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逸事》露浓

30、【玄亮】捕鱼记（二）

　　这狐狸军师向来是想到便要做到的人，要不然哪也不会被人救了一命便幻化人形现世报恩不是？于是下次来的时候，诸葛军师啊他就带上短短的一支钓竿，竿上吊根线，鱼线末端拴了一个敲直了的钩子。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摆着来做做模样，看看那小鱼儿到底有多傻。

　　果然军师第二次垂钓时，那半黑半红的小鲤鱼便又出现了。它先是在离鱼钩几尺远的地方晃着，待看明白了鱼钩是直的，便哧溜溜地游了过来。那鲤鱼便咬着直直的鱼钩，在岸边欢脱地一圈圈地游。啧啧，你们说，这小鱼儿傻是不傻？

　　当然，却说那飞熊当年渭水边钓鱼，鱼钩虽是直的，却也钓上来了一条千年白龙鱼。飞熊和白鱼的事儿有点长，学生按过不表。不过这关键在于啊，有时候人家就是心甘情愿，愿者上钩。可想当年那飞熊却不是抱着捕鱼回去大快朵颐的心情垂钓的。哪像这狐狸军师，眼睛放光，满心就只想着鲤鱼汤和两百年功力了！

　　鲤鱼虽然有些几乎怪异的友善，却也不能说人家就高兴被抱回去煮成鲤鱼汤不是？果然，当诸葛军师试探性地扯了扯鱼竿，鲤鱼就不乐意了。它吐了鱼钩，又游了两圈，然后趁着诸葛军师不备，啪得一甩尾巴，浇了诸葛军师一袖子的水，连脸上都被溅了好些水珠子。

　　看那鱼儿就想游走，狐狸军师忙堆起笑脸，丢了鱼竿，对那鲤鱼说，“不过是斗你玩儿，无有恶意，何必如此小心？”说着他摸了摸袖子，掏出一方帕子，打开一看，竟是些用午膳剩下的面点。军师就将那点心撕碎了，撒在水面上。果然鲤鱼也不走了，啄着水面上的点心，吃得当真欢快。后来啊，那狐狸军师将手放在水中，鲤鱼还游近前来，蹭了蹭军师的手。

　　吃完了，那鲤鱼就游了开去，一直游到龙门瀑布下面。然后就只听“哗啦”，“啪叽”水面开花的声音，还看见那尾半黑半红的鲤鱼在那里跳啊，跳啊。

　　狐狸军师仍是站在小溪边看着，对这一次试探做了个总结。那便是：阶段性失败，但前途一片光明，成功在即。

　　又喂了几次点心，这狐狸军师竟和鲤鱼成了挚交。往后在龙门下观鱼，但只要看见那鲤鱼在水中，军师便会伸手拨拨水，而那鲤鱼便会游过来，绕着他手边转。狐狸军师呢，也自是要再给小鲤鱼喂些糕点。狐狸和鲤鱼，一个想大快朵颐，另一个全好似全然不觉，这只能让人叹一句怪哉，怪哉！所以说，诸位看官，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不，当言鱼为食亡——说的却是一点儿也不岔的。

　　于是狐狸军师这样和鲤鱼来来去去个把月之后，便觉得差不多可以动手了。只可惜这一连几次啊，那尾鲤鱼都不在瀑布下。不得不说，虽然在人世间，大家都说诸葛军师是个有大才的人物，但其实这修炼三百年的小狐狸迷糊得很。诸位看官但想，这小鲤鱼时在时不在，难道不是件怪事？就这么大一条溪涧，为何一尾鲤鱼能时而凭空出现，时而无处可寻？这其中的端倪，小狐狸居然丝毫没想到，可见食欲之害人啊！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下午，小鲤鱼又一次出现了。军师站在岸边看见那半黑半红的鲤鱼，便忙在岸边蹲下，伸手拨了拨水。那小鲤鱼也一如既往地游近前来蹭狐狸军师的手。军师照常揉碎了糕点丢在水面上，鲤鱼也照常啄得欢快。这小鱼儿正吃着开心呢，却怎的，这水里突然多了一只狐狸爪子？！

　　风度翩翩，羽扇纶巾的漂亮军师不见了，就突然看见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啪得一下直扑鲤鱼而去。水花飞溅下面，一双狐狸爪子牢牢地扣住了鲤鱼尾巴。那小鲤鱼终于意识到不对，拼命甩尾巴就想往前游。别看这鱼儿不大，好歹时常往龙门上跳练着甩尾巴，力气也不小，还真给他挣脱了。鲤鱼快，小狐狸却是更快；它后腿一蹬，又是扑了上去。这一次小狐狸两只爪子扣住了鱼肚子，那可怜的鲤鱼却是再也挣不脱了。小狐狸一口咬住鱼头下方，终于将鲤鱼叼上了岸。

　　小狐狸将鲤鱼丢在草上，用后腿按住，然后抬起前爪理了理胡子抓了抓耳朵。他那是一个得意洋洋啊！擦干了脸，小狐狸本想就此开动大快朵颐，结果一低头，就突然看见鲤鱼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瞪着他。不知怎的，小狐狸突然就心里不爽快了。这心里一不爽快呀，那是下不了口，爪子也按不住了。鲤鱼看小狐狸突然走神，赶快又抓紧机会甩尾巴，还真就挣脱出去了。其实这在旱地上，你说一只狐狸还能让一条鱼跑了不成？可就不知怎回事啊，这小狐狸就一直在走神。鲤鱼挣扎着，挣扎着，还真给它挣扎到了岸边，然后又是一跳，哗啦啦落回水里，一转眼就没影了。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或者咱们这样说，已经吃到嘴里的鱼居然还游走了！这小狐狸看自己居然放跑了到嘴的锦鲤，哎哟喂，这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它郁闷地趴在溪边，脑袋枕在大尾巴上，耷拉着耳朵，看溪水里花花绿绿的锦鲤。一定很好吃啊，又要流口水了，可这小狐狸却没精神再来试一次捕鱼了。最后它只好重又幻化人形，然后祭起一阵妖风，把衣服吹吹干，打道回新野城去也。

　　这狐狸军师刚回到新野城中，就看见了一件让他很震惊的事。一向仪容端庄还特爱穿漂亮衣服的刘皇叔，今天怎这副狼狈样子。就看那刘皇叔啊，衣服是皱巴巴的似乎还没拉扯整齐，冠帽有点那么歪着，头发也乱了；更糟糕的是，刘皇叔看上去精神尤其不振，仿佛刚刚打了一场大败仗回来，还没缓过劲来。

　　军师这可慌了，忙一把拉着刘皇叔的袖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又是说道，“主公呀，主公！这可出了什么事不成？”

　　刘皇叔就拉回他的袖子，笑笑说，“哪有出什么事呢，只是今天出去查春种却是跑远了些。来来，军师帮我一起对对账目。”

　　于是刘皇叔转身就捧了一大堆竹简出来。这君臣两人便对坐着，开始盘查今年春天开垦耕种的账目。做到一半，刘皇叔突然说，“差点忘了；今日出去，有个乡民送了一壶好酒，说是用草药泡制的，最是强身健体。军师尝尝如何？”

　　“甚好，”军师说，“正是有些渴了。”

　　于是皇叔变戏法一般从榻边拖出一壶酒和酒盏，给军师满上一盅。

　　这狐狸军师接过酒盏，凑到嘴边。酒还未入口呢，军师就忍不住说，“这酒闻着好生奇怪啊。”

　　刘皇叔便答，“是加了好些草药，但可定没有雄黄艾草这两样。”

　　这但凡妖精，怕就怕的雄黄艾草这两样事物；狐狸军师修为又浅，自然是一碰就要现原形的。为了以防万一，这小狐狸可是早早就放出话去，以至如今他身周的人都知道，诸葛军师，却是断然不吃喝任何沾了雄黄艾草的东西。这酒虽然闻着古怪，但听皇叔这么说没有雄黄艾草，狐狸军师自是不再多想，直接就灌了一盅。然后皇叔给加酒，于是他又吃了一盅。

　　酒下了肚，狐狸军师就觉得不对。怎生感觉...?

　　诸位看官，你道如何？也不知道这酒里掺了何物，两盅喝下，也不用多久，那羽扇纶巾的军师就不在了。榻上坐着的，俨然是只红色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