22号。店主：夏勤。

　　备注：只招女性。最好是年轻女性。

　　瞳月揭下那张招聘启事，钻出了人群，向着桥东街走。

　　“你好，我是来应聘服务生的，请问老板在吗？”

　　东街一带挨挤着各种铺子，她找到了招聘地址上写明的餐馆，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很小的一个餐馆，坐落在各种店面之间，门口挂了个红底白字的小招牌，招牌上写着“夏家小饭馆。”

　　走进去，只见店里放着4张桌子，桌子周围是一些小木椅子，店内面积不大，真应了招牌那个“小”字。

　　问话无人应答。

　　瞳月又问了一声：“有人在吗？”

　　还是没人。

　　她干脆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店里等人回来。

　　半小时之后。

　　店门口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两手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

　　袋子里塞满了各种食材，见到瞳月，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到她面前的招聘单，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我放个东西就出来。”男人开门走进了后厨。

　　不到片刻，他就走了出来，在瞳月邻桌的位置拉出椅子。

　　男人头发的颜色跟这里的大多数人很像，黑中带着一点褐黄，他的头发半扎在后颈，穿着简单的长袖衫，袖口高高地挽起来。

　　他点了根烟抽着，在桌上拿了杯子，给瞳月倒了杯水：“喝点水吧。”

　　“谢谢。”

　　“我就是这儿的老板。夏勤。”

　　夏勤拉开椅子坐下，吸了口烟问瞳月，“你是在哪儿看到的启事？”

　　“离这儿不远的一个居民区。”

　　“哦，那儿啊，我今天早上才贴过去的。你还挺快的嘛。”夏勤手指夹着烟，用脚勾出一边的垃圾桶，烟灰向里面抖了抖。

　　“你不是本地人吧。”夏勤打量着瞳月，迅速得出了这个结论。

　　瞳月也没有否认：“是的，我来自东区大陆。”

　　“哦？！东区大陆？”夏勤明显地怔愣了，因为瞳月所说的“东区大陆”这四个字，他甚至烟都忘了吸，“从那么好的地方往哈笛斯这边跑，小姑娘，你这是来干嘛的？”

　　“我来这边找个人。”瞳月淡定回答。

　　“噢，找人啊，那能理解了。”夏勤吸了口烟，烟雾迷离间，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很快他就抽完了整支烟，烟蒂往墙上一摁，接着把它丢进了垃圾桶：“我说一下我们这儿的薪水和你需要做的事儿吧。”

　　夏勤娓娓道来：“我首先说说你的薪水吧，大部分人比较关心这个。”

　　“不，我不关心这个。”

　　瞳月想起了启事上的“只招年轻女性”字样，直言：“我比较关心你说的第二个。”

　　“哦，做什么事情。”夏勤开始娓娓道来，“主要负责餐馆的日常打扫，摆摆桌子，凳子之类的，然后客人来的时候，帮忙端端菜，端端水。”

　　夏勤：“然后中午要打包盒饭，把它们送到中心区。”

　　瞳月有疑问：“中心区的人在你这儿吃饭吗？”

　　“怎么可能？！”夏勤耸肩，连连摇头，“是送到中心区的建设地那边去。中心区近几年在不断扩建，我们这一带有很多人都加入了建设者的行列，是给在那边建设的人送饭。”

　　瞳月会意。

　　“其次就是……”

　　说到这里，夏勤顿了顿，说：“个人生活方面。”

　　瞳月眉尖微挑。

　　夏勤：“我有个6岁的女儿，最近刚上这边的公益学校，她需要一个人每天接送，而我最近天天很忙，餐馆都忙不过来，更别提照顾孩子了，所以想请你每天再负责一下孩子的接送。”

　　“这不只是负责餐馆了吧。”瞳月一本正经，“还兼任了另外一种职务。”

　　“哎……”夏勤听她提起这个就倍感焦虑，唉声叹气，“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去专门聘个人来带孩子的话，每个月挣的那点钱，还不够养家糊口呢！聘保姆这种事儿，对于我们这种住在边缘区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史无前例的好吧！就算有这个想法，我也没钱啊。”

　　瞳月追问：“那为什么当时不在招聘启事上写清楚？”

　　夏勤心说，要是写清楚的话，你就不会来这儿了。

　　他把要做的事儿全摊出来了，现在他担心的是瞳月下一秒恐怕就走了，为了防止她离开，他赶紧摊出了薪水：

　　“虽然这儿事情是多了点，但是薪水要高于这里的平均值。”

　　他竖起两根手指：“每天20赭。”

　　“赭”，是哈迪斯地区通用货币的名称，因为纸币颜色为赭红色而得名。

　　瞳月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觉得条件较为理想，就答应了下来。

　　夏勤当即敲定：“那就这样了，从今天开始算，每月一结，这个可以吧？”

　　“可以。”

　　夏家小饭馆每天的客流高峰分别在中午和晚上，来这儿吃饭的，大多都是本区人。

　　中心城区最近几年开始向周围的地带扩建，一些边缘城区的建筑被拆毁，扩建的过程中，有大批边缘区的人参与到了建设的队伍，为了养家糊口的酬金，他们白日里在中心区奔波，在每天夜晚来临之际，又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地区休息。

　　每到夜间，这一带的餐馆会聚集很多来吃饭的建设者，这也正是这一带为何餐馆林立的原因。

　　中午的时候，瞳月主要负责将饭菜打包，再送到建设的地点。

　　夏勤既是餐馆的老板，也是这里唯一的厨子，午饭时间，他很快就做了几大盆菜端了出来。

　　瞳月嗅到了香气，盆中菜色鲜艳，香气扑鼻，菜式很丰富，有炒制的也有蒸制的，主食是外皮焦黄的烤饼。

　　饼的外形跟今天她在路上买的有点儿像，外皮裹着芝麻，稍微不同的是，这次的烤饼外皮还多了些红枣碎，似乎更加酥脆一些。

　　夏勤从盆子捞了个饼，打了碗菜坐到旁边的桌子：“午饭一起吃。”

　　瞳月心想，还包吃，不错。

　　于是也打了几样菜到一个碗里，拿了个饼，坐到一边吃，食物的味道都意料之内的好。

　　夏勤把饼掏了个洞，往里边塞了菜，对她说：“要这样吃才对。”

　　瞳月依言照做，饭吃了一半，夏勤突然问她：“对了，忘了说，你有住的地方吗？”

　　“没有。”

　　夏勤“哦”了一声，告诉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我家，虽然房间有点儿挤，我晚上因为忙，经常不在家，要是有个人晚上能够陪我女儿一起睡觉，那就再好不过了。”

　　“全职保姆，包吃包住。”瞳月打趣随口说，“其实也还行。”

　　“那可就太好了。”

　　瞳月吃完午饭，和夏勤一起把所有的食物打包好，餐馆门口停着一辆半人高的双轮车，车身看上去有点破旧。

　　“这个就是我之前送饭用的交通工具。”夏勤将两捆装满盒饭的袋子挂在后座专门的位置。

　　这辆双轮车的轮子占据了车体的大部分空间，质量胶轻，要让它往前跑还得站在上面，不断地动用双手和双脚的力量。

　　瞳月从容不迫地站了上去，这点体力她还是有的。

　　在夏勤的目送下，轮车迅速滚动，穿过狭窄的街区，驶向中心区。

　　中心区。

　　钢筋水泥扎堆的地方，瞳月按照这纸条所给的地点迅速找到了送饭的地址。

　　一看到骑着轮车的人影，一群正下了点儿休息的建设者前赴后继拥过来。

　　“开饭啦诸位！”“送饭的来了！大家快来！”“来了来了！”

　　瞳月两手提着袋子，把它们放到一块平整的泥板上，给大家分发。

　　“咦，今天怎么换人了？”建设者没看到过瞳月，感觉很陌生，打量着她问，“你是夏老板女儿吗？”

　　“开什么玩笑。”旁边一个人端起饭盒子，用筷子敲敲那个人，比了比身高，“夏老板女儿才那么高，今年刚上公益学校的好吧。”

　　“哦，那他是……？”

　　“我是新招过来的帮厨。”瞳月回应。

　　“哦哦这样啊，夏老板还挺会挑人的，招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妹子，你一个人蹬着这一车东西过来的吗？”

　　“嗯。”

　　“厉害了！”一些人竖起大拇指。

　　“说起来，你一个人来这边的话，以后稍微还是小心点儿。”一位大叔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像是在提醒，旁边几个人也连连点头。

　　“怎么了？大叔。”瞳月认真凝听。

　　周围人聚在一起吃饭，大叔领她到旁边，说：“是这样的，最近中心区有人去边缘区抓异能者了。”

　　“我是普通人，与我何干？”

　　“你听我说，姑娘，负责抓捕的这群人很凶恶，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伤一批人，有时候，哪怕只是从他们附近路过的，也会被抓起来一顿打。”

　　“昨天我们这儿，有一名建设者就被错认成了异能者，然后被抓住，他当时拼命反抗却被打得头破血流，后来搜查的人意识到是检测仪出了问题，才放过他，把他丢在了路口，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所以，你来回出没这两地，还是小心一点啊。”

　　“好的，谢谢大叔提醒，我会小心的。”瞳月记住了对方善意的提醒。

　　她蹬着车回边缘区。

　　边缘区和中心区之间存在着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分界线以一条河道为隔，河道上方立着一架铁架桥，这座唯一的铁桥连接着两个不同的世界。

　　瞳月从原路返回去的时候，发现铁桥上驻守着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搜查者。

　　一些想要过桥的人全都被拦住，每一位搜搜查者的手上都拿着一个黑色的检测仪器，从上至下对过往的人员进行扫描。

　　扫描完一次，得到一句通过的指令之后，才被允许通行。

　　瞳月看了一下兜里链表的时间。

　　下午2点多。

　　距离接夏勤女儿放学的时间还剩一个小时。

　　按照现在的检查进度，是绝对赶不上了。

　　她排在队伍后面静静等待，此刻面前站着的，都是从中心区准备向边缘区走的人。

　　瞳月又观察了一圈，这队伍当中，有的人衣着简朴，灰头土脸，明显是回边缘区的原住民，而其中又有几位衣着光鲜，身背挺直的人，应该是中心区的原住民。

　　这列队伍中间靠前的位置，一位穿着华贵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猫，猫的品种似乎很金贵，她面色急促，时不时地用力跺着地面，看上去遇到了什么急事。

　　瞳月心念一动，转瞬间指间捏了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