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请睁眼[无限]》不摧

96、童话城（一更）

　　幽林的深处，倏地亮起了一双竖起的眼眸。
　　亮晶晶的金黄色仿佛会发光一般，在黑黢黢的林隙间若隐若现。

　　下一瞬，这双眼睛猛地闭上。
　　一阵无名的风卷过青凛的脚踝，有份柔软而阴冷的触感绕着他晃了一圈。

　　青凛低下头。
　　这是一只突然出现在脚边的猫。
　　它身上的毛发柔顺而浓密，暖白色的毛发上印着条状的橙色花纹。
　　这些花纹以一种无规律的形式排列在猫的身上，随着猫身影的摇摆，如同水底的水草一般摇动着。

　　它的身形与普通的猫没有任何区别，可它倒映在阳光下的影子却被诡异地拉得很长、很高。
　　恍然看去，它好似拥有好几条黝黑的尾巴，并且正在轻轻摇曳。

　　那几条尾影像是猫积攒的灵魂，在受到凝视的瞬间，它们齐齐睁开了眼睛。
　　青凛瞬间明白了手记中Mr.D的疯狂来源。
　　恐怕那位考古学家就是栽在了猫影的身上。

　　【遭遇异常精神污染，精神判定中……】
　　猫眼光戏谑地盯着青凛，仿佛正等待着这位不识好歹的家伙也陷入疯狂。
　　但青凛只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睛，比它更倨傲地注视了回去。

　　【判定成功，无事发生。】

　　猫微微睁圆眼睛，瞳仁都圆了几分。
　　它围着青凛走了一圈，似乎觉得这位召唤了它的生物气息很有意思，于是伸出了爪子。

　　青凛感觉到腿上被砰砰砰砰地拍打了一阵，只是低头默默地看着。

　　“喵。”橘狸猫张大了嘴，又拍打了青凛两下，犹如调戏猎物。

　　“我不是你的猎物。”青凛摆摆手，将另一只手中的鱼举高了些，“但如果你能带我进入童话城，它就是你的食物。”

　　橘狸摆了摆尾巴，应该是听懂了青凛的要求。
　　它上下打量了一阵青凛，胡须讥讽地往前张了张，像是撅着嘴在哼笑。

　　青凛见它无动于衷，暗笑了一声后，一口咬下了一块新鲜的鱼肉。
　　“肉质很好，这里的鱼游得很快。”青凛连鱼刺都吞尽了，又舔干净了嘴角的血迹。

　　“喵！”
　　橘狸顿时坐不住了，它一下跃了起来，几步踩上青凛的手臂，猛然从他手下抢走了这条鱼。

　　它轻巧地落到了地上，叼着缺了一角的鱼，用力咬了咬后，把鱼压到了爪子底下。

　　青凛蹲下，按住这只小猫的头：“我们的契约达成了，你不会不讲契约精神吧？”

　　【宿主，你在和一只猫交易吗？】

　　青凛：这可是能逼疯人类的、有邪灵化倾向的猫。

　　【可它只是一只猫啊！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青凛凝视着地上的猫：童话不就是不讲道理么。只要相信，就能成真。看Mr.D那副恐惧的样子就知道，猫可是森林的主人。

　　用枪射击熊就会变狼，因钱袋掉进河里去捞就会变成老鼠。
　　那么，猫成为进入童话国度的引路者，是不是也没有那么荒诞？

　　橘狸的尾巴重重敲了敲地面，它大口地咀嚼着鱼肉。
　　不一会儿，那条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地扫过了青凛的眼睛。

　　下一瞬间，青凛眼前的场景仿佛变成了梦境漩涡，一切开始扭曲，森林逐渐消失，四周散发出了梦幻的微光。

　　随着光芒越来越盛，无尽的光芒遮蔽了视线。青凛进本前最后听见的是外界系统的播报。

　　【玩家·阿青，已进入副本。】

　　青凛微微眯起眼，感觉自己犹如从高空中跌落一般，正在掉进不可见底的奇异深渊。

　　脑海中，突然无数个声音回荡着，男女老少皆有，甚至还有野兽的怪嗓。
　　“欢迎来到童话城！”
　　“欢迎来到童话城！！”
　　“欢迎，哼哧，来到，童话城！”

　　无穷尽的失重感飞速地钻入青凛的身躯，在濒临极限的瞬间——
　　他停下了，坠落到地上，却毫发无伤。

　　那些热烈的欢迎语消散，随后，一声带着嘲讽的细细声音响起。
　　“让我瞧瞧，这是什么，一条蛇？”

　　青凛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个房间，角落里，一个大铁锅的锅盖被水气顶得咕咚作响。

　　四周是整洁的橱柜，沾着露水的奇异蔬果正摆在篮子里，粉色的白菜，蓝色的萝卜，紫色的面粉。
　　这是个厨房，而青凛的面前，刚刚的那只橘狸正悬浮在空气中。

　　它肚皮朝天，四爪微曲着，毛茸茸的前爪正捏着一根鱼刺，灵活地剔着它的尖牙。
　　刚刚那句声音，就是从它口中发出的。

　　48号的声音颤了颤。
　　【宿主，猫，猫说话了！】

　　【姓名：橘狸猫】
　　【身份：副本……NPC？】
　　【态度：警惕】
　　【攻击判定：可以一试。】
　　【评价：全世界的数据库都表明，猫不可能会说话啊！】

　　青凛站起，玩笑道：“动物都会说话，我也会，不是吗？”

　　橘狸在空中翻了一圈，毛茸茸的爪子伸向青凛：“没错，没错，这里的动物都会说话，小蛇，你的尾巴怎么变成这样了？”

　　青凛低头一看，他的双腿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还是人类的形态。
　　但其他人在进入副本时都兽化了。
　　也许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没有出现这份转变。
　　不过，要在童话城待下去，以人类的模样一定是不行的。

　　因为不想找借口，青凛笃定地说：“你看错了。”
　　随即，他的腰下的鳞片猛地浮现，随着人类裤子的脱落，一条长长的蛇尾代替了双腿，支撑起他的上身。

　　虽然青凛只是半兽化，但橘狸显然舒坦了。
　　它揣起了手，胡须满意地抖动着，目光上下打量青凛：“好吧，现在，我们的契约已经完成了，不过我要警告你——”

　　它抡起尾巴，刻薄地点了点青凛的眉心：“恶毒的！邪恶的！冷冰冰的蛇！你不会被任何小动物喜欢的！”

　　……

　　48号系统音发颤，它为这只猫的生命担忧了起来，重复了一遍那句不要命的话。
　　【……不会，被，喜欢的？】

　　“不会被喜欢的。”青凛也重复了一遍，碰了碰被戳红的眉心，慢悠悠地笑了起来，“我做了什么伤害小动物的事吗？”

　　“暂时还没有。”橘狸抖了抖耳朵，“我们这座城邦没有蛇。但我们都听说过，蛇都是邪恶的坏蛋！”

　　青凛低声喃喃：“童话中对动物的善恶观真的很简单。”

　　但正是因为太过简单，竟然歪打正着地揭露了人类们很难发现的真相。

　　48号运算了一会后，在青凛脑海里发出了提示。
　　【宿主，本次副本似乎涉及很多的数据，我提前为你整理了一部分。】
　　【童话城中，大部分居民对您的态度应为：嫌恶。】

　　青凛抬眼，扯住跑路橘猫的尾巴：“我为什么会出生在这？回答完再走。”

　　橘狸的身影已经消失到了一半，被突然拽住，它有些不满地重新出现。

　　“当然因为，我是偷偷把你带进来的啊。”橘狸白绒绒的爪子踩住了青凛的手，“这里是蜂厨子的厨房，他在招帮工，你正好能在这里工作。虽然不喜欢你，但我还是很贴心的吧喵？”

　　和它短短的相处，青凛已经察觉到这只猫的怪异。
　　猫似乎对副本外与人类并不是很了解，像是完全沉浸在《童话城》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所谓的NPC。

　　先顺着它讲话吧。
　　“你是说，你不建议我到街上、到城里去。”青凛的尾尖抬起，卷住了这只肥猫，“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橘狸没有感觉不对劲，它有些奋力地用爪子推着青凛的尾巴：“当然了，童话城里马上要举办庆典，你这种偷渡进来的家伙，一没有身份，二没有贡献，怎么可以上街去呢？万一捣乱怎么办？”

　　青凛轻轻吐信，嘶了一声，对这份唠叨很不满。

　　“对了！而且！”橘狸凶恶地亮出爪子，“你是蛇！被讨厌的蛇！讨厌！”

　　青凛微笑：“所以，童话城中的其他动物都能参加庆典，我是被孤立的那个？”

　　橘狸扬起它的小胖脸，嘲讽地弯起眼睛：“没错！猜猜看，是谁不能去参加庆典——只有你！坏蛋蛇！”

　　【……噗嗤。】
　　48号从未见到青凛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这份胆大包天的指责和荒谬的逻辑让它有些忍俊不禁。

　　青凛的嘴角依旧秉持着体面的微笑，眼睛不再眨动，安静地盯着这只猫。

　　猫浑然不怕青凛的注视，它用爪子拍打着青凛的尾巴，继续不怕死的欺凌行为：“明白了吗，你是蛇！动物们讨厌你！你能进来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快点松开我。”

　　下一瞬，青凛的蛇身骤然舒张。
　　悉悉索索的盘旋声在这个小后厨响起，青凛细狭的腰身柔软，他的身体微摆，随着长尾一起绕着这只猫，飞速地盘踞升高。
　　整个屋子在顷刻便被巨大的蛇尾填充满了。

　　只是一刹间，青凛就已经把这只猫整个圈在了长尾与怀中。

　　他微微歪着脑袋，长发垂落，与尾巴一起，遮住了帘外的日光。
　　从缝隙里艰难爬出的阳光，透过那缕独特的青发，为他的眼眸投下一片冷凉而森然的暗影。

　　青凛手搭在唇边，嘴角向耳根咧开，细细的唇缝下，暗红色的舌尖舔着森白的尖牙。

　　他表情诡邪，语气带着玩弄的笑意：“没错，我就是最邪恶的蛇，但你不能走，你必须协助我这条蛇，在童话城中生存下去。因为，谁叫你是放我踏入这里的元凶呢？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你就会被当成我的同党。他们如何嫌恶我，就会如何嫌恶你。”

　　橘狸的眼睛瞪得像是个圆滚滚的铃铛，它的耳朵后折，整只猫身上的毛都炸开了：“你，你，喵……”

　　“嘶？”青凛晃了晃头，仿佛在问：你考虑得如何。

　　“好了好了！”橘狸蹬腿挣扎，“我会陪着你的！”
　　青凛：“以你的生命起誓，这是我们新的契约。”
　　橘狸：“……”

　　橘狸不情不愿地伸出爪子，轻轻地摁到了青凛的尾巴尖。
　　下一瞬，一个小爪印浮现了出来。

　　青凛松开了猫，尾巴也缩回了平日大小，心情很愉悦：“我还有很多你想不到的邪恶能力。相处愉快，我的同党。记得不要再乱吃动物给你的食物，尤其是蛇给的。”

　　阳光重新降临了这间屋子，窗户边，布谷鸟的闹钟奏响了清脆的乐章。
　　橘狸一晃尾巴，变成了半虚影的形态，盘卧到了青凛的肩头。

　　青凛眼睫温柔地垂下，拍了拍猫的脑袋。

　　既然被简单的善恶观裹挟，那就干脆做个简单的恶人。
　　令人恐惧，令人不得不遵从，令人双手将一切献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