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唐门]我寄昭昭》无心低语

26、尸爆

　　昭昭不晓得戴浩跟戴玥衡说了什么悄悄话，她也没那么多兴趣分给他们。方才见戴浩时很有些匆匆，她原本是想去找王冬来着，到底被耽搁了。

　　她紧急折返，看时间还来得及，就回到营帐里，见到王冬和霍雨浩相对而坐，两个人的面色都还不错。

　　昭昭仍然不晓得他们俩刚才心中有多少波涛汹涌，看他俩现在似乎无甚大碍，多多少少也放了点心，没在乎军营中环境如何，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坐下，随口问道：“紧不紧张？”

　　“没头没尾的，紧张什么？”王冬抿着唇，白了她一眼，莫不如说那是一记眼刀，却并没有显出多少锋利凛冽，因其容貌过盛，反而生动泼辣，活色生香。

　　霍雨浩却说：“有点。”

　　她想王冬长得大了，也愈发生得艳丽了。面上却未露端倪，只道：“还能是什么，过会儿的任务呗。人霍雨浩就晓得是什么意思。”

　　“……你！”王冬气结，不光拧了秀丽的眉，这会儿连双腮也微微鼓起来了，他说，“跟霍雨浩有什么关系！”

　　霍雨浩在旁苦笑，说：“摇光，你这是挑拨离间。”

　　她就挑了挑眉毛，冷淡的面容融进去一点英气，她也愈加长开，轮廓中现出一些飒爽利落的雏形来。十四岁后索尔看着她，有时候会说，小殿下生得有些像主人了。

　　这个“主人”自然是她母亲。昭昭说我长得像我爹这不是公认的吗？何来过了十四岁就开始像母亲这一说。你说说哪里像了？

　　是神容啊。索尔很轻地笑了一下，您的性子本就像您母亲，正所谓相由心生，而今神情与气度更是相近了。

　　离开家太久，她都快忘了记忆中的母亲是什么样子。只记得她吊儿郎当，散漫含笑，单议事时才有一些霸主的样子，枭雌锋芒，刀光酬酢破万山。

　　她总说这天上人间过于太平，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骨头都僵了。又自相矛盾，说太平点也好，那些年打仗真是打够了。

　　她母亲这一辈子，冗长，当属没有尽头的生命，渡不尽的时光。一生中打过无数场胜仗，没有过求神拜佛，没有过低眉俯首，不敬天地不拜神佛，却唯独在狼烟四起的沙场上对着昭昭日月折过双膝。年轻的将军屈了背脊，祖龙高贵的骨头今生今世只弯过这么一次，她对着垂败的山河万里，对着血海残躯、尸横遍野，头一次敬拜了天地。

　　她拜的是死去的同袍将士，是战火里的尸骨，无法保全的衣冠。

　　所以她说，真是打够了。

　　昭昭收回四散的思绪，三人围着烛火随意地聊了会儿天，就到了出发的时候。众人告别白虎公爵，在夜色中潜入了一片幽深的森林。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王言的理论知识、最高修为不过魂王的邪魂师、在远处观战的玄子，这盗匪团全然不是众人的一合之敌。

　　昭昭已有魂王修为，在魂力等级上和内院正选没什么两样，因此她被安排进了混战中心。尽管在贵族娘子顺风顺水的人生当中，她从未有过杀人见血，但龙这种生物从骨子里就好战，她愈战愈勇，并不畏惧。

　　然而异变突生。

　　世人总说什么高阶魂师通晓天地之灵性，能在一定程度上对危险有所感知。要昭昭说，这纯属放屁，霍雨浩在精神探测中发现异常并大喊“小心”的时候，她就没有一点儿感觉，无有所察，只是凭借武魂本身对于毒属性的感知品味到不对。

　　她的反应很快，第一、第四魂环同时亮起，羽蛇神的祝福落在了内院七人和她自己身上，第四魂技羽蛇天罡盾更是尽可能地扩大，在这瞬息之间飞速地变化，从包裹躯体的甲胄化作一面盾牌，最终竭尽全力地形成了一个淡金色的保护罩，尽力地将战局中心的八人牢固地笼在其中。

　　爆[^]_[^]炸发生得太快。盗匪们的尸体接二连三地膨胀、炸裂，漫天的腐蚀性毒液飞溅，然而这种劣等的尸毒在亡郎香面前不过螳臂当车，两种烈毒相撞、相融，亡郎香强势地将尸毒尽数吸收吞没。

　　失去了尸毒，尸爆的威力有所减弱，然而光靠一名五环魂师的第四魂技，显然无法阻挡这远超魂王力量的尸爆。

　　于是盾碎、金断。她的唇角渐出山洪般的鲜血，起初还在极力忍耐，到最后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胸腔腾起一股热流，防御魂技被破，魂环也随之暗淡下去，少女轰地栽倒在地，大片的刺眼的红浸透了她胸膛的衣衫，仿佛某种名贵而精秀的暗纹，乌色的长发被血液黏着附在颊边，她活到今日罕有这样狼狈凌乱的时刻，此刻却无暇顾及。

　　也没有人能顾及她。

　　第四魂技并未完全地防御住这威力惊人的尸爆，处于爆[^]_[^]炸核心的八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程度不一的伤，万幸是有伤无亡。而昭昭的第四魂技拥有一个很巧妙的特性，即反弹大部分受到的攻击，倘若盾碎，她本人会遭到反噬——显然她如今就正在忍受反噬的折磨。

　　那为首的邪魂师不过五环修为，也未料到会有如此魂技，本想着看这些年少英才尽数死在自己的尸爆之下，却未想到他反而折戟在自己手中。那些被反弹回来的爆炸气波蛮横地吞噬了他，他就在这之中被腐蚀、溶碎，算来也是自作自受。

　　爆[^]_[^]炸结束，外院七人处于外围，倒是毫发无损，烟波散去，玄子也冲了进来，入目便是得意门生们的一片惨状，他的怒火与自责几乎盈满了双眸，牙关紧紧地咬着。

　　王冬也终于看到了核心地带的昭昭。体力不支，魂力消耗过度，兼又身受重伤遭到反噬，她已经昏过去了，这会儿正由马小桃和戴玥衡勉力互相搀扶着，她们二人修为最高，受的伤也最轻，此刻各自抱住她半边身子，简直像一个人数过多的依偎。

　　他见此瞳孔一缩，面上血色尽失，连唇瓣都平添了几分苍白，失声道：“昭昭——”

　　他就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她永远运筹帷幄，意气风发，同龄人中难逢敌手。她只有十四岁，年纪还小，却从来都没有输过，更不会如此狼狈，伤痕累累血迹遍身，仿佛正在流失生命。

　　他想扑过去，却被玄子按住肩头，抬头看到他克制隐忍地说：“……我先看看她们的情况。”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除了昏迷的昭昭，内院七人都还能维持清醒，虽则受了内伤，却不至于危及性命，也未有缺胳膊少腿。

　　“……这都多亏了那孩子的防御魂技。”玄子喃喃道，他放轻自己的力量，使饕餮魂力也能柔和地打入昭昭体内，“五脏六腑俱在……嗯？”

　　“玄老，有什么问题吗？”戴玥衡和王冬忙道，近乎异口同声。话音落下，二男不禁对视，却无暇在此刻多说。戴玥衡自己也在呕血，却无法放下心来，王冬看他这副样子，心中哪还来得及有什么酸楚？他只来得及担心昭昭的死活。

　　“……没什么。”玄子道，“她是伤得不轻，但也没那么严重，多是由魂技反噬而成，那邪魂师头子的尸毒被她吸收了，也在修复她的魂力。不愧是神级武魂羽蛇神，若论毒之一道，无愧当世第一的极致名号。”

　　众人连连松一口气，姚浩轩更是心有余悸道：“若非学妹舍命相护，恐怕我此时已是枯骨一具……”

　　“……什么舍命。”戴玥衡沙哑道，他的喉咙中仍有铁锈气，“浩轩，慎言。”

　　王冬也跟着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她好好的，才不会有事！”

　　姚浩轩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玄子面色沉沉，“事已至此……我先为独孤疗伤，不过这一次的斗魂大赛……”

　　他不说众人也知道。现任七怪受伤惨重，甚至其中几人已经无法再前往星罗帝国，必须回史莱克治疗，马小桃和戴玥衡这止不住吐血的都算情况好的。

　　至于昭昭……他心中也有过忖度，这孩子虽然看着遍体鳞伤，血淋淋的很是可怖，但实际上并没有伤及内里，假以时日必将苏醒，不必要回史莱克学院治疗——只是她必然赶不上第一场比赛了。尸爆原本就被她的防御魂技抵消了许多，她吐血昏厥不过是因为魂力消耗过度。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就足以她重新活蹦乱跳起来，再加上那邪魂师的尸毒，吸收过后估计还能增进修为。

　　但也不好说，尸毒比之亡郎香，其间品质简直是天差地别，云泥之分，那样劣等的毒，即便彻底与万毒之王融为一体，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增益。

　　真是可惜……玄子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是天命不在史莱克，竟如此狠心地折去了参赛的数员大将，那可是史莱克此次的主力。事到如今，唯有寄希望于预备队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