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时雨夜微凉》华胥之梦

15、恋情想起十五

　　1.
　　很严重的伤势，似乎是被钝器狠狠砸中了额头，藤堂平助额前夹了铁片的护额裂成了好几块，鲜血汹涌的顺着脸颊的弧度流下来，千鹤低呼一声扑过去将已是失去了意识的藤堂扶起来，对方难受的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流声，千鹤有些惊惶的跪下来让他枕着她的大腿平躺着，撕下了一块袖子敷在了藤堂的额头上，试图止血。

　　现在他们的位置距离上层还有一段距离，不见冲田的身影，可奈子闭眼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楼上隐隐传来刀剑相撞的清脆鸣响，可奈子握紧一轮霜纹，慢慢的绕过千鹤和藤堂，轻捷的向楼上走去。

　　“……原野桑？”

　　“呆在这里别动，我去上面看看。”

　　可奈子低声说了一句，很快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2.
　　二层的浪人似乎已经被清洗过了，可奈子俯身查探他们的伤口，能看出是冲田利落的刀法造成的，四周寂静的可怕，怕是冲田已将上层的浪人全部斩杀了，可奈子朝着在寂静中显得尤为明显的金属相撞发出的鸣响的方向走去，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而刺耳，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和呛咳声，可奈子的脚步顿了顿——那是冲田的声音。

　　冲田的强大毋庸置疑，历史上他的一生无比短暂，然而在他短暂的一生却又绽放出比璀璨的光芒，九岁执剑，十八岁拿到天然理心流的免许皆传，未至二十岁剑术已超过土方岁三和近藤勇，他自创出被后世誉为魔刀的他的刀法平青眼三段突刺，这是武神赋予这个早逝青年独一无二的绝技。

　　可奈子见过冲田的三段突刺，几乎是避无可避的，仿佛对手并不是被冲田所砍中而是自己扑到他的刀上的，可奈子虽自认为身手不弱，然而她也并无把握能够在冲田刀下全身而退。

　　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人能够将冲田逼迫到这个地步。

　　然而不可能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3.
　　房间里有两人对峙着。

　　一方是冲田总司，勉强才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他的前襟上染满了鲜血，明显并不是别人的而是他自己的血。

　　这是可奈子头一次看到冲田身染鲜血。

　　这个新选组的天才剑客从未让对手的鲜血溅上自己的衣衫——虽然困难，然而只要剑速够快，并不是不能做到——冲田的羽织每次都是干净整洁的似乎从未被穿出去执行任务一般。

　　头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冲田。

　　可奈子将目光移向他的对手，月光穿过大开的窗户流泻在他的身上，映衬的他的满头金发愈加的光华夺目，他随意的站在那里，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看向冲田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块石头，或者一粒沙。

　　然后，可奈子愣住了。

　　那人，是单手执剑。

　　刀，并不是单手能控制好的东西，连一轮霜纹这样刀身窄薄轻盈的刀，也无法只用一只手随心所欲的挥动。

　　那人似乎厌烦的叹了口气，然后他动了。

　　冲田只来得及架起刀身勉强撑下了这一刀。

　　可奈子是使刀的行家，她几乎是立刻就看出来，他应该根本就没有学过使刀，出刀毫无章法，动作也并不协调，然而冲田还是被这一刀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原因在于这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和速度。

　　如果只有速度，或是只有力量，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两者兼备——躲不过去，接不下来。

　　哪怕利用技巧卸掉一部分力道余下的力量也是惊人的。

　　更何况，这是对方单手的力道。

　　突然间，可奈子想起了新选组那群白发红眼的恶鬼。

　　强劲的爆发力，惊人的速度，难以估量的力量，面前的金发男人和新选组的恶鬼似乎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可奈子直觉这两者之间大约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屋外的老鼠，你到底还想要躲多久？”

　　金发的男人懒洋洋的开了口，可奈子悚然一惊，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她的身法在御庭番虽然算不上是最好可也绝对是上乘，被人这么简简单单的发现，这还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别躲了，我不是虚张声势。”

　　男人懒洋洋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强势的让人难以抵抗的压力，可奈子握紧一轮霜纹，谨慎的显出了身形。

　　“……又是，新选组。”

　　金发的男人毫无表情的看着苦苦支撑着体势的冲田，还有握紧利刃显出紧绷状态的可奈子，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仿佛两颗无生命的红宝石，冷冷的闪着寒光。

　　突然，他将手中的短刀收回了刀鞘。

　　“聚会结束的同时,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仿佛是喃喃自语，带着无聊和厌烦的情绪，金发男人从敞开的窗口一跃而下，消失在了夜幕中。

　　敌人终于离开了视野，冲田再也支撑不住，伏下身开始剧烈的呛咳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咯出大量的鲜血，可奈子恍惚忆起，冲田总司的肺痨似乎就是在池田屋第一次发病。

　　4.
　　然后，终于到了拂晓。

　　战斗结束了。

　　新选组一人战死，四人重伤，其中包括队长级别的藤堂平助和冲田总司，换的的成果是，三十余名攘夷浪人除桂小五郎外全部被俘，其中被就地砍杀的就有十余人。

　　从结果上来看，新选组以少胜多，赢了这场硬仗。

　　猩红的诚字旗被高高的举起来，队士们满身鲜血，顶着京都人民惊恐的眼神将一具具尸体从池田屋中搬出来。

　　明明是晨光熹微，阳光却仿佛黄昏一般如血般鲜红淋漓，所有人身后拖出诡异的长影，可奈子随手抹掉脸颊上的血腥，她的衣角浸饱了鲜血不断滴在了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可奈子有些自嘲的抬起衣袖，她身上的羽织已经看不出来原先的浅葱色，仿佛是穿了一件深红的窄袖。

　　非常的不甘心。

　　没有学过刀，完全凭借自身的身体素质，那个金发的男人，显出无懈可击的姿态。

　　已经和刀法无关了，只是□□的强大。

　　纯粹的□□力量，凌驾于了所有技巧之上。

　　令人感到屈辱，不甘，还有愤怒。

　　尤其是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被那双仿佛在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盯住，可奈子难以启齿的不得不承认，她感到了恐惧。

　　恐惧并不羞耻，然而在战斗中恐惧到几乎无法动弹，这一点便足以让可奈子羞愤到恨不得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原来，她是这样的弱小。

　　平日里的肆意和张狂，原来都是表象。

　　坚硬的表面被毫不留情的掀开，她的软弱毫无遮拦的被暴露在了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