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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入眼迷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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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得对方的呼吸逐渐平稳,苏醒只是时间问题,我终于有心情打量自己此刻身上的状况。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原本就只是潦草挽起的长发更是纠结在一起,重重地垂在身上分外难受。
我眼角余光瞄一眼仍未苏醒的丁春秋,心里不禁对这些江湖人士的印象打了个折扣。果然武功虽强大,却不是万能的。想那七侠五义中,锦毛鼠不也是栽在这“水”字上?
我行到河畔,就着那涟漪迭起的河面草草扎起头发,顺便好好洗一把脸。看着眼前那些荡漾的水波,很有跳进去把自己好好洗洗的冲动。要知道对于一个习惯了天天冲澡的人来说,三天没法洗澡已经快要接近我可以忍受的界限了。
唉,出门在外,将就,将就吧。
“你是在研究怎么跳进去姿势才能比较优美吗?”
就在我蹲在河边发呆的时候,耳边突然幽幽地响起这么一句。我一抖,整个人差点跌进河里。
就在我一踉跄的时候,腰上突然多出一支手臂。
我低头看着那从红色袖子里透出的白皙手掌,感受着身后那清晰的心跳声,以及耳边那灼热的呼吸,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刚刚从溺水的险境中复生,竟又开始胡闹。
我抬肘向后狠狠撞去,毫不意外地撞在一堵坚硬的肉墙上。不过这个动作只是表达我的抗议,提醒对方知趣一点罢了。
丁春秋果然松手,但却强硬地将我的身子转成与他面对面的角度。
我懒洋洋地斜睨着他,“丁老前辈,方才若不是我,你可就葬身水底了,对于恩人,你就是这种报恩方式吗?”
那人却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发毛,忍不住轻轻眨了一下眼。
“刚才的事……多谢你了。”
“啧。”听到对方吐出这么一句话,我颇为意外地扬眉,“难道说你被水冲了一下,脑袋终于清醒了点,居然还懂得说谢?”
我还以为对方会是那种永远不知道感谢两个字究竟怎样写的人呢。
“我只是想说,你若是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听听,为师……可是会尽量满足你的。”他轻抬手,指尖在我唇边轻轻一擦。
我唇角抽搐,身子向后一仰,避开对方暧昧的动作。这一下我才发现他那柄白得有点刺眼的鹅毛扇不知飘到哪个角落去了,否则此时他定是学那登徒子拿扇柄挑着我的下巴,而不是纡尊降贵地劳动自己的手指。
“若说条件……就烦请您减肥吧。刚才将你拖上岸的时候费尽了我所有力气,更险些陪你葬身河底。”我再向后退一步,随即捏着自己的下巴颇为轻佻地看着对方。调戏这种事情,难道只许他会,我就不会吗?“虽说丁……老前辈您长得蛮俊俏的,但是本姑娘还年轻,可不想把自己的大好年华就这样为你殉葬。”
我特意将“老前辈”三个字咬得甚重,对方丝毫不恼,眼角笑意反而更重。“小颜沐,你刚才都是怎么救我的?”
我拿眼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圈,“像拖死猪一样把你从河里拖上来,再踩你两脚帮你把水吐出来,过不了多久你就自己醒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说话间状似无意地观察对方的神色,确定他并没有什么异常,一颗心才悄悄放回肚子里。
虽说这些急救知识放在现代不算什么,人工呼吸也是无奈而最有效的选择,但是对于这些古人来说,总是太过惊世骇俗。反正丁春秋昏迷中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能隐瞒便隐瞒,我也只当事情不曾发生过。
听了我的回答,丁春秋缓缓点头也不再追问发生了什么,想来他也是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信,觉得小小溺水算不得什么。
只见他抖抖袖子,身上骤然冒起一股蒸腾的烟雾。不过片刻,他身上那套湿衣顿时干爽如新,而那头长发,又是潇洒飞扬。
见我略带羡慕地望着他,他含笑开口:“小颜沐,其实为师我一点都不胖,只是你太弱小了。怎样,叫我一声师父,随我学艺吧?以后不论是救人,还是像我刚才那般烘衣服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切。”虽然我心底是蛮向往的,但若是此时我轻易松口,岂不是让对方平白得意?我尽己所能的努力打击他,“连游泳都不会的家伙,还妄想当我的师父?”
那人轻轻一眨眼,却答了另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小颜沐,我若没有看错,你这几日过得可谓是穷困潦倒。没有银子,没有去处,如果没有一个熟知世情——比如像我这般聪明睿智的人在你身边指导你,你真的有把握活下去吗?”
我嗤笑,“在你没有出现前,我不是过得好好的?”
“是吗,那之前你为什么躲在树上睡觉?让我猜猜,你是为了躲避野兽,同时也避免有谁见到你色心突起吧。”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丁春秋特意往我身上瞄了一眼。
我敢肯定,对方那个目光绝对与欣赏之类的词汇无关,反而充满了嘲笑鄙视的味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实在很特别。这一片虽不若繁华之地喧嚣,但那吃人的野兽但是鲜见;至于你担忧的另一个原因,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他话语微微一顿,随即又道,“若不是的话,我想你对休憩之所的爱好实在让我甘拜下风。”
听到对方的话语,我脸上忍不住有点烧。我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就是喜欢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对于这个时空的一切确实一无所知,所有的行为全都出自我的猜想。但那又怎样,碍着他了不成?
其实我平日里不会如此迁怒于人,但也许数日来的遭遇让我的神经早已绷紧到即将崩断的临界值,虽然之前的一场大哭让我发泄掉不少负面情绪,但那种颓丧的感觉总是在不经意间突然冒出。
譬如现在。
我盯着丁春秋,挤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叫出四个字:“丁老前辈。”
自第一次开口后,我便爱上了这个称呼。看对面这人,虽如少年郎一般俊俏,但年岁早已不知几何,这么称呼他岂不正合适?“既然你我都看彼此不顺眼的话,何必再强求那无缘的师徒之名,倒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口中这么说着,我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着。眼前这人既然强掳了我,又怎肯轻易放弃,那绝不符合他华丽的作风。
但丁春秋出口的话语却无情地证实我那错误的推断,“唉,虽然为师一直祈祷你迷途知返,但如今见你这般执着,若我再坚持岂非显得我太过武断而落人口舌。小颜沐,等待天亮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我一呆,反而不知怎么回答。见他难得地敛起那一点妖媚感觉而笑得优雅,我突然有点茫然,但随即却是无所谓的洒脱。
“也好,缘聚缘散,本是如此。不过……”我略一思索,还是加上一句,“不知丁老前辈之前那句询问可还生效?”
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却偏不开口。
我硬着头皮继续道:“江湖茫茫,相逢即是有缘。若您存了提携后辈之心,不如给我留下一袋银子。以后江湖再会,我定会还你的。”
“小颜沐,你这般坚持究竟是为哪般?那几日见你行事,我也能料到几分你的心思。”丁春秋伸手卷起我的头发,但见他手指过处,我原本还滴着水的发丝一点点变干,“不用嗟来之食,不卖自由之身,不涉危险之境,不扰好心之人。不过在我眼中,你的做法却带着太多天真。世道之残酷,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孩童就能面对的。”
我望着眼前一反常态、语重心长的丁春秋,眼皮轻轻一抬,只说了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小颜沐,你真是让我对你的兴趣越来越高,可惜啊可惜。”他摇头晃脑连声叹息。
我不理会他,只当他是抽风。反正待天明,又是各自分道扬镳。
只是他果然不是个好人,对于救命恩人,竟是连一袋银子都吝于提供。亏我在他为我烘干衣服的时候还小小感动过。
带着一肚子腹诽,我裹裹衣服,与他隔着一个火堆分别躺下,各会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