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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阁楼 ...

  •   不夸张的说,我全家都和狐狸有关系。

      我听我爷爷讲,在清末,我的太太太太太奶奶是个接产婆。一天夜里,有个没见过的婆子叫她去给一位胡姓小姐接生。说是情况十分紧急,太奶奶坐上驴车,小脚颤颤巍巍的去了。

      太奶奶做了大几十年接产婆也算是见过世面,但是她在胡小姐家见到了她平生没有见过的楼阁,精致的绫罗绸缎与美丽的佳人。

      太奶奶给胡小姐接完生,发现锦缎裹着的小少爷白白胖胖的屁股上不歪不斜的长着一个黄澄澄的狐狸尾巴。太奶奶心里一震,但是不敢怠慢。

      接生完孩子,胡小姐家说太奶奶忙了一夜,要请太奶奶吃席,太奶奶再三推阻不敢答应。胡小姐家见太奶奶不肯吃席,边说给她结工钱。太奶奶说什么也不敢要钱,最后胡小姐的使唤丫头便在太奶奶的袖子里塞了一把黄豆,太奶奶不知这是何意,只拿了几粒黄豆回家。

      拿上豌豆,太奶奶便坐上驴车回家了。临走前胡小姐再三叮嘱太奶奶,不要往车外看。听着一路上呼呼的风声,太奶奶听了别说往外看,眼都不敢睁开。

      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村子里的老邻居叫住太奶奶,太奶奶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个小推车上,小推车上拴着两只二尺长的大胖老鼠,大老鼠带着小推车在村口大柳树上转圈。而那几粒黄豆,都是十足十的黄金。这话可一点不假,其中一颗黄豆就正在在我脖子上挂着。我爷爷,同我讲,我从小八字轻,挂着这个黄豆变能得到仙家的庇护。

      又过了几十年,关内大旱,我太爷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便拖家带口的去闯关东。

      我太爷在搬家时候,也看到了有别人在搬家。那人热络的跟太爷说,“哟!老张搬家呀,我可是从小看你长大的。我看咱们到了热河还得做邻居,你有什么困难可要张嘴啊!“

      太爷爷连忙应声“哎!”

      但是太爷清清楚楚的看到,虽然那人穿着上等丝绸制成的长袍马褂,带着眼镜拄着文明仗,但是那人却分明是个尖嘴的狐狸样子。我太爷太穷了,四十才结婚,我爷爷当时才只有几岁,指着那人说:”爸爸,这个大狗怎么穿了衣服?“我太爷赶紧捂住了我爷爷的嘴,不叫我爷爷胡说。

      我听人说,闹日本的时候别的地方都闹的很厉害,唯独我家这边日本人不敢过来了,日本人在这边常常迷失了道路。据说一个叫村上的中校管我们这边,他曾经带着人赶了一夜路,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发现全队的人都围着坟圈子在转圈,可怜地上一个骷髅头都给村上的大皮靴踩崩了。

      80年代,我爸爸上初中,家里还是穷的厉害,死活交不上学费。

      我爷爷上天无门,愁的头皮发紧。坐在村口跟人下棋都忘了落子,对面的老头一直催我爷爷,我爷爷心不在焉,三下两下输了个北不认得。老头问我爷爷,怎么今天超水平发挥了?我爷爷愁的不行,顾不了对方是陌生人,便竹筒倒豆子一样和老头说家里实在是穷,给孩子交不起钱上学。

      老头说这哪行,就是砸锅卖铁都要读书,读书之后才能当先生,当了先生不用下地都有鸡吃。

      我爷爷回家收拾棋子,发现多了一个“士”,这个多出来的棋子竟然是金子做的。这一颗金棋子,不多不少,正好供我爸爸从初中上到高中,在保定上了师范。

      到了我这一代,已经破除封建迷信了,所有这一切都是年节我回老家听爷爷奶奶讲的故事。我妈说的好,全是胡编!

      但是我分明记得,我爷爷奶奶家有一个二层高装着杂物的废旧阁楼,我夜里上厕所时候常常在楼里见到有飘忽的光亮,就好像人点着灯,而那里明明是没有人居住的。和我一起玩的表哥表弟都说那里在闹鬼,他们以一根真知棒为代价撺掇我前去探索一番。

      年幼的我便翻上了没有栏杆的阁楼二层,我透过窗棂与破旧窗户纸的缝隙看到一个穿着像宁采臣一样交领白色道袍的长发年轻人正点着一只蜡烛写毛笔字。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我当时至多6岁半,刚刚上小学一年级。

      我看到他写的字,尽管我只认识几个字,但我还是跟学校里上课一样,不小心念出了声。听到声音年轻人立马抬头看了我一眼,在冷冷的月光下,我见到我此生未曾见过的,像是冰或是像玉一样带着距离感的美丽容颜。他带一点女相,眉毛很淡,左边嘴角有一颗痣,却完全不显的柔媚。我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这时候才想起那些闹鬼的传说,立马一松手就从栏杆上掉下去了。

      奇怪的是,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躺在奶奶家的床上,毛发无损,一点油皮都没有伤到。我衣服的口袋里还多了一支茉莉,带着一张夹着金粉的熟宣纸条。上面很峻峭的楷书写着:“暂借阁楼一用,无意伤人”。这几个字,我当时翻词典翻了老半天才知道啥意思。同时我也查了他当时在写什么,我发现,那是好像是一首聊斋中的古诗,“遇合难期,遭逢不偶。行踪落落,对影长愁。傲骨嶙嶙,搔首自愧。侧身以望,四海无家”。

      我问当时的语文老师,这首诗是什么意思,语文老师只是说,这是课本范围外的,考试考不到,没有必要知道。但是她还和我说,这是一首悲伤的诗,写诗的人孤独又忧伤。

      后来我和爸爸妈妈说起来这件事,他们都觉得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并未相信。倒是我爷爷宠我,带我上阁楼去去心病。与爷爷一同爬上阁楼后,打开房门却只发现里面只有堆积如山的杂物:准备要卖的玉米、我爷爷奶奶闲暇时间积攒已久的纸箱子壳、塑料水瓶,别说写字的桌子,连一个人能站住脚的地方都没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真是如梦似幻一般,但是那张在隆冬时节出现,带着茉莉香气的纸条与一起被我夹在了新华词典里的花枝证明这件事是真实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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