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81、第 81 章

　　罗辉宇结束了在美国的一切事务，带着妻子回到了故乡。一方面积极配合检察机关的工作，另一方面做罗进的思想工作。
　　躺在病床上的罗进，九死一生。当他见到儿子儿媳，得知他们已经回国定居后，几乎遏制不住内心的气愤和恐惧。
　　“儿子，糊涂啊。”
　　“爸爸，我不能丢下你们。”
　　“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怕，可现在我只有被动。”
　　“不，爸爸，有出路的。单打独斗我们是打不过他们，必须和检察机关合作，和国家合作，必须彻底打垮他们。”
　　“儿子啊，你是不了解他们的心狠手辣啊。和他们斗？”
　　“爸爸，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想扳倒他们吗？他们把你害成这样？”
　　“扳倒？你还太年轻，好多事你都不懂。”
　　罗进捶胸顿足的懊恼。
　　“你不该回来趟这浑水，乘还来得及，赶快走。”
　　“爸爸，你既然死都不怕，还怕他们什么？”
　　“唉，我怕他们伤害你们啊。”
　　“他们能只手遮天？能逍遥法律之外？没人能管得了？他们既然那么大的能力，那检察机关为什么会抓你？”
　　“这﹍，我现在是被抛弃了﹍”罗进不想再去一一解释，他怒吼，“走。你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别跟我犟，走。”
　　儿子犟着不动，罗进没办法说服儿子。
　　罗进沉默了，罗辉宇没办法说服爸爸。
　　“走。”罗进毫不客气地开始‘撵’儿子走。
　　说完，罗进躺在床上闭紧双眼，一声不吭。
　　半晌，儿子罗辉宇勇敢坚定的声音在罗进耳边响起，“爸爸，我爱你，全世界都抛弃你，我也爱你。我哪怕站着死，也不要跪着苟活。”
　　“否则，我会无法面对自己面对我的孩子。”
　　“夜半惊魂无法安睡的滋味，我尝过了，我不能做一个无良知的行尸走肉。抛弃爸妈亲人后还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吗？那还是人吗？”
　　罗进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全身开始颤抖。从小家里穷困被人瞧不起，常遭到大孩子的欺辱。后来考上大学，之后参加工作，投奔学长，一边荣华富贵一边胆颤心惊。他咬牙活着，从不会从表情中泄露出一丁点儿的喜怒哀乐软弱。他铁石心肠心如坚石冷酷无情。犹如一位钢铁锻造出的人。
　　“爸爸，明年你就可以看到小孙子了。妹妹现在交了一个男朋友，人挺不错的，知道我家的情况还是守在了妹妹身边。妈妈的身体好很多了，已经打起精神来了。”
　　罗进已经喘不上气，觉得呼吸困难。
　　“爸爸，这些你都不想见到吗？你不想和我们在一起吗？”
　　“没有你，我们怎么幸福？我们还能幸福吗？”
　　“爸爸，我们愿意和你一起去战斗，不管会面临什么困难？即使是失败我们都能承受，总比后悔死好。”
　　“我们必须战斗，因为一日不铲除，会有更多的人受害。还有他们不会让你活着的，没有一丝侥幸。”
　　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罗进，即使是被人暗算差点丢掉性命也没有哼过一声的罗进，防线彻底瓦解。儿子温暖的话语珍贵的亲情浓浓的父子情，将罗进的心融化。
　　是的，人世间有太多值得珍惜值得留念的情，不是想得就得，也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人间值得。
　　“儿子啊，爸爸会连累你们的。”
　　“放马过来吧，因为我是你的儿子。”
　　罗辉宇用力握了一下爸爸的手。
　　罗进点头。他幡然醒悟，如果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或苟延残喘或死于非命，孩子们的余生只会活在阴影中。
　　“人生的这条路，怎么选都会有遗憾。爸爸，我们选能让我们吃的下睡的着的那条。”
　　“嗯。”
　　要想彻底清除学长集团这颗盘踞多年的毒瘤，难度巨大。但是检察机关从罗进这个重要的突破口下手，顺藤摸瓜，并采取了如医生剥除肿瘤手术般的方法，对这颗‘毒瘤’层层剥离、块块分离，一点点的盘剥。逐渐掏空这颗‘毒瘤’的底部，终将这颗‘毒瘤’全部彻底瓦解摘除。
　　远在大洋彼岸的罗敏娇在哥哥回国后不久，就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她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回国。不顾哥哥的劝阻。
　　崔琛阳知道后，冷静地理智地进行了分析。
　　“你现在回去是帮不上忙的。现在主要是相信检察机关配合他们的工作，这些事情你都帮不上。”
　　“不，我可以安慰妈妈和爸爸。”
　　“是的。但是除了安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钱、后期重振家业、照顾整个家庭等，这些才是你需要做的。”
　　“对，钱！我现在必须去挣钱。”
　　“所以，现在是把你的书读完，完成学业。”崔琛阳按住了像只无头苍蝇般乱转的罗敏娇，“眼下是你们最艰难的时刻，大家必须坚强起来努力撑下去。然后才能帮助哥哥撑起这个家。你们家的未来是靠你们的。”
　　罗敏娇消停下来，开始认真思索崔琛阳的话语。
　　“你现在回去只是个本科生，没有规培没有医师资格不能进医院，想找工作都不太容易。回去你只能暂时打工，虽然可能会解决眼前的一些问题，但长远来看，对未来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罗敏娇一片混沌的大脑，逐渐有了头绪。
　　“只能先把书读完，日后才有希望。你必须要多看一步长远，不能只顾眼前。”
　　罗敏娇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点点头。一样东西递到了她的眼前。是一对情侣戒指。此刻的崔琛阳正微笑着凝视着她。
　　“好唐突的表白啊。但是我想不到更好的时机了，就现在。做我女朋友，好吗？从第一次在校园里见到你，我就喜欢你。可惜却一直没勇气表白。现在我不会了，往后的每天我都会表白，大声告诉你，我喜欢你。”
　　“可是我﹍”
　　“如果不喜欢就直说，千万别找借口啊。”
　　“我﹍现在﹍”
　　“你不喜欢我？”
　　“不是不是。”罗敏娇连连摆手。
　　“嘿嘿，那就没有障碍。‘天青色在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崔琛阳把戒指往罗敏娇的手中一塞。
　　“我﹍现在是一无所有。”
　　“噢，正好，我有的也不多。”崔琛阳一本正经地接茬道，“我的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没家业没人脉没权利﹍”
　　罗敏娇扑哧笑了起来。虽然是前途未卜，但是他的爱仿佛为身处黑暗中的她点燃了一盏前行的明灯。
　　“不，你有眼光有头脑，爱学习有上进心努力﹍”
　　“呐，还等什么？这么优秀的人别飞了，快抓住我呀。”
　　罗敏娇娇羞地伸出了手。
　　在罗敏娇二十九岁的时候拿到了博士毕业证。而此时的崔琛阳正在一所大学的研究所做博士后。隔年，崔琛阳完成学业后，婉拒了学校的助理教授的职位，夫妻二人返回了国内。应聘于国内一家生物医药制药公司，夫妻两个人的年薪加起来有百万。
　　罗辉宇有了妹妹和妹夫这两个帮手，生活压力顿时减轻了。而此时父亲罗进的案子历经五年的时间，终于尘埃落定。罗进学长集团被整个摧毁，主要案犯悉数落网罪有应得。罗进也同样受到应有的惩罚。
　　罗敏娇夫妻二人回国安顿好后第一时间去看望了罗进。父女二人见面后泣不成声。
　　“爸爸不是个好父亲，让你们受苦了。”
　　“不，你是我爸爸，我永远爱你。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
　　当罗进得知女儿女婿年薪近百万时，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这么多吗？凭自己的努力？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无限感慨。唉，人生哪有什么捷径投机，只有努力啊。
　　如果不是孩子们的正确选择，他现在会是什么样？他愧不如孩子们啊。
　　心怀感恩的罗进积极主动安心改造，争取在有生之年能和家人们团聚。
　　罗敏娇在美国的最后一次春节前的校友聚会上，遇到了杨东明，他们在一起聊了一会儿。杨东明此前曾把他们两口子内推给了学长，为他们牵线找了国内的工作。所以这次相聚应该算是告别。
　　“家里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
　　“嗯，谢谢。我哥哥一直在积极处理。七月，等崔琛阳结束学业，我们会一起回国。”
　　“不回来了吗？”杨东明眼睛来回地望着罗敏娇和崔琛阳，心里一阵惆怅。身边熟悉的好友并不多，真的是离开一个少一个。
　　“是的，建设祖国去。”崔琛阳幽默地回答。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谢谢。”
　　“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是啊，毕业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哪像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真怀念啊。”
　　“是的。”
　　谁都怀念那段青春岁月，可又怕触景生情。
　　“杨东明，你应该回去找陈媛。”罗敏娇找了一个机会，私下里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应该回去找她，你们之间是爱是恨应该有个了断。这样你才能放下重新开始。”
　　杨东明笑了笑，没有搭话。
　　“你心里还有她。”
　　杨东明沉默了。他不以为然，他在到达美国后，就和过去彻底做了了断。他和陈媛之间没有爱。当初他求她回他一句话，可是她狠心没有说出一个字。甚至连他离开时都不愿出现。他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了长源市，并发誓再不踏入。
　　但是他没法去反驳。因为他曾经和同一实验室的一位低年级的女同学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来友好地分手了。分手时那个女孩说了一句话，‘杨东明，你的心不在。’
　　这句话让他郁闷了好久。
　　这时，杨东明的一位学长和学姐一家四口过来和杨东明打招呼。
　　“杨东明，你好。”
　　“学长，新年好。”
　　杨东明掏出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学长的孩子们。“孩子们，新年快乐。”
　　“谢谢杨叔叔。”
　　“谢谢，那，家乡的特产。”学长的妻子递给杨东明一包家乡飘洋过海寄来的礼物。
　　“哇，太珍贵了。谢谢。”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杨东明羡慕地望着他们一家人。他的这位学长和学姐是大学同学，他们的情况比他和陈媛的情况更糟糕。学长出身于农村家庭，家里条件差，兄弟姐妹多。学姐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个人都是寒门学子。可是他们携手并肩求学到美国，异国携手共同打拼。白手起家，硬是共同创造了自己的世界创造了如今的幸福生活。
　　他实在是太羡慕学长，这羡慕也正是他心中的痛。恰好也证明了陈媛不爱他不相信他，而只要深爱并信任对方，就能战胜一切困难。不相爱不信任的两个人，什么都会成为障碍。他如今早已心如止水，要忘掉过去，和过去一刀两断，怎么会再回去找她？
　　有些痛苦经历一次就足以痛彻心扉。
　　然而，不久前陈锐来找了他。
　　那天下午他在实验室里。同事来说，外头有人找他。他好生纳闷，谁呀？怎么不事先联系一下？他来到一楼出电梯到了一楼大厅，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陈锐。
　　“陈锐，是你啊。”
　　“哥。”
　　杨东明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的心咯噔一下。他强按住从心底里不断往上冒出的一个个疑虑，不露声色地和陈锐交谈起来。
　　然而陈锐是陪女朋友来附近办事，所以顺道来看他。
　　“有女朋友了？是同学吗？”
　　“是的。”陈锐笑着承认了。
　　“学习生活都顺利吗？”
　　“是的，顺利。都通过了，等着毕业。随后继续在本校学习。”
　　他们谈着学习生活，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敏感的话题。
　　“不错，就知道你能行。”
　　“谢谢哥。”
　　杨东明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杯咖啡，递给陈锐一杯。然后两个人在一楼大厅拐角处坐了下来。
　　“哥，你怎么样？工作学习顺利吗？”
　　“超人啊，我。”杨东明对于自己个人的问题，不想透露太多，于是用句玩笑话搪塞过去了。
　　其实两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别扭。
　　“哎，我有个学长叫李华，是你们学校化学系的，今年要拿到终生教授了。”
　　“哦，对的，我认识的，好厉害的人。”
　　“哎，你在美国留学生交流群里吗？每年都有聚会的。”
　　“是吗？我们学校有学生群。”
　　“哦，那是你们学校的。这个范围大人多，人在外漂流，多个人多个朋友。我来拉你。”
　　“好的。”
　　他们的这次相聚是短暂的，陈锐先行告辞。
　　“哥，我先走了。”
　　“好的，常联系。”
　　杨东明一直目送陈锐的背影直至消失。就此，他的心里翻滚起惊涛骇浪，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刻意维持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