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凌日》靡**音

7、第七章

　　以前从渊同我说过，白商虽然荒淫，但诸方四君中名声最不好的，却不是他，而是北方之君。
　　北方之君掌管刑罚，手段冷酷，个性残忍。
　　这位玄珩是第二位北君，之前的那位因为不明原因的事件触怒真神，导致本命花被毁，现在连姓名都无法考证。
　　玄珩继任后，惩戒手法却更为酷厉。
　　一百年前，昙华城曾经发生过仙人组织的叛乱，而最后仙人被屠杀的地点——穹冥无妄宫，好像就是这位殿下的处住。
　　从我醒来后，由于失去了记忆，没有全部唤起原本的归属感与感情，我对这个世界其实都有些淡漠。
　　但是这样残忍的行为，实在是无法让人心生好感。
　　我皱眉打量玄珩，并没有马上行礼。
　　玄珩斜着眼睛也打量了我一下，阴森森的笑了。他徐徐的吹了口茶，不阴不阳的说：“太嫦，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看他？”
　　太嫦嘿嘿的笑，“难道你不想看？”
　　玄珩不理他，直接对我说：“不知道买苏上仙一夜要多少钱？我很想试试。”
　　我愣了愣，正色道，“我是受真神召唤来到昙华城，您大概有些误会。”
　　玄珩一笑，半脸的刻印分外狰狞：“不要拿乔，我的耐心有限。”接着他扔过来一颗夜明珠，“够了吗？不要太贪心，你和你那个鲛妾一样只值这个。”
　　居然还提到从渊……这下我真的有点生气了，回想在昙花城里遭遇的种种，尽管这里美如人间仙境，我却只觉得忍耐得辛苦。
　　我把那颗夜明珠握在手心里把玩一阵，故意朝玄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才这么点？人家太嫦殿下，夜明珠可是一送就是一整斛。”
　　太嫦大惊，“啊？我什么时候……”
　　玄珩脸色也变了，说：“太嫦，你竟然敢动……”
　　太嫦急忙解释“我没有、我没有啊。”
　　我笑得更高兴了：“本来钱的事情我也不该计较太多，挑三挑四的也显得矫情，不过玄珩殿下您长得实在那个什么……白色的毛发、红色的眼睛，我实在是对小白兔没有兴趣，所以……只有对不起了。”
　　听我说完，玄珩脸都黑了。
　　“哈哈哈哈！”太嫦放声大笑，“小苏苏你太可爱了，我太喜欢你了！”
　　玄珩狠狠瞪他，太嫦却依然笑得肆无忌惮，差点滚到地上去。
　　玄珩一拍桌子站起来，面前的茶也翻了。
　　太嫦勉强止住笑意，连忙拉住他。
　　我看着他们拉扯，心里对神族是真正的厌恶。
　　在这些天的忍耐、憋屈、勉强淡定后，我终于觉得自己的极限快到了。我隐约中觉得自己个性中的另一面就要被唤醒。
　　好吧，从现在开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不管要杀要打，我都奉陪到底。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林间突然飞来一只鸟。那只鸟长得很奇怪，巴掌大小，只有一只眼睛长在额头正中央，浑身通红，羽毛像燃烧的火焰，尾翎是一大束并且拖得很长，末端带点七彩的光幻，让我觉得它除了头就只剩下尾巴。
　　我怎么觉得这只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鸟飞得迅速，一会儿就来到玄珩和太嫦面前。
　　玄珩一见这鸟就往后退了两步。
　　太嫦脸上也变了颜色，连忙推他，说：“你快走。”
　　玄珩原本就显得惨白的脸此刻更是一丝活气都没有，连告辞都省掉了，转身几个起落飞纵出去，眨眼已经消失在花海深处。
　　居然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正在愤怒，却忽然被这个大转折弄得有点摸不清头脑。
　　那只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最后在我的肩膀上降落下来，它用细长的喙给自己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这种鸟类若有所思的眼神……怎么这么熟悉啊……
　　“小翠……”
　　我叫出来，那鸟兴奋的围着我转了好圈，扑打着火红色的羽毛唧唧叫，绕得我都有点晕了。
　　太嫦在旁边傻眼了：“你叫它小翠？……”
　　我说：“是啊，不然要叫什么？”
　　太嫦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它叫小翠，呜呜呜……”
　　我说：“太嫦殿下你哭什么？”
　　旁边有人接口：“太嫦殿下是被这么好听的名字感动了。”
　　一听这声音我刚才的愤怒郁闷全都忘了，只有一个人说话能达到这个效果。
　　我转过身跳着朝他扑过去，一看到他就觉得特别高兴。
　　他流银似的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只一粒金色的泪状宝石垂在白皙的眉心，毫无瑕疵的美貌，是上天的无双杰作。
　　星临搂住我：“意澜，我真想你。”
　　我嫌他肉麻：“不是才一天没见？呃……我也想你。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怎么我醒来的时候不见你？”
　　星临微笑着：“我去找小翠来见你，回来你就不在了。”
　　我奇道，“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星临说：“不论你在哪里我总会找到。”
　　老天，这人怎么这么会说话？句句都仿佛能打在人心坎儿上。
　　我捏他脸颊一下：“星临，你真是个宝贝。”
　　星临说：“只有你这个小笨蛋才会这么说。”
　　我说：“我叫你宝贝，你却叫我笨蛋，不公平。”
　　我捶他，他却仿佛一点不疼似的只是笑。
　　闹了半天，我才突然想起来这是在什么地方。
　　转头一看，太嫦正坐蹲在地上捧着脸看着我和星临，小翠坐在她头顶，也看着我和星临。一人一鸟就这么看着我们，把刚才我们说的做的全都看了个仔仔细细明明白白，一点没遗漏。
　　我大窘。
　　太嫦伸出一只手挥挥说：“不用管我们，就像刚才一样，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小翠背过身体，把长长的尾巴对着我。
　　我更不好意思了，这才想起来还没跟他们相互介绍。
　　我拉着星临走到太嫦面前，说：“太嫦殿下，这位是星临，是我的爱人。”我又对星临说：“诸方四君之一的东君太嫦殿下，星临你早就知道的吧。”
　　星临对太嫦点头示意：“太嫦殿下好。”
　　太嫦僵硬的点头还礼：“你……好”。
　　我觉得星临的态度虽然优雅也挑不出毛病，可对方毕竟是诸方四君，这样的礼节显得单薄，弄不好就是傲慢。不过既然太嫦没有说什么，我也不再多说，毕竟我也没法想象他对人卑躬屈膝的样子。
　　小翠飞过来，亲昵的用头蹭蹭星临的脸颊。星临笑了一下，伸出食指挠挠小翠的颈子，小翠显然十分高兴，朝上飞了好远，几乎要让人看不见，然后又俯冲回来，翻了个跟斗，这才落回星临肩膀上。
　　星临对我说：“现在还想去逛逛么？”
　　我兴奋起来，用力的点头：“当然要去！”
　　星临说：“那就去向太嫦殿下告辞吧。”
　　谁知太嫦却在旁边扯我的袖子：“意澜上仙，人家也想去～～”
　　星临说：“太嫦殿下事务繁忙，跟着我们多有不便。”
　　太嫦作出捧心状，避开星临，却睁大眼睛拼命朝我眨啊眨，快冒出小心心：“让人家去啦～让人家去啦～碰到什么麻烦我可以去先帮你们解决掉啊。”
　　我看看星临，看到他那张美得可以招祸的脸；然后又看看太嫦，这个看似小女孩的人毕竟是诸方四君，目前得罪不起。
　　然后我得出结论：“那就请太嫦殿下多关照了。”
　　“耶～～”太嫦高兴得跳起来。
　　星临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却没再多说什么。之后，在我强烈的要求下，给他戴上了临时找太嫦借来的纱帽，这样总算让人觉得安全了一点。
　　太嫦看他被遮得严严实实就在旁边捂住嘴巴偷笑。
　　这回说什么我也不要再坐船。
　　星临看我这么痛苦，问我：“乘翳鸟去可以么？”
　　我马上摇头：“不要，不要，我和那东西犯冲。还是看太嫦殿下想怎么走吧，我们跟着就好。”
　　太嫦连忙讨好的说：“意澜上仙决定吧，我完全没有意见。”
　　我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星临说：“不如让小翠送我们。”
　　“小翠？”我充满怀疑：“你确定？它那么小只！”
　　星临说：“它可以变大。”
　　太嫦在旁边小声说：“今天运气真好啊～”
　　星临将小翠托在手心，伸出指头在它的额头的单眼上轻轻一点，微微一笑，然后说：“乖。”
　　他神情很镇定，我却在旁边几乎看到吐血。
　　对只鸟说话有必要这样咩？光只是在旁边看就已经导致我脑中层出不穷的邪恶念头。
　　估计小翠也受了不小的刺激，小呆鸟傻了一阵后才开始缓缓的在星临手中改变了形态。它原本火红色的翎毛上真的腾出了火光，橙红色的火焰从从尾至头逐渐笼罩了它的全身。火球在星临的掌心慢慢变大，向空中浮升上去。渐渐的，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灼热，连站在三四米之外的我都觉得面颊被烤得生疼，星临就在火球旁边，却似乎对骤然而来的酷热浑然不觉。片刻后，火球已经变得有一人来高，它蒸腾出的热气让四下的景物映入人眼显得扭曲，距离较近的树木也被烤得蔫黄了叶子。
　　就在此时，噼啪作响的火焰中倏地钻出了一只燃烧的翅膀，紧接着火球迸裂，凤型的天禽冲天直上，挨上这炽热气流的植物纷纷枯黄坠落。
　　太嫦满脸都是兴奋，嘴里却在哀嚎：“我的树啊……呜呜呜。”
　　我急忙躲他远一点。
　　星临微笑的看着飞上天的大鸟，并不说话。
　　片刻，已经变得我完全都不认识的小翠徐徐落下。它身上的火焰已经熄了，现出羽毛原本七彩的颜色。
　　这哪里还是原来的小翠？
　　虽然没有翳鸟那样庞大的体型，但额上碧蓝色的眼睛不管扫到谁，都让人一阵心脏紧缩。太凶悍的眼神，那种君临天下的强悍，以前我所知道的那些食肉的猛禽，在它面前大概会被吓得飞不起来。它的尾翎分别以红、金、蓝为主色，辅以绿、灰、黑等色翎毛，开屏的孔雀也要黯然失色。
　　它张嘴吐了个小火球，英姿凛凛的来回踱了几步，最后软趴趴的跪在星临脚边用头蹭他的胳膊。
　　呃……这么大只鸟爱撒娇……
　　星临被他蹭了几下，最后拍拍他的头说：“今天要乖一点，不然……”
　　小翠的单眼眨了眨，然后缩了缩脖子。
　　等小翠安顿好了，星临要抱我上去，被我严辞拒绝。虽然我不是神族，这把力气还是有的。
　　我自己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小翠好像不太舒服的伸了伸脖子，星临警告的看它一眼，它就不动了。然后星临也上来，坐在我身后。
　　太嫦跟着也要上来，小翠嘶鸣一声拿翅膀去扇他，太嫦赶忙后退一步。
　　星临说：“太嫦殿下去乘翳鸟吧。”
　　太嫦嘟着嘴又看我：“意澜上仙～”
　　星临垂下眼睑：“太嫦殿下。”
　　太嫦没敢再看我，抹着眼泪去找翳鸟了。
　　我对他的大胆几乎无语，“星临大人，你有没有发觉自己真是够拽的啊，人家是诸方四君啊，还好太嫦殿下小孩心性不跟你计较，不然我们两个就惨了。”
　　星临含笑说：“有么？”
　　我说：“你自己没发觉你说话的语气都是让人不能违背的啊？不过也不是命令……”我也说不清，反正我有这样的感觉，星临说话做事并不威武严厉，可是他随便看人一眼，就让人想跪下对他顶礼膜拜。
　　星临若有所思，“那我同你说话，有让你觉得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这倒没有。”
　　星临朝我一笑：“那就好，其它的事情你不用太在意。”
　　我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星临的笑容弄得我发晕，脑子里一团浆糊，实在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这样，我和星临骑着小翠，太嫦骑着翳鸟，三人两鸟一行出发了。
　　之前我虽然尝试过飞行的感觉，但那只是在刚刚抵达昙华城的时候，翳鸟把我们刚送到西门口就走了。后来乘坐龙姬的车子，我在里面忐忑不安，也是什么都没有看明白。
　　但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昙华城的上空飞行。
　　从空中俯视昙华城，能够完整而清晰的看到它像一朵雪白的昙花，对着天空毫无顾忌的张开箭型的花瓣，每一片花瓣上都有数不清密密排布的小麻点，那是城中无数的建筑。昙华城的花心呈蓝色，中间有一个被白色弧线围绕的小圈。
　　太嫦在旁边为我介绍：“城池中央的圆形湖泊就是圣湖‘稷泽’，稷泽中心的小岛上有真神居住的归墟殿。那小岛的边缘都是白色的细砂，真是美呆了，好想去玩啊～～”
　　我有些好奇，“太嫦殿下也没去过归墟殿吗？”
　　太嫦点点头，“去过啊，不过都是有事的时候才去，真神不喜欢被人打扰。”
　　我猜测，“这个真神肯定是个孤僻的怪老头子。”
　　“咳咳，”太嫦大大的咳嗽了一声，看了我身后一眼，嗓音有些颤抖的说：“真神……的圣辉光耀四方，自然也是美丽……无双。啊，今天天气真好啊～～”前言不搭后语的，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在笑。
　　我没有深究，继续朝下面看。在昙华城的最接近花心的第一层四枚花瓣上，并没有密密麻麻的麻点，只有四座范围庞大颜色各异的建筑。西面的建筑占地面积较大，屋顶都是统一的金色，阳光下耀得人睁不开眼，这么铺张的建筑，就是在昙华城也难找出第二家来，只能是西君白商殿下的流金香榭。东面的花瓣上是一大块的绿色，自然是刚刚我们出来的地方，东君太嫦殿下的朝曦阆苑。那北面黑色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玄珩殿下的穹冥无妄宫，南边红色的是折丹殿下的鸿蒙宴月轩。
　　太嫦十分热情， “改天带你去折丹和玄珩家玩。”
　　我想起不久前非常不愉快的经历，说：“还是算了。”
　　太嫦十分敏锐，“玄珩没什么恶意，他就是有点吃醋。”
　　吃醋？
　　玄珩喜欢太嫦？那我不成了炮灰？明明一点不关我的事。
　　星临说：“玄珩怎么了？”
　　太嫦马上驱使翳鸟朝后飞了一点，一下离我们远了许多，他的声音从风里传来：“啊，风太大了，说什么，我没听清啊～”
　　星临笑了一下不再理他，转头问我：“在看什么？”
　　我仔细朝底下看，“我在研究我走过的运河在哪里，怎么看不到？”
　　星临娓娓道，“你仔细看那些花瓣的边缘，是不是有些蓝色的仿佛是镶边的细线，那些就是运河。”
　　我惊讶，“啊？这昙华城可是一层一层的，那当时我们不是在层与层的边缘走，层与层之间高度空间又很大，好危险。”
　　星临耐心解释，“不会的，每一条运河的垂直下方，也就是在下一层的相应位置都有辅助的运河，河中有上托的浮力。如果你从上一层的运河掉下去，只会缓缓的降落到下一层的运河里，并不会有危险。”
　　又飞了一会儿，我发现一件怪事。
　　这么广阔的昙华城的高空，除了我们三人二鸟，只有一些翳鸟在低空飞翔，居然没有见到一个神族骑鸟飞，而且那些翳鸟也远远没有达到我们飞临的高度。
　　我问星临：“怎么不见其他的神族呢？”
　　星临说：“在昙华城随便飞行是被禁止的，通常只有发生紧急的状况才会利用空中传递消息，并且飞翔的高度也有严格的限制。”
　　“哦。”我恍然，转头看太嫦正飞在我们身后，他比我们飞得略微矮一点。
　　我说：“还好有太嫦殿下，不然我们都不能飞着去玩了。那诸方四君飞行没有限制吗？”
　　星临说：“他们的限制只有一个——不能飞经稷泽上空。”他缓缓说来，气息吹拂在耳边，足以让人轻易陷入被蛊惑的迷咒。
　　不过如果在这里有什么反应就太丢脸了，我急忙朝前面挪了挪，离星临的身体稍微远一点，转头向后面招呼太嫦：“太嫦殿下，我们这是去哪里？”
　　太嫦急忙飞近一点“放心啦，马上就到了～南面的蜃市就是专供消遣娱乐的地方。”
　　不久后，我们在蜃市着陆，星临让小翠先走，说是有事情让它去办，不过我十分怀疑一只鸟能办好什么事。太嫦则吩咐翳鸟自己回去，我们三个正式开始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