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镜［穿越］》慕槿辞

16、万相（五）：换皮

　　回去的路上，顾苒一直很忐忑。她不知道沈寻有没有看到方才的一幕。如果他没看见倒还好。如果他看见了，那就糟了。因为她听宁情说过鬼族和望仙族积怨颇深，至今都无法化解。两族只要一看见对方族人，都会毫不思索地杀了对方。如果沈寻看见她与宁悯有关系，会不会也痛下杀手？
　　顾苒心里犹豫不决，沈寻也一直不说话。于是，顾苒心里挣扎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你……千万别误会。我，我。”她说不下去，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沈寻听见她的话，不禁问道，“误会？我会误会什么？”
　　顾苒见他没有说，心里稍安了片刻，“没什么。”
　　然后她听见沈寻笑了，笑了之后沈寻并不在意地说，“你是担心刚刚你和……”他停顿了一下，说了出来，“宁悯？”
　　顾苒心中一凛，直截了当地点了头。
　　沈寻见了，语气平静地说，“我可不是什么落井下石之人。况且，我不是纯粹的望仙族，几百年前的恩怨与我并无多大关系。”
　　顾苒闻言，看向身边人。“你不是纯粹的望仙族？”
　　沈寻微微挑眉，丝毫不避讳，“是啊，我母亲是望仙族的仙乐（yuè）长老，父亲是南临商人沈知。所以，我是个混血。”
　　仙乐长老，顾苒忽然觉得很耳熟，对沈寻也莫名的有种亲切感。
　　“小的时候，因为我有一半的类人血统便十分不受族里人待见，连带着我的母亲的地位也逐渐下滑，遭受冷眼。母亲本想随父亲离开，可副族长不让，强行拘下了母亲和我，为的就是给父亲施压。后来，父亲经商成功，成为了南临最有权势的商人，我和母亲的处境才越来越好。再加上我在千风派的优异表现，我们的待遇也变得越来越好。但尽管如此，我也不会忘记那些岁月的嘲讽，冷落。”沈寻说着自嘲地笑了笑，转而对顾苒说，“他们都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玷污了望仙族的血脉。所以我不恨鬼族，也不恨类人族，因此，我不会那么做。”因为望仙族不值得他为他们付出什么。
　　顾苒明白望仙族和类人族之所以分开，正是原先的王族看不起平民百姓。他们修习了法术之后，占领了优沃的土地，建立了如莱城，将类人族全部赶了出去。美其名曰，为了血统的纯洁。
　　后来，被赶出如莱城的类人族聚集在一起，在南方的一块土地上建立了新的城池，便是如今的南临城。
　　顾苒抬头看向他，正好与他低下来的眼睛对视。她发现他眼中的冰蓝色不见了，现在看着的是与类人族一模一样的黑色瞳孔。顾苒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前方，恳切地说，“谢谢。”他说这么多，甚至把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是想让自己不要再担心，不必那么介怀。“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爹娘的错，你应该存在。”
　　沈寻眸色微动，有了丝笑容。“我也谢谢你。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他顿了顿，还是很担忧，“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很不安全，祁念呢？他不是随你一起回去的吗？怎么不见他。”
　　“他？”顾苒想起昭仪把他给拐去客栈了，“他先回去了。”她说着，瞥了眼沈寻，见他面色不是很好。她立刻补充，“是我让他先回去的。”
　　“嗯。”沈寻轻声道。
　　刚好两人到了客栈，戚扬见沈寻回来，大步走上前，看见顾苒嘿嘿一笑，然后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不满的说，“你这个人见色忘义啊，丢下兄弟去当护花使者了。”
　　沈寻听了给了他一肘子，“别乱说。”
　　顾苒抿着嘴唇，偷露出一点笑。
　　沈寻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顾苒见他们有事要聊，开口道，“那我先上去了。”
　　“好。拜拜。”戚扬朝她笑吟吟地挥挥手。
　　顾苒微微一笑，便转身往上走。路过祁念的房间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祁念在不在房间，有没有事。
　　心怀担忧，顾苒敲响了他的房门。
　　“咚咚咚。”顾苒敲完后，在门外轻轻喊到，“祁念，你在吗？”
　　房间没有人回应。
　　顾苒又敲了敲，依旧无人回应。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推门而入。
　　“祁念。”她刚喊出来，走了进去，就停住了脚步。
　　顾苒看见祁念一整个人正如一个大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顾苒揪着的心瞬间放下，她放轻脚步，慢慢走进。随后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嗯，还有气，说明人没事，看来昭仪并没有骗她。
　　没事就行。顾苒轻舒一口气，她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转头便回了自己房间。
　　半夜，顾苒躺在床上睡觉，似睡非睡。
　　她好像睡着了，她梦见了一些景象，很遥远，也很模糊。
　　可她好像又没有睡着，脑海中一直萦绕着昭仪的那句话：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回来。
　　这是指原主吧，不是她。
　　可是现在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而且昭仪说，她会把琉璃花送给她。可是为什么？她想不通。
　　还有，她本来对沈寻应是从未见过的，却在白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和今日的相处的时候，自己并不排斥他。就好像他们之间本就认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会不会是因为这具身体不是她的，她受了这具身体的影响。
　　顾苒越想越混乱，越想越觉得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她回想起自己原本最爱喝的是奶茶。但自从高中那次喝了奶茶，自己失眠到了凌晨两三点才睡着后，她就像是落下了毛病，只要一喝奶茶，就容易晚上睡不着觉，脑思维活跃。
　　顾苒翻来覆去，慢慢睁开眼。这里没有手机，也没有钟表，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干瞪着眼，盯了床顶几分钟，还是睡不着。她感觉坐了起来，起身走到桌边，摸黑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决定熬一熬。
　　夜晚的时候天气终究还是凉的，顾苒坐了不到三分钟就感觉到了寒凉的冷气。
　　她看向窗户，已经关死了，但依旧有缝隙，透着点风。
　　这一点就非常的不好，她心中抱怨，开始怀念家里的暖气。
　　忽然，寂静的夜晚传出隐隐的啜泣声，是有人在哭泣。
　　顾苒浑身一惊，这个声音很远，但她听得很清楚，是一个女子在哭。
　　哭声持续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然后她又听到了撕扯东西的声音和隐约的惨叫声。
　　顾苒望窗户那边看去，外面的风声在呼啸，路边的树枝被烛灯倒映在窗户上，轻轻摇曳。
　　顾苒站起身，瞌睡全无。她走至窗边，等待了一会儿，待声音消失，再次陷入寂静，她才轻轻打开了点窗户，向外看。
　　透过远处的烛火，她的视力忽然变得很好，可以看的很远。顾苒看见一间房间内，一位女子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而她的脚边是一具女子的尸体。她的表情狰狞，瞪着双眼，惊恐地看着。她的脸上有无数条血痕，正涌着鲜血。而她的嘴张着，手放在脖子上。那里正流出鲜血。她被毁容和割喉了。
　　顾苒看着倒吸一口凉气，她的目光上移，重新落到坐着的女子身上。
　　透过镜子，顾苒看见女子的脸不是正常的脸，她的脸比地上的女子还要可怖。那张脸像是被灼伤过，皮和肉粘在了一起。而且那张脸上还有很多道深深的划痕，这些划痕留下了疤，让原本恐怖的脸上更加恐怖。那是张血肉模糊的脸。
　　顾苒看过很多鬼片，都从未觉得可怕。可现在看到那张脸，她忽然觉得倒胃，觉得瘆人。顾苒顿时视力好，觉得看到这一幕很后悔。
　　那女子盯着镜子盯了半晌，随后她瞥了眼地上的人，嘴角轻轻弯起。地上女子的脸变得扭曲，溃烂，而她的脸上疤痕和灼烧的痕迹消失，同时变得光滑，美丽，恢复如常。
　　顾苒看着这一幕的变化，看清镜子里的脸，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她从未见过，但是这张脸很美，美到让人看了便难以忘怀。
　　镜子前的女子看到自己的脸，满意地露出笑容。她站起身，把尸体踢了踢，就走出了房间，屋内的烛火也同时熄灭。
　　顾苒震惊地看完，忽然发现那个地方慢慢模糊，自己的视力恢复，看不到那么远了。
　　怎么会这样？顾苒心想。
　　她把窗户轻轻关上，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
　　她看见杀了人，剥了皮，换了面。
　　昨天沈寻说龙伏小镇有妖害人，半夜有哭声和惨叫声。那今晚的那个很有可能就是那只残害他人的妖。
　　而她今晚亲眼目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