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如一夜春风来》龙霆

20、妖魔思想概论第二十条

　　妖魔思想概论第二十条：该清醒的时候可以装糊涂，但该糊涂的时候绝不清醒
　　巫祈背着那个叫曼儿的女子走在最前，麻衣眼含泪光跟在他们身后，我手腕上拴着那对沉重的镣铐，被巫祈像遛宠物似的拖在最后面。按他们的说法，我好歹也算是三品大员，万一魔界追兵来了，凭我这个人质至少也能抵挡一阵。我苦笑一阵，还是没敢鼓起勇气告诉他，如果追来的是冰爵，绝对会借着击杀刺客的华丽名义连我一起劈了。
　　“倾欢姐姐，累吗？”麻衣故意放慢的脚步悄悄退到了我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明明雷锤还在身边，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嘘，别说了。” 雷锤就挂在我腰里，他俩不敢没收也舍不得丢弃，也许是看在我有心掩护他们逃走的份上，就图着到了危急关头也许我还能再救他们一次。
　　“在她动手之前，我一定先送她去见阎王。”巫祈头也不回，只是冷冰冰的插了一句，这厮的听力还真是登峰造极。曼儿也不出声，只是攀着巫祈的肩头，无声的轻轻提起嘴角，又像昭示占有权似的将双手紧了一紧，清丽娇柔的笑颜满含着得意和翻沸不止的恨意。他俩和那个死去的疏安之间的关系，我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一定是巫祈和疏安都喜欢曼儿，而巫祈在仙族诛灭逆魂族的行动中被抓之后，曼儿自然是伤心不已。疏安为了不再令她伤心才铤而走险独自去了佘罗城，最后刺不了袭月又救不了巫祈，反而搞得自己魂断佘罗。
　　“姐姐，我真的不懂！”麻衣狠狠一咬下唇，“你救了他们，他们却恩将仇报，要是换了我早就对他们不客气了，你却还心甘情愿跟着他们当人质。”
　　“别说你，我还不懂呢。”揉了揉发痛的双手，才发现被镣铐锁住的地方已经被磨得通红，有些地方甚至被磨穿了鳞甲，渗出点点血珠。
　　“啊，怎么都磨成这样了呢！”麻衣说话老这么一惊一乍的，连我都经常被她吓到。
　　“没事。”我稍稍挪了挪镣铐的位置，笑嘻嘻的举起手，“传说龙血很补，滋阴壮阳，润肺醒脑，实在不济也能润肠通便，来尝尝？”
　　噗！麻衣的眼泪还在眼眶里乱转，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要，搞不好会拉肚子的。”
　　“快走！少废话！”曼儿听见我和麻衣说笑，脸色一沉，拉住镣铐前面的链子狠狠扯了我一个趔趄，“仙魔通婚的后代为仙魔所不齿，所以我们全都乖乖的躲起来，只求在天地之间找到一个永远安定的居所，我们从来也不招惹是非，可你们这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仙魔非要跑来破坏我们的安宁！你这狗官害了疏安，等回到族里就把你千刀万剐，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我踉跄几下才站稳了脚跟，微微皱眉：“美女，不要成天把那些血淋淋的词汇挂在嘴上。心思阴险，长相也会跟着阴险的。”
　　“阴险？你说我阴险？”曼儿刚才还一付虚弱无力的样子，现在倒像是忽而来了精神。
　　“看，现在已经比刚才更阴险了。”麻衣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说什么！”曼儿面色铁青，立刻拍着巫祈的背说道，“巫祈，放我下来！我倒要教教这不懂事的小妖怪什么叫阴险！”
　　“算了，她还不能幻化少女外形，不过就是个几十年修为的小妖，何必与她计较。”巫祈重新掂了掂，将她背稳，视线淡漠的掠过我，却没有丝毫停留，“等入了人间咱们就安全了，到时我自会还疏安一个公道，该偿命的，我绝不会放过。”
　　“嗯。”曼儿的怒气瞬间熄灭，乖乖伏到巫祈背上，再不吱声了。
　　浓情蜜意，你侬我侬，他们完全就当我们这两个人质不存在。
　　狸小猫忘了我，或者，他根本就不愿意记得我。唉，我这么苦情的一路跟着到底是图个嘛呀？
　　前面出现了一片迷离氤氲，虚迷之间掩着一道被撕裂了似的缺口，我知道，过了那道缺口就进入了人界。三界各有序，纵使魔界的追兵袭来也不敢在人界肆意追捕他们，否则很有可能引发三界混乱。越走近，那阳光便更加刺眼，可那些令人心悸的光线并不像是从缺口外面的世界，而是那道缺口本身。还好我跟的是药荨这种武力极弱却精研金石术法的师父，一眼就看穿，有人在那道界门上施了叠加咒术，令两个空间的入口叠加在一起。一般人仙魔不明就里，只当通过这里便能去人间，却不知道逆魂族能利用这道界门回到自己的领地。巫祈走到近处，缓缓伸出右手，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界门的瞬间，那道空虚的存在忽然如水面一般动荡起来，里面的光晕破碎成星星点点荡漾不止，最后又拼嵌成了一片皑皑白雪与青石冷月交错而出的绮丽景象。遥远山崖顶端有几处亮着灯火的黑色小屋，淡淡炊烟自屋顶袅袅而起，静谧而温馨。我分不出这到底是哪一界的景象，偏偏想也不想就跟着他们朝里面走去。
　　“姐姐，咱们不能再跟去了！”麻衣揪着我的袖子摇晃两下，低低的说话，“就算你真的想救他们，进了逆魂族的界门他们就安全了，咱们回佘罗城吧。”
　　巫祈嘴上说得凶狠，此时也不知是归心似箭忘了我们的存在还是根本就把我们当初无聊的尾随者，根本不管我们有没有跟上去，背着曼儿飞快的沿着山路朝崖顶奔去。
　　“哦。”我嘴上答应着，可有些遗憾啊。即使现实如此令人失望，我还是想看看狸小猫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我停在界门做着思想斗争，那道幻境便始终动荡着，没有恢复成原本的人界通路。
　　“姐姐！咱们回去吧！”麻衣见我踯躅不定，忍不住又催了一声，“逆魂族已经被诛灭了，这些漏网之鱼重新集结之后必定穷凶极恶，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快走。”
　　“好吧。”我点点头，刚刚转身，竟然看见冰爵的身影自魔都方向飞速袭来！哇咧！冰爵平常看起来是个温文儒雅美少年，一遇上打架便立刻变身为嗜血狂魔，光是那狰狞的笑颜就足够让人血液结冰了。仅仅是他一个人飞来，那股火焰般炽热的杀气便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如同海啸一般排山倒海而来，绝杀闪耀着嗜血的银光，在夜空里曳出灿烂唯美却又冰冷残酷的光焰。在他身后，那是成千上万的魔界军队。以下形容词可以省略了，因为光冰爵一个已经足够把我吓傻了。我双腿发软两眼发直，仰天一声哀嚎：“我的魔神啊！要杀我也别搞这么恐怖的阵势吧！”
　　嗖！冰爵从我身边席卷而过，炽热的烈风像一道小型的龙卷风，我和麻衣被卷着滴溜溜转了十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子。昏死！冰爵拥有这么恐怖的灵力，若是放到灵妖璧下一照，那面魔界甄选公务员专用的金字招牌是不是会当场爆掉啊？唉？等等！他没杀我，而是进了逆魂族的领地？
　　在我发愣的间隙，结界里已经传来轰然崩塌的声音。烈风席卷火焰的爆燃声，惨叫声，哭喊声，乃至于婴儿的啼哭在清冷月色下蔓延，但几乎又在声音发出的下一瞬彻底归于沉寂，好像刹那间万物幻灭，尽数回归虚无。
　　“冰爵怎么会追来！我们走的路线这么隐秘！”我恍然回神，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失控般抓住麻衣的肩头，“麻衣！麻衣！是你？”
　　麻衣轻轻一笑，唇角的笑意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冰冷残酷：“哼！他们活该！”
　　“麻衣！”我抓住她的肩头狠狠的摇晃着，“他们和你无怨无仇，那些哭着的喊着的……那些都是生命啊！你听见没有，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他们是刺杀仙王太子又绑架你的刺客！”麻衣理直气壮的答道，“逆魂族是仙魔通婚的后代，本来就是低贱下作的种族，该当被诛灭！”
　　“你！”我话才说了一半，冰爵已经拖着浑身是血的巫祈飞了出来。我心头一颤，飞快的赶了过去，却被冰爵拦住，冷冷的说道：“真不过瘾！倾欢，来陪我打上几回合！”
　　“你杀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滴血的长戟与染满猩红的银色战甲包裹的明明是个如此温文儒雅的美少年，可他为什么能在瞬间破灭了如此多无辜生命之后还能带着不满足的笑容跑来找我打架？心头翻腾起一阵怒气，猛然上前两步，照他脸上狠狠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魔界大军阵前，无所魔兵当场傻掉。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他们至高无上又残忍嗜血的魔将军一耳光，很多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倾欢？”冰爵愣愣的，举手摸了摸左脸上红红的五指印，眼中燃烧的战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惑的眼神，“这次怎么空手打？不用雷锤？”
　　“……”无语，这家伙的脑袋里除了打架之外还有什么！我懒得解释，扭头就走。
　　“喂！”冰爵居然追了两步，冷冰冰的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你是来打架的！”我直接指出了他接受这个无聊任务的真正目的。
　　“是陛下和长公主的命令。我真是来救你的。”
　　师父说过：该清醒的时候可以装糊涂，但该糊涂的时候绝不清醒。
　　看看昏迷中的巫祈，我只得挤出虚假的微笑：“……谢将军救命之恩，下官无以为报，所以不报了！”忍无可忍，冰爵果真是个天然呆吗！
　　“是陛下和长公主的命令。不用谢我。”
　　好吧，冰爵真的是个天然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