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垣》百里画廊

173、时空织网

　　眼看就要撞上去，丘彧身影一闪，身后的重型机甲右手抓空，把迎面而来的墙体捅出一个大洞。
　　下一秒，丘彧出现在七公里外的半空，方圆百米没有任何遮蔽物。
　　重型机甲射出一道高能光束，直直袭向丘彧。炽热的射线摧枯拉朽，不到一秒就抵达了目标。
　　丘彧只得再次跃迁。

　　重型机甲扯下缠绕机身的高分子材料，没再攻击丘彧，而是抬头看向天空。

　　丘彧落在了房屋低矮的郊区。这些房子大多是补给站，由机器人值守，常住人口不多，适合作为战场。
　　这是他最后一次空间跃迁。剩下的就看命了。
　　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丘彧查看了起搏器，把人小心翼翼地包好，往地势最高的方向走去。

　　空中有两台机甲。
　　一台是袭击丘彧的重型机甲，另一台是新出现的重型机甲。二者相距五公里。

　　异变发生在一瞬间。

　　天空与地面倒转，内部与外部混合，过去与未来交错，真实与虚幻糅杂。
　　它们似乎在交战，又似乎在表演一场盛大的烟火。
　　流光充斥着整个空间。机甲在光晕中扭曲，彼此交缠、碰撞，每次都是生与死的较量。

　　这不仅是力量的比拼，更是智慧的角逐。
　　只有最顶尖的数学家能看懂其中的奥妙。

　　“漂亮。”丘彧忍不住赞叹。他所在的地方没受影响，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交战场面。

　　战斗很快结束。

　　空间和时间都恢复正常。两台机甲相对而立，外观上完好无损。可丘彧知道，有台机甲的神经系统已严重受损，操控精度下降了至少一半。
　　以他姐姐的实力，有90%的把握赢。

　　方圆五公里已化为废墟。建筑像风化多年的裸岩，布满了孔洞和沙砾，轻轻一搓就会滑脱，而它们原本是致密的高分子材料。
　　丘彧走近红黑相间的机甲，进入那台机甲的保护范围。

　　机甲把手伸向他，就像大人把手伸给孩子。

　　“姐……”丘彧有些犹豫。
　　“没关系。进来吧。”丘比特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来。
　　丘彧跳上了机甲的手心。

　　另一边，紫色机甲的驾驶员在等待时机。
　　见丘彧被纳入机甲驾驶舱，他毫不犹豫地发射了炮弹。

　　炮弹的目标是地下紧急避难所。

　　时空织网侵蚀了地表，连带着紧急避难所也变得脆弱。
　　里面有上千万普通人。

　　丘比特只能用机身去挡。
　　因为这台机甲没有填装弹药。
　　对方肯定发现了这点。

　　猛烈的炮火打在机甲上，发出骇人的巨响。神经网开始出现破损——虽然不是很痛，却很耗费精力，要一边计算一边修复。
　　丘比特咬着牙，准备再次启动时空织网，哪怕这样会面临神经衰竭的风险。

　　时空织网是鹦鹉螺星系没有的技术。它在空间折叠的基础上增加时间弯曲，就好比将空间切割成不同的小块，每一块有不同的时间状态，有些是无限重复，有些是时间减速，有些是时间加速。当物质穿越这些空间小块，其性质会发生变化，以此达到攻击或防御的目的。
　　这需要大量的计算。空间小块不是一劳永逸，而是随战场情况而变，是一张流动的网。空间折叠层次越高，时间变化越复杂，对神经的负荷越大。
　　换言之，使用完时空织网的驾驶员是相对虚弱的。

　　紫色机甲加强了火力攻势，还将弹药打向不同地方，增加丘比特的计算难度。地面出现一个个巨大的弹坑。

　　“警告！警告！有飞行武器靠近，请及时作出处理。”
　　紫色机甲驾驶员看了看物探显示器，暂停了攻击。
　　一台红色机甲飞到两台机甲之间。

　　这台机甲破破烂烂，体积仅有重型机甲的1/4，左臂和右腿的电路网暴露在外，依稀能看见火花，说明驾驶员还在努力维持这部分机能。
　　它的弹药应该打完了，不然不会有这么严重的损伤——就算没打完，局部短路导致的强冲击电流也会大大增加发射的危险性，很可能出现炸膛。

　　丘比特正想叫人离开，童昕诚的声音传了过来：“快走。”
　　丘比特如遭雷击。

　　紫色机甲再次抬起炮口，这次对准了红色机甲。
　　红色机甲纹丝不动。

　　炮口开始蓄能。炽热的温度表明这是不亚于伽马射线爆的极端能量，仅需0.1秒就能穿透驾驶舱。
　　丘比特正想一巴掌拍走童昕诚，突然浑身一震，随即失去了意识。

　　高能粒子炮已进入最后的发射定型。
　　童昕诚平静地面对炮口，身后是红黑机甲的驾驶舱。他感到了某种解脱。

　　就在刚刚，他的心像被一根丝线拉扯了一下，毫无征兆地涌起悲伤，仿佛失去了某件重要的东西。
　　他可以不去面对这个事实。
　　因为他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紫色机甲完全被光芒掩盖。一个严厉的声音在驾驶员耳边响起：“紫翼，住手。”
　　“一群胆小鬼。”

　　光芒淹没了城市，宛如太阳从地面升起。机甲的传感器全部失灵，童昕诚坠入一片黑暗，恍惚间听见兰珊的笑声，甜得像夏天的山泉。
　　他好像从没这么开心地笑过。
　　一滴眼泪滑过童昕诚的眼角。

　　强光只持续了十几秒。能量消散后，战场被黑暗笼罩，两台重型机甲都不见踪影。
　　火莲的感知系统已经完全不能用了。童昕诚不顾可能存在的有害辐射，跳下驾驶舱，用通讯器照亮周围的事物。

　　没有。
　　没有和兰珊有关的东西。

　　他本来不抱希望，此刻却有些失落。

　　雪白的探照灯穿过云层。数十艘飞舰凌空而至，处理战后的残局。

　　几光年外，红黑机甲在第一星域和第三星域的交界处移动，不断根据远处的恒星修正方向。
　　驾驶舱里，丘比特举起一个厚重的罐体，打量里面的活物：“这也太丑了吧？”
　　“有鼻子有眼睛，哪里丑？”刚做完手术的男人坐在手术台上喝水。
　　“就是丑！五官都皱在一起！小老鼠都比她好看。”丘比特嫌弃地放下罐体，“这玩意能撑多久？”
　　“三个月。三个月一到，不管成功与否，时间都会拉直，你和小彧都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