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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明太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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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梁惓埋头靠门蜷缩在一起,被门板的震动惊动。
“谁?”她的声音带着烦闷。
“是我惠理,殿下要用晚膳吗?”
“不吃了,别管我。”
“可……您中午也没吃多少啊。”
梁惓没吭声,待人走后,窗帘后红棕色的小熊猫窜了出来,抱住了梁惓的腿。
“振作起来卷儿姐,这才哪到哪呢。”
梁惓抱头一阵乱揉,发髻松散面妆蹭花了都不管,整个人十分燥郁。
“不是我振不振作的问题”梁惓拎住小能的尾巴吊起来,拍它脑门“是我无法负担这么多人的人生。”
“那么多人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梁惓抹脸,“笑死,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很多议案都是拍脑袋的东西,我说的时候心里就没底。”
“还有油女理奈和柳市绘,是我把她们从原来的轨道拽到身边的,但现在根本不知道十年后的我是想做什么。”
“你懂吗,我没法做自己都不相信不理解的事。”
“结婚是如此,处理别的问题也是如此。”说到后面,梁惓的声音里有了鼻音。
“卷儿姐……”小能弱弱地喊了她一声,“我不知道你压力会这么大。”
“我不管十年后的我有多大能耐,但我现在没这本事。就像把船舵给了一个小孩,我不能看着自己这么瞎开。”梁惓急得眼圈通红。
“可我们这不是没办法吗,再找到恢复记忆的方法之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放狗屁。”梁惓一拳砸到地面,指骨通红,“那就将权柄交出去,我不管了还不行吗。”
“不行,这不就坏了卷儿姐一直以来的布局了?”小能摇头,扒拉她的脚腕子。
“那也比我亲手砸了这个摊子好,我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那你不就是在逃避吗?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情啊,我又没叫你接别人的摊子?”
“……”
“怎么不说话了?”
“……”
“哭了?”小能打趣,它勾住梁惓的袖角,直到她不耐烦抬起头,露出一双泪莹莹的眼,才放手。
“真……哭了啊。”小能讪讪放手。
“没有,我才不会哭。”梁惓抹眼撑膝从地上站起来,收拾好情绪后道,“我也就是抱怨一下。”
“没想到20岁的卷儿姐是这个样子,我从没见你这么失控过。”小能毛茸茸的爪子按上梁惓的头,一阵揉搓。
“听你这话我都不知道我是高兴好还是难过好。”梁惓下巴戳在小臂上,望着脚尖出神。
“就像你说的,这两日我面对的问题不过是她的日常,她能周到又有远见的安排一座城的发展,为目标聚拢需要的人才,要是我10年后是这副模样我睡着都能笑醒了。”梁惓展颜。
“放心吧,要是真处理不了我也会好好善后,不会半路撂挑子。”梁惓爬起来,点燃寝屋的烛火,对镜整理妆发,小能也跟着她移动,攀上了铜镜的背面,提议道,“要不今天咱们在城区里逛逛散散心,就别处理政务了?”
“好哇!”
*** ***
整理好衣冠后,梁惓提着黄色的纸灯笼出了门,候在院门处的惠理命小侍女跑着取来披风跟了过来。
梁惓融入热闹的人潮,下意识往人群集中的地方去,左右两边都是热闹的市坊,在街道的岔路口,人流停滞了。
“惠理,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梁惓披上洁白的披风,恹恹地站在一家香包摊点前挑选,等她回来。
耳边除了摊主婆婆夸人的话,隐隐还捕捉到了些不吉利的字眼。
什么“死人”“外敌”的
今天一股脑灌过来的事情太多,她已经处理不过来了。梁惓就当自己没听见,心安理得当起了鸵鸟。
#只要不知道就可当没发生#
突然一位身着麻衣满身鱼肆咸腥味的妇人从一臂长的昏暗小门脸里跑了出来,撞倒了梁惓。
她惊惧慌乱一个劲儿往岔路中心挤,一双手狠狠扒拉前面碍事的人。
梁惓看着沾了灰的白披风,狠狠皱眉。她在干什么?
“明太郎,孩子……我的孩子。”
随着前来认亲的亲属们越来越多,市坊口的秩序在悲痛的哀嚎声中乱到了极点。
梁惓怔怔坐在地上这次,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南郊林场出了命案,一家农户4口人被虐杀,负责南郊守备的士兵三日前全部失踪,
今天找回了11具尸体。
仍有一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肯定凶多吉少了
梁惓费劲地挤进人群,只是扫了一眼现场便收回了视线。
她看到了白色单步覆盖的十一只单架。
她听见他们说,“公主殿下桀骜自我不听祖训非要外出,这外敌就是她招来的。”
她听他们说,要将这十一条人命算在她头上。
她肩上的担子又沉了些。
她身前恰好蹲着那位悲痛的妇人,她不顾劝阻执意要揭开白单,梁惓强忍对尸体的恐惧,看了过去。
尸体被水泡的浮肿惨白,唯独额头上腥红的印记艳而不散。
那是一个圆内套三角的标志。
梁惓想再看看别的尸体,踮着脚往前走了两步,被身后的抓手定在了原地,“公主殿下,我们快走吧。”
是惠理抓住了她。
一声“公主”让周围人仇恨的目光全都转了过来。
梁惓心里咯噔一下,她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众目睽睽之下腿似有千斤重,让她挪不动步子。
突然那个悲痛的老妇人扔了手中的白单,扑跪到梁惓跟前,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角。
乞求道,“明太郎还没死,这里没有他,公主殿下快救救他,求求您救救他吧,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了。”
梁惓被蛮力拽得一趔趄,在炸开锅一般沸腾的杂音中,她的细声细语完全被淹没了。
惠理去夺老妇人手里攥着的衣袍,被她狠狠推搡在地。
梁惓看到她半边的手臂都擦破了皮。
无力和愧疚在她心中积蓄,她此时反而哭不出来。
她有什么资格哭呢,这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都真实地失去了亲人。
而她,不过是兔死狐悲的见证者罢了。
梁惓垂眸不去看老妇人泪花闪烁的眼。
一只红眼乌鸦立在枝头,待梁惓被巡逻的士兵护送回府后展翅飞了出去。
入夜,一位身披残甲,满身血迹的青年拄着根木棍敲响了城门。
守卫举着火把出了城门。
暖黄闪烁的灯光下,他头发蓬乱遮住了半张脸,鼻骨高挺燕窝深邃,眉骨下,他低着头,看不清眼神。
分明是残兵败将的落魄样却让士兵的们止住了步伐,望而生畏。
“是巡逻队的制服!”
城门上有人提醒,出城的士兵才回过神来,鼓起勇气,仰头质问:“你……谁啊?”
男人扔出了青色的铜牌,上面有他的身份。
“你是川泽将军的人?叫什么名,为何深夜入城?”
“我名,明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