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请睁眼[无限]》不摧

92、伊甸园

　　在两手交握后的那一瞬间，有人顺着力气，一下将青凛拥进了怀里。
　　他们在顷刻间，一起下坠。

　　从空中下坠，发丝与衣摆一起飞扬，失重之间，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笑。
　　下一刻，他们都跌入了医院外的灌木丛中。

　　青凛用一边胳膊支起了自己，随手把长发从灌木枝上扯了下来。
　　他丢开了那小截纠缠不休的枯枝，轻呵一声：“你还真敢来。”

　　楚策也伸手一起加入了解放他头发的行列，没几下便挑出了不少剩下的碎枝，边还笑着：“你还真敢等。”

　　月夜下，两人相视一笑。

　　“这下是逃单成功了吗？”青凛对于薅伊甸园羊毛还是很执着。

　　楚策无奈：“嗯，你是成功了，回头他们会把账单记我账上的。”
　　青凛：“很贵吗？”

　　楚策一笑：“不贵，行动组报销一半。”
　　青凛点点头，收回了给楚策打钱的想法。

　　楚策把青凛从灌木丛里拽了起来，低眉提问：“走？我去黑街有点事，顺便你看看有什么想买的？”

　　青凛似在责备：“又带我去无序区。”

　　楚策被他这幅上等人的高贵模样弄得心痒难耐，哼笑一声，倏地逼近一步。
　　他手臂虚揽在青凛的身侧，歪了歪脑袋，咧开嘴角：“怎么？怕我把你摁在那满是石油的昏暗街角，把你鞋子摘了，让你只能踩在我胯上，然后趁此机会，对你为所欲为？”

　　他把画面描述得太真实，仿佛已经在脑子里幻想了一圈似的。

　　青凛不解：“你怎么总爱说这些话，哪学的？”

　　楚策哼笑了一声，很流氓地吹开了青凛耷在眉心的落发：“黑街从小耳濡目染的，怕不怕？”

　　青凛微笑：“该怕吗？我觉得，无序区那种地方，还是更适合牵着狗的项圈，在众人不敢直视的目光下招摇过市，训诫他，一如在家中。”

　　楚策骤然绷了绷下颔。
　　毕竟青凛不一定会因为怕脏而把脚踩在他胯上，但他自己此刻的的确确被戴着一枚颈环。

　　在这种情况下，楚策轻咳了一声，默默收回了僭越了上等人的手臂。
　　“走吧，请您屈尊了。”他揽住了青凛的肩膀，带着青凛拐进了小巷。

　　又是那条嘈杂的街道。
　　涂鸦鲜艳夺目，在夜晚下，无数的霓虹灯光反复地从街道、
　　天空、行人脸颊上滚过。

　　店铺倒闭又开业了几家，夜晚似乎才是这条街区最热闹的时分，形形色色的人裹在藏身的兜帽长袍下，在擦肩而过时，随着手环细微的滴滴作响声，各种隐秘的交易在瞬息就能完成。

　　楚策刚要购入一张斗篷，向空中抛掷了一枚硬币时，却被青凛截胡了。
　　青凛捏着那枚硬币：“不用买了，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楚策打量着他这幅无论如何都会很惹眼的出挑气质，挑了挑眉，居然也没有反驳：“行。”

　　他们来到中央集市区时，有一个摊位吸引了青凛的目光。
　　那个摊位上摆着数不清的精致人偶，而其中，一只最为精致的白发人偶正被摆在中央。
　　苍白的五官，仿真的神态，病态的妆容……实在是熟悉得有些过分。

　　青凛把它捧了起来：“女孩？”

　　摊主的声音嘶哑：“男孩，取个名字就能带他走了。”

　　青凛侧目看了看楚策：“这件事好像发生过？”

　　楚策觑了一眼：“我还能让这件事发生得更真实一点。”
　　说罢，楚策一把抄过了这个玩偶，两三下把它团了起来，鼓囊囊地塞进了衣兜里。
　　塞完，他还拍了拍口袋：“走吧，白米饭。”

　　玩偶的双脚朝天，露出的白色发丝凌乱，看起来可怜极了。

　　虽然小白在楚策身上，但还是被48号划为了青凛所有。
　　【再度获得未知品级随身道具，玩偶小白。】
　　【功能：未知，您曾用它吓过人。】
　　【评价：免费的没有好东西。究竟是失而复得，还是蓄谋已久？】

　　青凛没有走，忽然扯下了摊主的斗篷。
　　斗篷落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露了出来。
　　男人甚至没什么反应，只是有些木愣愣地看着青凛，用他那嘶哑的声音重复问道：“还买吗？”

　　一个普通人类。
　　青凛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再动手，转身离开了。

　　楚策几步跟了上来：“在怀疑他？还是在怀疑我兜里的小东西？”
　　“后者。”青凛果断地说，“不过先留着吧，也许我还能再用它吓唬人去。”

　　楚策对此毫无异议，两人并肩走了几步，便去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筒子楼里的工作间亮着微弱的灯光，一进门，在地上晒肚皮的肥耗子便“吱”地一声，一骨碌翻身起来，匆匆钻回了洞口。

　　48号曾经就是在这里升级的，店主赵叔是个精通电子设备的老伙计。

　　但现在，青凛看着逐渐亮起的无影灯，以及赵叔佝偻着背、慢吞吞拿出的手术刀，觉得这次要升级的可能是别的东西。

　　楚策轻车熟路地摘掉外套，轻轻抛到了青凛的怀里：“得一会，你可以等我，也可以随便去外面逛逛。”

　　“哦，这回要升级的是你吗？”青凛上下打量楚策一番。

　　“对。”楚策笑了，“之前机械骨骼受伤了，有点问题。”
　　他边说着，手臂一抬，背心便也脱去了。

　　青凛感慨了一声：“普通的血肉之躯终究太弱了，去吧。”

　　楚策那足以媲美邪灵的3S力量显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期改造后拥有的。
　　不知道这一身机械骨常驻在身体中的人，平日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又拉拉扯扯！怎么修个骨头都要人哄了，还修不修了？”
　　随着老家伙中气十足的呵声，楚策挠了挠耳朵，加快了脚步。

　　那一具布满矫健紧实肌肉的年轻身体被淡绿的帘影吞没，随后，有乒乒乓乓声来回响起。

　　青凛坐在外面，正饶有兴致地听着机械的加工声时，眼前的桌子上忽然冒出来一只小眼睛。

　　那只眼眨了两下后，微微弯了起来：“青凛，你回来了。”

　　青凛垂眸：“消息真灵通，一直在监视我么？”

　　“只是偶尔会用空闲的眼睛多关注一下而已。”三千眸的眼睛又眯了眯，“怎么样，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说起来，牧风雪镇这一程的目的是找到自己曾经的眷属。
　　青凛：“我的那位半个眷属？没有，有人说他把我的眷属吃了。”

　　三千眸的眼睛骤然瞪大：“这你能忍？不削他？”

　　青凛：“他看起来想让我沉眠，我也打了他，不过他跑了。”

　　“沉眠。”三千眸哼笑了两声，“好算盘，你要是真再睡过去，下回醒来，世界都得变天了。”

　　青凛：“他还说我醒得太早了，这和世界的变故有关么？”

　　三千眸的眼皮懒洋洋地挪了挪：“现在邪神苏醒都有虚弱期，更别提有意识的邪灵们了。一个比一个弱。借用力量吸收灵魂和信仰，还得被人类追着打。”
　　“没有灵魂和信仰的供养，世界上能供我们恢复力量的东西少得可怜，跟当初我们刚诞生一样，什么都得抢，你醒的早，抢得多，别人当然就少了，对于少了的人来说，你不就是醒得太早，烦人吗？”

　　这段话说得真情实感，青凛觉得，三千眸对自己兴许也是抱着这种想法看的。
　　不然当时他也不会大动干戈地要把自己困死在直播间里。

　　这眼睛眨得让青凛手有些痒，他挠了挠桌角：“对了，这人叫白先生，并且很了解我。你不是全知吗，有没有头绪？”

　　三千眸飞速地眨动了一番，像是简略看完了所有眼睛的信息后，说：“不知道。世界上，总有我也未知的事。我要是真正全知，早是世界上唯一的真神了。”

　　“好吧。”青凛不多问，转口道，“说起获得力量，我并没有在和你们竞争。每次副本结束，都会消耗殆尽，平时也难以收集。这样下去，短时间内我无法恢复半点力量，你知道这该怎么办么？”

　　三千眸的眼睛又动了动：“力量流失？我大概明白。”
　　“一是，你沉眠了太久太久，可谓是睡得最久的邪神了。记忆没有恢复，原本用一点邪神之力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可能要花五点，甚至十点。”
　　“二是，你手生了。现在没有彻底掌握当邪神的方式，就像初生邪灵似的，不会吸收力量。你是欲望之神，这个世界上本来应该处处都是你的力量来源。”

　　青凛认真听了，只说：“最快解决的办法？”
　　“如果你能恢复更多的记忆，也许有帮助。”三千眸说道，“既然那位重要的眷属暂时找不到，那么不如去找找你曾经的遗物。我知道，你有一个很重要的遗物，它曾经遗失在一片叫做费尔里的森林。如果你想，可以去那里看看。”

　　眼睛又怂恿：“等你力量更强，要解决那个吃了你眷属的家伙，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记住了，费尔里森林。”青凛抽空看了一眼楚策的情况，发现对方的手术还没结束，“这次去雪镇，我还遇到了乌罗。你知道吗，乌罗？”

　　“乌罗。”
　　三千眸的眼睛眯了眯，哼哼哼地笑了起来：“知道，我当然知道。”

　　青凛：“他说他是大地之父与冥门之神的眷属，我对此保持怀疑。”

　　三千眸眼睛眯得更弯了几分：“他说他是就是吧。”

　　“哦，他也认识你？并且你还不打算跟我讲实话。”青凛反笑，“为什么他一个邪神眷属的人脉这么广？”

　　“嘻嘻。”三千眸眼睛彻底眯成了一条窄缝，“你不用担心，至少在生命安全上，他不会伤害你。”

　　他已经渐渐地要和桌子上的纹路隐在一起了，几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却依然在喋喋不休。
　　“我会去找他谈谈，如果你这次回来依然无法记起如何恢复力量，我们或许还能想想别的办法。不要着急。”

　　“再见。”青凛敲敲桌子，“我不急。无论是那位白先生，还是乌罗，还是索罗什么来着。他们都会像你一样，自己站到我面前，承认身份的。所有神秘的家伙，我全当做他们羞于面对我。”

　　眼睛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很赞成地眨了眨后便彻底消失。

　　那边的幕布被掀开，赵叔手上粘着些血渍，此时正擦着手，对青凛点了点头：“再等等，我去拿填充液。”

　　青凛晃了两步，走到手术台前。

　　楚策正盘腿坐在上方。
　　他的两只手臂垂在两旁，以极为放松的方式摆放着，从肩膀开始一路到手腕，沿着臂骨的走势，被剖开了一条有些狰狞伤口。
　　一些黑色的金属沾着他的血肉被取出放在一旁，崭新的零件被重新填补进他的身躯。

　　而这些都不是最惹人瞩目的。
　　最引人注意的，是楚策同样被剖开的脊背。

　　从微垂的颈骨开始，一直到腰椎之下。
　　人类的肌肉被层层剥开，里面有着一条紧紧贴覆在骨节上方的黑色电子骨，上方延伸着无数条没入更深层肌肤里的神经链接线。

　　充满科技感的蓝色光芒随着血脉的跳动，一下下地迁跃过骨骼，又飞速分散着进入每一条链接线内。

　　猩红与深蓝相错，科技与身体交融，机油的气息与血液的味道相汇，在这个手术台上，诞生了荒谬而帅气的组合。

　　楚策已经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似乎还无法回头，只能低低笑着：“我听到你和你的邪灵朋友讲悄悄话的声音了。”

　　“是吗？但我其实还在关心你。”青凛低眉莞尔，尽情展露着对面前人类愈发浓厚的兴趣，“所有未知的谜，还不如你暴露的脊骨。”
　　说罢，他用手指一一拂过脊骨的弯节，微微倾身，舌尖在末端舔舐了一瞬。

　　几乎是在瞬间，整个骨骼都泛起了更耀眼的蓝光。
　　光芒飞速地晃动着，青凛甚至听见了仅隔着一寸肌肉的蓬勃心跳。以及人类男人隐忍在喉间的一声低喘。

　　只是一瞬后，青凛便靠在楚策耳边，轻声说：“我也喜欢这里，下次的房租，你能对我这么做就好了。学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