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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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你是我生命里最治愈的药魇
1.0
袁朗把窗帘拉起的时候，恰好看见远处半轮落日的红光肆无忌惮地铺洒在天边的地平线，红色的光斑驳在那排挺直的白杨树间，像是伴着仲夏的和风轻抚着桀骜的风骨。
光亮再夺目，再动人，也不过是夕阳。
生命若此，不比那些参天挺拔的树。
太阳，终是要落山的。
袁朗看着手中洗好的水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拉上了窗帘。
他发觉自己最近的手在端东西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轻微抖动，抓重的东西的时候也总觉得十指使不上力气。年老的迹象已不再仅仅停留在年龄的增长，渐渐渗入他的血液与骨髓，伴随着皱纹与这种莫名的颤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袁朗总是刻意地回避着这种类似的衰老征兆，不但不断地自我欺骗着，他也隐瞒着吴哲。或许在他心里，自己虽然不能说永远二十八岁，但也不会这么快这么容易地衰老。袁朗不信，他不断地回避有些类似与自我催眠自我暗示，总之，他相信自己还是那个宝刀未老意气风发的老A队长。
但也许袁朗自己也不会明白，他如此刻意地回避，有时候是出于某种内心的情愫。
心底的，最潜意识里的，那种对于一份感情的不舍与执着。
他坚定地希望常相守不要因岁月戛然而止，即使流年暗换，自己依旧可以在吴哲需要的时候拉他一把或者给他一个拥抱，遇到挫折的时候与他分担，甚至挡在他的前面一个人承受。
只要，不是一个，力不从心的，糟老头。
谁都瞒不了时光的眼睛，胡思乱想的袁朗也恰恰犯了这种老人病。
明明刻意地回避，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断地兜了数十圈了。
只是他，仍然没有察觉。
1.2
仲夏的傍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
端着水果进屋的时候，空调的清凉扑面而来把袁朗脑子里的乱七八糟一下子被吹散。袁朗看见吴哲背对着他，瘦劲的脊背微微弯曲，一节一节的脊椎骨在薄薄的T恤里清晰可见。放下水果篮，袁朗不自主地揽上吴哲的肩，见他右手揉着眼睛看着一张小纸片。
[这是什么？] 轻巧地抽过纸片，才发现是班长眼药水的说明书。
[眼睛痒痒的，想滴点眼药水。] 吴哲抬头看袁朗，放下右手的时候，右边的眼睛微微发红。
[我看看…] 袁朗扳起吴哲的额头，弯下腰凑近吴哲的脸。
[别看了，就是痒而已…滴一下就好了…]吴哲抬手想要挡住眼睛，却被捉住手腕拉开。
眼睛立刻闭上，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吴哲，把眼睛张开让我看看…] 袁朗的气息近在咫尺。
吴哲眼睛闭得更紧，把头撇到一边却又被扳回来。
手腕禁锢的力量消失了，吴哲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感觉眉头的紧蹙被温热的手指慢慢抚平，眼角被轻轻地抚摸，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让人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明明都老了，怎么还是孩子的样啊…] 袁朗的手攀上吴哲的后背，不自觉地下巴靠在他的肩窝。
仿佛时光变慢，拥抱如水，脖颈温热的喘息与轻微的亲吻都是那样清晰而刻骨。
吴哲睁开微红的右眼，穿过袁朗的臂弯，摩挲着他的后背。
窗外，夕阳已落，余晖不再。
远处的天空铺下黑幕，路边，昏黄的路灯渐渐明亮。
我们就像是最普通的一对情侣，拥抱，亲吻，拥有着最浓烈的爱。
1.3
从药盒找出来的药水瓶被放在手心里有些微微的潮湿，袁朗看了看瓶底那一点点液体又看了看吴哲。
[要不要我下去买瓶新的？]在吴哲面前恍了恍所剩不多的药水，袁朗左边的嘴角微微扬起。
[用完再说吧，也没见你这么浪费过。]吴哲一把夺过眼药水，旋开盖子。
[那我帮你滴吧…]袁朗冲着吴哲笑笑，眼里闪着特别的光。
吴哲微笑着点了点头，把眼药水递给袁朗，闭上眼枕在椅子的靠背上。
攀上眼睛的手是粗糙的，指尖微小的毛刺抚过眼角，有着异样的触觉。被拉起的眼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抖动，吴哲看着袁朗的脸慢慢的模糊变淡，眼药水渐渐靠近清晰，伴随着袁朗微颤的左手，晶莹的液体悬在嘴尖迟迟未落。
吴哲扬起嘴角，听见袁朗因为高度集中屏住气息却仍毫无防备泄漏的微喘，他攀上他的左手说[怎么会紧张？]
吴哲托着袁朗的左手，让眼药水顺利地滴入右眼。
冰凉的感觉包裹了整个眼珠，那一刻他总有种错觉，世界仿佛是水，他潜在最底层，没有多少力气能够浮出水面，他能做的最多不过是，想象在这样，
攀住袁朗的手臂，不曾放开。
1.4
在准备滴左眼的时候，突然停电了。
袁朗的手悬在半空，眼药水落在吴哲的鼻梁上。
黑暗里，他听见袁朗的一声闷气。随后，粗糙的左手摸索着他的左眼，吴哲抓住了他的右腕，袁朗的手还在不自觉地颤动。
吴哲想起了过去，在A大队的时候，某一个像今夜的晚上，同样是袁朗为他滴眼药水。
那时候吴哲的眼睛因为一次演戏因双眼溅入不干净的物质而发炎，每天晚上都要滴眼药水。
一开始，吴哲总是躲着袁朗一个人滴眼药水，躲躲藏藏总是怕袁朗看见，吴哲并不是怕袁朗看见笑话他，更多的也许是某种偏执在作祟。而事实上，袁朗确实没有笑话他，发现吴哲蹲在路灯底下滴眼药水的时候，袁朗是皱着眉头二话不说夺下眼药水把他拉进了办公室。
被大力地按在椅子上的时候吴哲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滴好眼药水的那只眼睛不甘心地瞅着袁朗，上去夺又因为失去距离感而不断失败。
袁朗把他的肩压在椅子上，吴哲看了看他，然后闭上眼睛，一副要死要活任君剐的样子。
[吴哲，把眼睛睁开。] 袁朗的声音有种不可破越的力量响在他的耳边。
吴哲刚把右眼微微睁开，眼药水就猝不及防地滴了进来。
轻微的刺痛感让吴哲咧了咧嘴，抚上右眼的时候，左手已经快速地出拳。这一击仍是没有悬念地被袁朗接住。
[比上次慢了。] 袁朗捏住他的手腕。
吴哲抚着眼睛转过头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的脉搏在袁朗的手指间疯狂地搏动着。
[怎么不说话，你平时没这么容易认输的。] 袁朗凑到吴哲的耳边说。
[就没你这样滴眼药水的！！]吴哲咬着牙说。
[吴哲，其实我知道一种比眼药水更治愈的药…] 袁朗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颈上，凌烈而不能抗拒。
[什么？] 吴哲问。
[把头转过来我就告诉你。] 袁朗嘴角扬起，眼里闪着光芒。
吴哲没有动，也不肯动。
下颌却突然被人钳住违和地转了过来，温热而湿润的嘴唇不经意地吻上了吴哲的眼睛，有种漫不经心的味道。
那时候，在吴哲短暂的黑暗里。除了眼角刻骨的亲吻，就是手腕被握得生疼的触感。
袁朗曾是那么年轻，就像是海市蜃楼，迷人又伤人。
1.5
停电后，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窗外的空调水滴答滴答地打着楼下的房檐，声音格外突兀。
月亮升起，月色透过纱窗，细腻地洒在房间里。吴哲微微睁开眼，袁朗坐在桌边仰着头靠在床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拉着吴哲的手说[你等一下，有个东西给你看。]
袁朗进屋的时候，吴哲发现他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的口琴。
似乎没有察觉吴哲已经睁开眼，袁朗自顾自地看了看手中的口琴。
他说[吴哲，其实你每次给别人做辅导的那两小时我都在家里练习这个。我记得你有次和我说你觉得口琴声音很特别，和其它的乐器不一样。它总能比其它声音更能轻易地怀念起过去，重温幸福，并且，填满遗憾…]
袁朗把吴哲的手拉过来，摸着手里的口琴。
口琴被袁朗抓得有些热，但，对比起口琴，吴哲感觉到袁朗的手，几乎是滚烫的。
他说[吴哲，你听着…]
他说[吴哲，我就会吹这一首…不过我练习了很久…]
他说[吴哲，你不要笑话我…]
吴哲转过头，看向窗外，远处的路口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路灯下拥抱，丝毫不会在乎路人的眼光。
口琴的悠扬声让他忍不住想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他和袁朗也曾经那样年轻，那样不顾一切。
吴哲随着口琴声，轻轻地哼着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深，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袁朗突然不吹了，他尴尬地咳了一下说 [我只学到这里，后面的….很断断续续…]
灯突然亮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光明，吴哲转头看见袁朗头低着，摸着口琴上的格子。
他站起来关上台灯，然后坐在袁朗的旁边，握上了他的手。
[继续吹吧，我想听。]
吴哲再次看向窗外的时候，那对情侣已经不在了，他闭上眼睛，泪水不自觉地滑出眼眶。或许因为泪水的作用，眼睛不再疼痒，袁朗的从头开始吹，慢慢的，轻轻的。
吴哲的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腿上，轻轻地跟着节奏拍打着。
时间仿佛停滞，又仿佛在错乱地后退与前进，泪光恍惚里，吴哲在月光下不经意地瞥见袁朗微白的头发。
他庆幸能够陪伴身边这个人一起走过这么多年，到他老的时候，在依稀的月光下看着他稀疏的白发和深浅的皱纹。
吴哲那时候很想告诉袁朗，他终于明白世界上最治愈的药是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袁朗。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