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风月》以妄为常

19、中蛊

　　池月睡得头疼脖子疼，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左手揉着脖子，抬头就见到楚衡正坐在院子里发呆。
　　像是意识到池月醒了，回头，池月却是几步走上前去，才发现他眼皮上那颗胭痣不见了 ，像是知道池月的想法，楚衡乖乖的闭上眼，然后睁开。
　　两人四目相对，池月眨了眨眼，楚衡却是笑了道：“去洗漱一下，我让张妈把早膳送进来”。
　　池月点点头，梳洗之后，就见到院中的石桌上摆好清粥小菜。
　　咦，好像不太一样，池月奇怪的睁大眼睛。
　　“怎么了”
　　“我第一天吃的时候也是这样，后来张妈见我不喜欢吃粥，就没上过，怎么现在”
　　楚衡却是摇头道：“你虽不喜，可你底子不好，还是应当先吃点粥垫垫，先尝尝”。
　　池月吃了一口，有点奇怪道：“这是什么粥”。
　　楚衡笑而不语，慢慢悠悠的吃完。
　　吃完之后，池月一边收拾，放回到食盒，一边对楚衡说：“我先回去了”。
　　楚衡却让她坐下说：“有事和你说”。
　　“嗯”
　　“陈叔走了，他有事要回去一趟，也带了不少人走，这边府里人手不够，张妈忙不过来，我想着你要不直接搬过来，就住我旁边这间园子，当然，你若是舍不得，我搬过去你那边也行”。楚衡解释道。
　　池月当然不好问陈叔为什么回府，只是想了想道：“我搬过来，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饭，张妈妈也不用两头跑”。
　　楚衡点点头道：“要不要我帮忙”。
　　池月摇头道：“我没多少东西，再说了，昨天晚上，你都没有睡好，你先好好睡一觉”。
　　池月说完，就走了，走过一道花园，行过一道回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四处翻了翻，咦好像没有东西是我自己，尴尬，正想着，张妈已经领着三个婆子，一下子装满两个大箱子，手脚勤快的搬过去。
　　等到了新院子，却是和刚才那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打开窗户，见到的却是一方花园，东西全部归置完，池月也饿了，忽的想起来早上的粥，好奇道：“张妈，早上煮的什么粥”。
　　“是燕窝粥”
　　池月愣了一下道：“以后每天都要吃吗”。
　　“嗯”
　　池月抿了抿唇，问：“这一碗燕窝多少钱”。
　　张妈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淡淡，仿佛只是好奇，缓缓道：“姑娘若是吃上一个月，差不多也要五十多两”。
　　池月点点头，见着张妈把东西收拾完，关上门，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五十两，罗子清给自己的钱都没有五十两，若是在外头，普普通通的六口人家，都够用两年。
　　想到这，池月自言自语道：“要不我还是回罗府吧，再这样下去，把我卖了都不够抵饭钱”。
　　话音刚落，就见到楚衡正进到院中，敲门叫自己：“怎么大白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池月想了想开门道：“怎么了”。
　　“你也算是乔迁之喜，这第一顿饭，自然是要你这里吃”楚衡说着话，走进来道：“还好，这些空屋子平日里有人打扫，也不用多清理”。
　　“嗯”
　　等了一会，就见到张妈妈如常拿着食盒过来。
　　奇怪，起初几天张妈上菜总是花样多，但是随着自己剩下的饭菜，后来就只剩下自己喜欢吃的，但是今天一道都没有。
　　像是意识到池月的诧异，楚衡笑着道：“你胃口重，还是要饮食清淡为好”。
　　池月眨了眨眼睛，心里默默地想，也不知罗子清，罗师姐，有没有搞定师父，啊，不对，师娘还没有下山，再不下山，自己恐怕就要负债累累。
　　不过，池月也不好意思因为饭菜摊开说，毕竟，自己只是借住，主人吃什么，自己吃什么就好。
　　许是察觉到池月的不开心。
　　楚衡安慰道：“你若是哪天嘴馋，我们不妨改改”。
　　池月点点头，夹了一筷子山药，堵住自己的嘴。
　　楚衡吃了一点，忽道：“我之前给你的药了，用完了”。
　　池月看了看自己右手腕上的疤痕道：“在罗府了，走太急，忘了带出来”。
　　“你恐怕不止忘了带，也忘了给自己上药吧”楚衡道。
　　池月想了想道：“记得，就涂了”。
　　楚衡摇摇头，从怀中拿出白色瓷瓶道：“手伸出来”。
　　池月连忙放下筷子道：“喔”
　　“以后我还是给你上药吧，不然这疤是永远好不了”楚衡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指尖沾上些许药膏，轻轻的在池月的右腕打转。
　　池月呆呆的看着，心下一松，不由自主道：“楚大夫，我今天早上吃的是燕窝粥吗”。
　　楚衡点头。
　　池月想了想道：“这屋子里的东西，我就借用，可是这吃下去的东西，就”。
　　楚衡看着她。
　　“就没用了”。
　　楚衡听得她说的话，道：“其实这道疤，这是我弄的”，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看着池月的脸。
　　池月疑惑的皱了皱眉，回望着他。
　　楚衡解释道：“那时候，我和罗子清回到鲁山，罗夫人中毒，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场，我让罗子清去找清风散，但是我想要问你一件事，但你非常的狠，剑也很快，打斗之中，我就伤了你”。
　　池月看着自己的右腕，有点诧异，低着头道：“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说不得真正的池月早就摔死了，而且，池月好奇道：“那你当时想问我什么”。
　　池月并不热衷于以前的自己，这是楚衡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她很不喜欢以前的自己。
　　楚衡犹豫的正准备站起来，忽然双腿冰冷的一动不动，池月察觉道：“怎么了”。
　　楚衡摇摇头，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带，打开，取出里面的金针，正掀开下摆，挽起裤脚，却半路停下，对着池月看着。
　　池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当即尴尬的背过身。
　　楚衡断然封住了穴位，却依旧发现自己居然还是站不起来，等了一小会，池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可以了吗?”
　　楚衡收了银针，放下衣服，随意的嗯了一声。
　　池月这才回头，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楚衡，眼里好奇的眨着眨着。
　　楚衡解释道：“当年，我离师门时，师父就说过我若是长期封穴，总有一日，封穴也会无济于事，没想到，便是今日”。
　　池月想了想，咬着嘴唇道：“我去叫人”。
　　“我不想他们知道”
　　“那我要送你回师门，去找你师父”。
　　楚衡摇摇头道：“不必了，你不是想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池月点点头。
　　楚衡说道：“我幼时中了蛊，足足两年不能说话，后来师父帮我解蛊，我能说话了，可是并没有成功，这蛊不肯出来，只在我的身体里四处游走，每到一个主穴，我对应的六感就会随之消失，这病却是要看它心情”。
　　“那什么时候可以好了”池月说道。
　　楚衡犹豫的很道：“以前入夜就会好”。
　　“可是”
　　“可是我封了穴位整整两年，所以”
　　池月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皱着眉道：“要不我扶你去躺着”。
　　楚衡不太想府中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体，便点点头。
　　池月立即上手扶着，明明不过是几步的距离，楚衡始终不动，心下不由一横，自己背着楚衡往榻上挪。
　　等好不容易躺好，池月忽然就想到那时候自己在去西山看桃花的时候，有见到楚衡坐在轮椅上，那个时候也是吗？
　　“那次我坐在马车上，你也是”。
　　楚衡点点头，不由笑道：“我刚刚到都城，真好被陈叔逮个正着，我的金针被搜走了”。
　　“咦”池月指了指桌上的金针道：“那你”。
　　“那是私藏”
　　池月听到这，也笑了，或许是前世的经历，自己对于病人特别有耐心，因为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我去把你的医书拿过来”池月担心楚衡无聊，当即道。
　　果然到了入夜，楚衡的毛病又好了，然而等到第二日，又变成了其他的问题，值得庆幸的这次是味觉，又或者嗅觉。
　　大半个月，池月和楚衡相处的越发好了。
　　宋苏子，等着陈叔走之后，犹犹豫豫的又来了孙府，有些事，她是不好在自己府邸做的，自从入了都城做了医官，就再也没制过毒药，如今手却是没生，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还是准备着，毕竟召回二皇子的圣旨已下。
　　她这边正折腾着，忽听到门外的丫鬟通报说是县主府有请。
　　宋苏子换了衣裳，随口问了几句，知道这会池月和楚衡两个人居然在一起，想到此前池月之前为了县主哭的如此伤心，不由想着带池月去见见县主。
　　推门而入，就见到两人正坐在院中，一个正写字，一个翻着医书。
　　她这会忙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楚衡，好奇的多看了几眼，楚衡站起来，拱手道：“师叔”。
　　宋苏子点点头，就对着池月:”县主有召，你可要去”。
　　池月一听，放下手中的毛笔，点点头，然而坐在的楚衡却忽然咳嗽了两声，殊不知池月一听，当即就变了脸色，急忙拉着楚衡的手，开口说：“怎么了”。
　　宋苏子却是一听这咳嗽，就知道楚衡也不待见自己，这是假咳，当即脸色一黑，眼珠子一转，往两人身上滴溜溜的一转，眉目之间全然的鄙夷。
　　池月被这一看，心下一虚，正想说些什么，宋苏子却是蹬蹬的走远了。
　　“她怎么了”，那眼神简直就是像在看一个白痴。
　　楚衡却是随意的摇摇头：“宋师叔，还没成亲吧”。
　　池月一听这话，当即就右手捂住楚衡的嘴巴，面色艰难的道：“别说了，要被听到了，她肯定会生气”。
　　池月专心的听着宋苏子远去的脚步，殊不知手已经松了，楚衡小声的说：“没事，她已经走了”。
　　池月这才放心。
　　宋苏子想着这两人，待到了县主府，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没想到池月居然被拿捏的死死的，可怜的家伙，待到进到屋内，眼见县主依旧面色寡淡的半靠在榻上，上前把脉，只能开了个补气的方子。
　　忽然却见到屏风后走来一个中年男子，面色红润，皮肤泛黑，脸色带着一丝笑意，只有眉眼间的细纹，显示着他并不轻松的心情。
　　县主忽然道：“二舅舅”。
　　宋苏子面色一僵，当即跪拜，奇了个怪，自己虽然听到了皇帝召回了二殿下，但是现在这个时间，京中一丝风声都没有，这位二殿下居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这。
　　眼见宋苏子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二皇子却迟迟没有开口，只拿着宋苏子刚刚开的方子道：“这方子，开的全是补气血的药，可是清泉本就是弱症，这药真的能治好她的病”。
　　宋苏子很想哭，这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自己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但若是这么说，我有点担心自己今天不能出县主府，想到这里，只能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正准备张口忽悠。
　　然而清泉忽然笑了，清粼粼的笑声响起，然后道：“舅舅，你这去了西边，这也成了半个大夫了”。
　　二皇子也笑了道：“差不离了，你丫，大喜对你身体不好，好好养病吧”。
　　县主应下，二皇子当即起身对着宋苏子道：“跟着我”。
　　宋苏子当即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跟上二皇子的步伐。
　　两人走到外殿，二皇子忽然道：“都是托了你，不然我也不能回京”。
　　“殿下，怎么会，这是皇太后想着您了”宋苏子委婉道。
　　二皇子也笑了一声道：“也是”，看了一眼宋苏子道：“你下去吧”。
　　宋苏子点点头，退后几步，才出了府，然而一刚刚坐上马车，心里却气恼的很，如今自己在县主府见过了二殿下，若是运气好，没人知道也行，可是若是县主府有其他人的探子，自己恐怕就被划到二皇子的船上。
　　这条船可不好坐啊。
　　宋苏子心有戚戚焉，再过三日，就是陛下的寿宴，自己还是请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