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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国庆节同许多的节日一样同平时一样,刘颖都是独自一人,已经成为了习惯。放假的第一天早上,她生活规律习惯性地早起,做早餐。在煎鸡蛋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她疑惑着,谁会在一大清早给她电话?她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辅导员的号码。
      “喂…”她接通,对方就开始嚷起来。
      “喂,刘老师,我是范心怡。”
      “嗯…”
      “不好了,出事了,班上的吴妍爬上楼顶要自杀。”
      “啊?现在?”刘颖脑子里嗡地一响。她在学校工作有快二十年,学生自杀的事件逐年在增加攀升,防不胜防。
      “刘老师,她现在正在楼顶。”
      “有报警吗?学校有工作人员在现场吗?知道是为什么吗?通知她家长了吗?…”刘颖边询问边收拾,来不及整理,随便套了一件外套,拿上手提包便出门去。
      杨荣听到刘颖打电话的声音,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看见慌慌张张的刘颖。没来得及问,她已经跑到门边,打开门出去了。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他听出了大概,学生出事了。他赶紧收拾一下,追了上去。
      尽管刘颖紧赶慢赶地到了学校,也未能阻止这场悲剧。宿舍楼的北边拉起一条警戒线,任何人不能靠近。有在学校的学生围在远处观望。刘颖在心里祈祷着,不要,不要啊,想想父母,也不能随意丢掉生命。她一步一步靠近着那条警戒线,腿开始发软哆嗦。她看见了,那个孩子躺在地上,周围到处都是喷溅的血液,那孩子孤零零地躺在中间,凋零了。学生辅导员范心怡喊她,老师。她压根没听见也没看见,继续靠近警戒线。警察前来阻止,她只知道说一句话,那个孩子太可怜了。她想穿过警戒线,走到那个孩子的身边,想脱下外衣搭在她身上,想握住那个孩子的手蹲在一边等救护车的到来。但她不能越过那条警戒线。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近死亡。那个孩子是她班里的,虽不是很熟悉。但有了解,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
      杨荣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刘颖护送学生上了救护车。他立马开车跟上。他担心老婆的人身安全,学生出事了,家长现在是崩溃的。她冲在最前面,极有可能成为被发泄的对象。
      在学生家长下午赶到医院看到孩子后,可想而知,巨大的悲痛让他们几度晕厥过去。学校的工作人员和刘颖一直陪护着他们。悲痛中的他们开始将满腔愤懑发泄出来,咒骂学校咒骂刘颖,毒咒让他们不得好死,要杀死他们偿命。学校顶着压力将学生父母安置好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刘颖与同事分开后站在酒店门口,浑浑噩噩中一时间分辨不出家的方向。城市在夜幕的笼罩下是那么宁静安详,没有了白天车水马龙的喧嚣。她站在路口,一阵从未有过的孤独攫住了她。一辆空出租车停在她身旁,司机探出头,要车吗?去哪儿?她摇摇头。出租车驶离后,杨荣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向她走来。
      那一刻,如一道闪电将她击中,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让她直接愣在原地。她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唯一能想起的人就是--杨荣。她明白了,自己一直自欺欺人。什么为了孩子为了家?!她一直是爱他的,所以不愿离开他,她爱他有多深恨他就有多重。还有就是爱自己,爱自己的面子。她妒忌那个女孩,疯狂的嫉妒。她不愿承认事实--杨荣爱上了别人。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抢走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一直执拗地停在原地打转,委屈、痛苦却不愿结束又不敢面对。她以为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在折磨惩罚他的同时也在折磨惩罚自己,同时还搭上了儿子。她委曲求全维持的家,儿子根本不愿待。一个‘家’徒有外壳虚名,谁都没有得到家的温暖。一家人四分五裂。
      杨荣轻声说了一句,“走一会儿吗?”
      刘颖没吭声,站着没动。杨荣却知道那是默许。他走在前她跟在身后。静谧的夜,只有他俩的脚步声。
      “别着急,警察在调查中,初步原因可能是失恋。孩子有信息通讯记录,分析是失恋自杀。”他听见妻子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唉,一个孩子没了,家长的悲痛可以理解。所以,现在你只能扛着了。”
      刘颖知道这些情况。学校和警方一直在积极沟通处理。
      “这事要和学校多沟通,以学校处理为主,不能私下解决。”
      “当然不是逃避,有问题就去面对问题,该咱们承担的咱们就承担起,没什么的,昂。”
      “可惜了花样的年华,人生长啊。”
      杨荣不再多说什么,因为问题没解决,唠叨只会徒增烦恼。
      “走,先回去,休整休整。明天也许又是一场战争。”
      刘颖默默地跟着杨荣,她偷偷地打量着丈夫。什么时候他的头发白了?什么时候他的腰不再挺拔?脚步也不再轻盈。他们老了。在时光的流逝里,在她每一天都相似的生活里,在她的悲伤沉默里,在她禁锢的精神牢笼里,他们老去。
      接下来是生命的一次又一次的‘估价’。刘颖的心越来越沉重,压抑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她去了一次那个孩子躺着的地方,地面已经刷洗干净,没有一丝痕迹。学生们三三两两从这里路过。再过段时间,没有人会记得这里曾经发生的事。也许会在以后的某一天,有人会在聊天时说上一句,当年我们学校有个女生为情自杀了。这就是这个孩子所有的在这个世界的记录。还有是留给父母余生的痛苦。
      刘颖伫立在远处,注视着那处地面。心里在呼喊,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傻孩子。再咬牙活下去,会有值得的人出现,会有更灿烂的未来啊。活下去,才会有无限可能。
      她其实想告诉的何尝不是自己!
      杨荣在妻子的事情没解决之前,所有的工作都推迟了。每天下班就赶回来。还好,刘颖的表现正常。
      刘颖本来大学老师的工作就轻松,她一如既往。以前,她是自己管自己。但是现在每天早上开始做双份早餐,面条、水饺、馒头、包子、烧麦…,配上豆浆或牛奶。中午,杨荣不回家,在公司解决。晚餐一荤两素。
      杨荣一开始以为刘颖是因为心烦,做做饭打发时间。他以前年轻时一直认为女人不该围着锅台转而丢了一份仙气一份女人味,不就一碗饭,随便,人生应该有更多的辉煌灿烂。当他经历了那些繁华后才知道,生活其实很简单很真实,真实到不过是一年四季,一日三餐。生活仿佛回到从前。
      终于在几轮协商下尘埃落定。唯有那个鲜活的生命一去不复返。刘颖的生活工作恢复正常。她召开了多次班会,为学生们提供心理辅导,尤其是同一宿舍的同学。她和女孩们单独聚会,一起畅谈,从人生的意义到吃喝,希望能拉进彼此,更希望能够了解并帮助到她们。其实这些事情她一直都在做,但是真正想和老师交流彻底交心的人,几乎没有。她还是竭尽全力,万一有呢。因为每个女人都曾经是女孩,都有可能是‘那个孩子’,她自己曾经就是“那个孩子”!并且她更懦弱。
      刘颖的那个痛苦的时刻是一个平常的上午,一切如常。在她忙着处理虾时,她接到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刘颖,我要和你谈谈,下午两点在你家附近的缘栖咖啡馆见。’她第一反应是恶作剧,接下来是好奇,谁对她如此了解?对她的姓名、住址、连她家周围情况都了解?看着短信,她真想先告诉杨荣,后来一想,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先见了再说吧,她一笑置之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剁虾泥。
      下午儿子上学后她准时赴约。她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咖啡后,找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下,这里的视线无遮挡可以直接观察门口,她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进到店里的人。然而,从她旁边大概隔着两张桌子的座位上,一个漂亮时尚又高挑的女孩起身,径直走了过来停在她对面。
      “你好,刘老师,我叫马雨菲。”不等刘颖反应,女孩拉开刘颖对面的椅子,一弯腰坐下,长长的头发从肩上落到胸前,妩媚动人。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飘了过来。再看这个女孩的穿着打扮,得体大方又婀娜迷人。
      刘老师?刘颖惊诧,这个女孩对她了如指掌!刘颖望着女孩的脸,在脑海的每一个角落中搜索,没有此人的任何信息,她不认识。看女孩的年纪就二十出头,自己的学生中没有这么漂亮的人。即使有这么漂亮的学生,也不可能这么时尚,一身的名牌。她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直接懵圈。
      “我是你丈夫公司的员工。”
      女孩说话的口气让刘颖非常不舒服,既然是杨荣公司的员工,找她作甚?刘颖没有说话,她困惑地望着她。
      女孩早有预谋,知道刘颖不认识她蒙在鼓里,她单刀直入,“我和你老公相爱,真心实意相爱。只是现在杨总为了孩子选择家庭,其实,只是同情可怜你们娘俩,没意义。杨总根本就不爱你,只是为了孩子。”
      女孩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血色正从刘颖的脸上消失,她的脸嘴唇一片惨白。女孩给了刘颖五分钟时间,去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其实她更着急。青春美丽不能永驻,她必须尽快抓住这次机会,她需要更多的保障。
      这个女孩的话仿佛一击击重锤,一锤又一锤,将刘颖砸得晕头转向。她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她本能的不想承认,想否定。可是人家透露出来的信息准确无误,不容她反驳。女孩是有计划的,这是耀武扬威打上门了。
      女孩要加码,她从她的新款包包里找出一张纸放到桌上推至——刘颖的面前。
      “我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那是一张早孕诊断检查B超单。不要小瞧这张纸,不,它不仅仅是一张纸!它是一张符咒,从此将刘颖封印在这一天里。
      震惊、背叛、欺骗、失望、绝望、痛苦﹍一股脑的向她迎面扑来,她在这急转的漩涡中挣扎,继而转为愤怒。这股怒气在她的胸腔内不断地膨胀膨胀,随时会将她撑爆炸。她真想扑上去撕碎她,踩烂这张脸,把这个女孩的不知廉耻全部踩烂撕碎,才痛快。刘颖浑身上下的肌肉细胞宣战,汗毛根根竖立,全部进入紧张的战斗状态。她面目狰狞扭曲。
      叮﹍,咖啡店里不知道什么方向传来一声响。
      刘颖清醒过来。不,她不能失控。她残存的一点理智在提醒她。咖啡店里的小店员已经凭着女人的直觉,在探头探脑地往这里张望。这里是在她家附近,有些人她不一定认识,可是他们也许会认识她。或者认识儿子,也不一定。所以她不能失控,否则后果一样需要她,甚至是他们一家人来承担。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保持理性,让大脑正常思维。然后她重新面对女孩面对眼前的一片狼藉。
      “那祝贺你,你也有资本可以得到同情可怜了。”刘颖的声音在飘,她极力保持冷静,控制住全身的颤抖,生生地吞回眼泪。开始她的全力反击。
      女孩惊讶地望着她。这女人太理性了!不应该是歇斯底里的崩溃吗?
      “你老公的加班其实都是和我在一起,谈生意是我们出去游山玩水,周游世界各地,买各种名牌送给我。”女孩的语气轻佻眼神蔑视。
      女孩的双眼紧盯着刘颖,她在刺激刘颖迫使她做出更强烈的反应。这样在她和刘颖的双重阻击下,迫使杨荣就范。
      “他不愿回家去面对黄脸婆,你满足不了他。就算你不愿离婚,也是独守空房守活寡。”
      刘颖咬紧牙关拳头紧握,她的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
      女孩看出来刘颖在忍。她估计,刘颖应该会先泼咖啡,再哭闹,然后是厮打在一起。事情闹大才有机会。如果刘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么杨荣如果过段时间对自己失去兴趣,再或是看中更年轻的、再或是回归家庭﹍。他毫发无损,而自己将一无所获一场空。咖啡杯现在就在面前﹍。
      “还不如早点离婚,乘还能嫁早点再找一个人嫁了吧。守着一潭死水一样的婚姻,有什么意思。可怜而已。”
      “黄脸婆、一潭死水?是没意思。可一想到有人拼命地千方百计地要跳入死水成为黄脸婆,我就觉得有意思。”刘颖回敬了女孩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站了起来,她摇晃了一下,她快速地扶住身后的椅背才站稳。
      “哼,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孩子的父亲。去找孩子的父亲吧,他才是可以给你们娘俩同情可怜的人。”刘颖笑了,鬼魅而邪乎。她故意加重‘同情可怜’这四个字的读音。她的反击以牙还牙迅速果断。接着优雅地转身,离去。
      她猛地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那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女孩。她的一切骄傲、自尊、自信…也一并留下了,只出去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她。她的生活戛然而止,从此留在了那一天。如同那个孩子躺在血泊中。
      她回家取出车钥匙,然后驾车离开。车子一直往前开,没有目的地。她在一个空旷地停下,熄火。
      她靠在驾驶座上任思想奔腾泪水潸然。从和杨荣认识开始,直到现在。那些原本幸福的画面,如今全部都成了讽刺。女孩是计划周密后来找她的,她不知道杨荣是不是也一同参与了计划。她一无所知像个傻瓜,毫无防备,被痛揍。
      离婚!去他妈的一切,不管不顾。
      不!离婚正中他人下怀。一起下地狱吧!
      离?不离?她无路可走。
      第二天她回到家。杨荣满脸羞愧,无地自容。他愧疚道歉,她视而不见。她所受的伤害不是几句道歉几滴眼泪就能弥补。‘一潭死水’的生活被不幸言中。
      如今,十多年的时间让她明白了;唯有放下才能放过自己,是救赎,她才能走出那一天;没有人是圣人,不是强求自己去原谅,而是放下。毕竟受伤害的是我们自己,多疼只有自己知道,但唯有放下,才能停止持续的伤害。
      她现在必须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婚姻,遵从内心。不是权衡左右、左右权衡,不是从别人的眼光角度,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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