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包不哭》殇若水

63、第六十三章

　　其实天戮挺正经的，他说的也是真的。
　　在柯父让人来找应怀温的时候，他正用一切能让柯玄序不去找应怀温的方式拦住他。
　　比如说，无字天书。
　　羽人族的历史依靠书籍记载，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从一开始的石头，龟甲，到现在的电子书，涵盖一切羽人族的历史，羽人可以随意借阅。
　　而天戮看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字天书。
　　看着天戮掌心里的大书，柯玄序多少也有了些许的好奇心，手中的任务暂且告一段落， 他正好有空来看看羽人族的东西。
　　于是他跟天戮并排坐在教室里，看着那本纯白的，厚厚的大书。
　　无字天书不是口头上的天书，但它确实没有任何字迹，天戮随手翻开一页，上面是纯白光洁的一面，看上去与普通白纸并无区别。
　　“书籍的记录很多都带有作者的主观印象，尤其是历史，不会完全跟过去一样。”天戮修长的手指滑过纸页，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 但柯玄序能察觉到他是在回忆过去。
　　语气里的留恋他没有漏掉。
　　过去都是无法再重现的，人们可以去展望未来，却无法改变过去。
　　很多遗憾，都留给了历史。
　　随着天戮的动作，纸上浮现出一幅画面，并不是一张定格的图画，而是一段走动的历史。
　　就像在看视频一样。
　　“公园前658年，羽人族与鬼族第三百六十五次大战，结果是平局，羽人族伤亡二百三十一人，鬼族伤亡二百七十八人。”滚动的历史在眼前缓缓走过，这是属于他族的历史，现在已经泯灭在浪潮当中。
　　无字天书，不是用任何人记载的书籍，它记录的是每一段历史，更全面更直观，不夹杂任何主观因素。
　　柯玄序饶有兴味的看着天戮手中的书，不知不觉太阳已落西山，而另一边，应怀温还在跟柯父交谈。
　　柯父找到他的原因，无非是问他怎么知道那个研究所的存在的。
　　眼下就他二人，应怀温也无需扮演什么柔弱女子，于是不卑不亢的回答他，自己是通过一个女人知道的。
　　一个女人。
　　柯父的语气依旧平稳，但还是带上了些匆忙:“谁?谁告诉你的?”
　　那个研究院早已废弃，那个位置就算去了也没没有人会对那里留有印象，拿给女人……会不会就是他对不起的那个人?
　　“是我记忆里的一个人，我记得她是我家邻居，是个温柔的女子，身边带着一个比我大了几岁的哥哥，我们家跟他们家关系很好， 可以说是唯二可以有共同语言的两家。”应怀温说这话时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怀念，不由得让柯父开始逐渐相信他的话。
　　“我不记得那位阿姨的名字了，她也很少提起自己是谁，她身上似乎有很严重的病，最后一直躺在床上，直至死亡。”实话说完了，他要开始编了。看着柯父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痛苦与迷茫，应怀温毫不在意，既然他没让自己停，那自己就接着讲。
　　他前面说的可全都是实话，恢复记忆后他记起了一切，那位阿姨是真的温柔。
　　既温柔又强大。
　　他小时候也很喜欢她，她跟自己母亲一样，都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尤其是在惨无人道的实验室待了那么久，还能保持一颗善良的心的人，尤为可贵。
　　“临终前，她叫开了柯玄序，告诉我有些事情不能让她儿子知道，她想让她儿子好好的度过余生。当时的我尚且年幼，无法懂得那么多事情。于是她告诉我和母亲，让我或者母亲以后去那个研究院，取出里面残留的资料……”
　　“取出那些资料做什么?！”
　　“并销毁掉。”
　　柯父迫切的语气和应怀温平静的语气形成过分鲜明的对比，他编的谎言漏洞百出，但这又如何呢?
　　他已经相信了，不是吗?
　　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销毁掉……?为什么要销毁掉?”算算时间，在她死时，眼前的孩子才四五岁，真的会记住这么多事情吗?
　　她会在欺骗自己吗?跟记忆一样，欺骗自己?
　　“因为她曾经是一个实验品，她想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活下去。销毁那些资料后，世界上便会少了一个实验体，多出一个真正的人。 哪怕……她已然消失。”
　　应怀温看着柯父的神情寸寸崩溃，他骗了他，也没有骗他。
　　销毁资料是真，委托去实验室是假。
　　但这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不是吗?
　　他就这么冷静的看着柯父原本挺拔的脊背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弯下去，看上去佝偻不少， 他用手捂着脸，喉间发出沙哑的悲鸣。
　　应怀温已经将他身上的精神控制全面消除，现在的柯父已经不会再受江支宁，再受研究院和天道控制了。
　　不愧是主要人物，身上接连被好几个人下了精神控制，该说不说您真是6啊。
　　在江支宁之前，就有人给他下精神控制了，里面也有天道的手笔。
　　应怀温只能感叹这盘棋天道下的真久啊。
　　柯父不再说话，只是挥挥手让人送应怀温出去。
　　应怀温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柯父捂着脸的手上沾满了泪水。
　　他是在悔恨吗?还是在懊悔?
　　这都不是他该想的了。
　　他说的那些话，全部信物中的残魂听见了。
　　暝阴将那缕残魂放入信物中，而信物应怀温日夜佩戴，周身灵力滋养，内部早已开辟了一片空间，足以残魂吸收。
　　残魂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鬼族会和应怀温认识，但看他们那副熟识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时残魂才知道柯玄序将自己留给他的遗物赠予了应怀温。
　　那是她交予他的，让他赠予自己未来妻子的东西，结果那小子反手就送给别人了。
　　还是给了熟悉的人，自己从小看大的人。
　　应怀温那孩子的心性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柯家是否能接受她。残魂这么想着，她对应怀温的态度一直很好，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还是很看好的。
　　只要儿子喜欢，她都不会反对。
　　应怀温的话中有欺骗的成分，残魂知道是为了掩人耳目，而那个研究院，应怀温告诉她，是他一个朋友告诉他的。
　　她也见过应怀温口中的朋友，是一只样貌姣好的精灵，看上去清清冷冷，不是那种心有恶念的人。
　　残魂相信了，因为她看见了精灵拿出那份属于她的资料，然后当着她的面销毁。
　　“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实验体，有的只有真正的人。”
　　精灵这么跟她说的，她相信了。
　　她现在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索性拼一把， 相信自己曾经照顾过的孩子。
　　她信对人了。
　　当看到柯玄序的时候，残魂不受控制的想冲出去跟自己的孩子拥抱，应怀温知道这是因为血脉吸引，索性将她放了出来。
　　柯玄序进入应怀温的房间后就被应怀温拉着坐到椅子上，他不明所以的看着神神秘秘的应怀温，听着他的话闭上眼。
　　应怀温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不知道会是什么。
　　房门禁闭，窗户锁住，他却感受到了一阵微风拂过面庞，带着熟悉的气息和温柔，将他拥入怀中。
　　他真实的感受到了一个人的躯体，一个颤抖着，哭着的人的身体。
　　不用多加感受，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年， 但母亲的身影，动作他从未遗忘。
　　可母亲早已逝去，难不成应怀温召唤了一道虚影?
　　“睁开眼吧，玄序。”应怀温终于开口让他睁眼，柯玄序睁眼，入眼的是一张掩埋在记忆中，无法抹去的身影。
　　在徐娘半老的年龄，她永远离开了他。
　　“妈……?”
　　看着搂着自己的人，柯玄序确定了这人真的是自己的母亲，这是应怀温想给自己的惊喜?一个属于他母亲的虚影?
　　这是什么意思?
　　“介绍一下，这就是你母亲，准确而言是一缕未消散的残魂，暝阴在你家找到的。”应怀温高兴的为柯玄序解释着，他看见了柯玄序泛红的眼眶，那是真正的惊喜，喜悦，还有淡淡的茫然。
　　毕竟，母亲走了那么多年，突然有一缕残魂存在于世，他甚至可以看见碰见，这简直不要太惊喜！
　　应怀温介绍完后就不再多言，走到一旁，为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诉说这些年发生的事，母子相逢，相必有许多话想说。
　　他还是不打扰为好。
　　有他的灵力滋养，残魂可以在这里待很久，只要他灵力不断，她便不会消散。
　　这本该不被世界所容忍的，要是被其他神明知道了，肯定又会讨伐他一波，说他滥用职权，不配为星主。
　　可那又如何?他又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明。
　　他愿意为了他的爱人动用自己生来就有的职权，只为博他一笑。
　　坏了，要是被那群家伙知道了，又要说他荒淫无度了。
　　应怀温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说就说了，大不了他再暴力镇压一波。
　　反正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服他的人从始至终都在尊重他，不服从他的，嗯，现在大概都化为他人体内的能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