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与月光》会说话的鬼

2、Chapter 2

　　等到江卉杳回家的时候，就在家门口看到这样一幕。
　　她的好朋友许云雀、大网红云雀叫了一整天，浑身湿漉漉地蹲在她家门口，看上去可怜极了。

　　察觉到有人来了，她抬起头看向江卉杳，忍住的那些情绪一下子就崩开了，她无助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杳杳，你终于回来了，我有好多话想说，但是又怕打搅你工作，只能一直在门口等你回来，我手机也没电了。而且下雨，我也没有伞，为什么一下子就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
　　她的手掌从脸上拂过，用手指头擦去脸上的泪，哭起来抽着气，又把嘴巴闭上，想让自己不要继续哭。

　　江卉杳蹲下身来抱住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身上已经湿了的情况，只担心她这样会感冒好。

　　“没事，没事，不哭，不哭。我们先进屋，洗个热乎乎的热水澡，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说，好不好？”

　　这个拥抱给了许云雀这些天来难得的温暖，她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点了点头，啊？“嗯嗯。”

　　两个人依旧还是抱着的姿态，江卉杳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背对她说，“没事，没事，我在呢。”

　　进了屋，江卉杳打开灯，她看向许云雀，用大拇指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
　　“不哭，不哭，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拿浴巾和换洗的衣服，你晚饭吃过了吗？”

　　许云雀摇了摇头，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力气，“还没，我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行呢？我买了菜，你一会儿就吃点，看看我手艺有没有进步。” 说完，她朝着她晃了晃刚刚买的菜，里面就有许云雀最喜欢吃的西兰花。
　　“好，那我先去洗澡。”

　　江卉杳揉揉许云雀的头，“真乖，手机给我吧，我拿去给你充电。”

　　·

　　洗澡，总避免不了脑袋放空。

　　曾经的那些美好片段如海水般涌来，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那些瞬间多么的弥足珍贵。

　　和罗翊相识，是在许云雀来到杭城的第三年，2013年。

　　城市发展得太快，和当年已经截然不同。

　　那一年，许云雀14岁，罗翊大他两岁，16岁。

　　他长得快，高出她许多。

　　起初，训练时，她要爬上他的肩膀要费不少劲儿。

　　“要是你长得没有那么高就好了。”
　　“那可不行，到时候，你该嫌弃我矮了。”
　　“行，高一点也好，反正我不恐高。”

　　他们是舞者，更是杂技演员。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许云雀刚满十八岁没多久，但在这之前，他们已经互相喜欢很久了。

　　人慢慢长大，她的体重自然跟着增加，罗翊的肩膀上要承担的重量也随之增加。

　　但他从来没有埋怨过，也没有说过她一句重。

　　很多时候，她不敢去看罗翊的肩膀，那些伤口太可怖，她会忍不住地愧疚和心疼。

　　从他们开始练习肩上芭蕾的那一天开始，那些印记就一直留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好的时候。

　　鞋头上，是他的血和脓，鞋子里，是她同样布满伤口的脚。

　　“我给你涂药吧。”
　　“脚疼不疼？”

　　有些动作，她甚至要站在他的头顶上。

　　彼此鼓励了好久，他们才敢尝试这个动作。

　　即使在吵架，罗翊也不会让她处于危险中。

　　记得有一年，空调坏了，天气特别的冷，肢体在低温下变得很僵硬，好几次差点摔到地上都是他一把把自己抱住。

　　许云雀不明白，他们都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对方的手上，却不能克服，变心。

　　·

　　晚饭许云雀吃得并不算多，实在没胃口，有时候就是会控制不住的去想那些腌臜事。
　　有些誓言还声声入耳，直戳戳地往人心口上扎。

　　眼泪掉进了饭里，更是让她觉得难以下咽。

　　她有些焦虑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看着江卉杳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杳杳，罗翊他劈腿了……”
　　一提到这个事，眼泪又开始从她的眼角不争气地往下落了。

　　这下，江卉杳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好闺蜜今天变成这个样子，气愤地把筷子一甩，“这个宗桑东西，你快给我分手，立刻马上就现在！”

　　即便是在哭着，许云雀也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地思考，“你先别急，会分的，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只是分手，太便宜他了。”

　　江卉杳叹了一口气，递给她一张纸巾，“那你手上有什么实质性证据吗？”

　　擦了擦脸上的泪，她把今天下午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时不时地，有些哽咽。
　　她从手机里面翻找出今天下午拍的那段视频，又把手机递给对面的人。

　　江卉杳接过手机，视频开头就是两个人吻在一起的画面，可以看到罗翊还动手动脚的，“咦，辣眼睛。”
　　看完视频，她更加生气了，“真不是个东西，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怎么能这样？所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许云雀低下头，吸了一口气，“我想，把这段视频发到网上去，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不想我自己去做这件事情……”
　　说到这儿，她突然有些沉默了，还是很难受，想把自己藏起来。
　　“说得不好听一点，我想把自己摘干净，大众更希望看到一个完美无辜的受害者，我也不希望有人找我麻烦，你知道的，我讨厌麻烦。”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许云雀联系了一个从事传媒行业的朋友，两人平时交情不错。
　　约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当面谈一下这个事。

　　·

　　给盼盼讲完故事，方越山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儿子，他已经睡着了，看上去乖巧可爱。

　　像盼盼这样年纪的孩子，多是些熊孩子，而男孩子又会格外调皮一些。
　　哪家的孩子不是个宝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的，生怕磕着碰着。

　　他们家当然也不例外，该哄的时候哄，该教的时候教。
　　孩子懂事当然是好事，但又有点太懂事了，就让人有些心疼。

　　尽管盼盼自己没说，但方越山也是知道的，学校里有同学议论说他爸爸妈妈离婚了，说他妈妈不要他了。

　　方越山脚步轻轻地走出去，关上灯。
　　客厅的一束光照进房间里，正巧打在孩子的脸上，他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爸妈不在家，偌大的房子，显得格外冷清。

　　或许，他应该真的认真考虑一下再婚的事，他也会孤单，很多话没法和别人说。
　　总不能因为一次失败的婚姻，就永远孤身一人吧。

　　他也会期待，有一束月光能在深夜时分照进他的家里，照进他的心里。

　　·

　　坐在摇椅上，许云雀抱着膝盖有些迷茫地看向天空，雨已经不在下了，可是乌云还在，她看不到天上的月亮。
　　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那时候月亮一定又大又圆吧。

　　她最盼月儿圆，因为那样象征着团圆，爸爸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也会在那天和他们一起团圆。
　　人世间最简单的幸福，却是她最求而不得的。

　　虽然脑子很乱，但她还是在很认真地思考，或许她也应该反思的。

　　爸爸去世之后，妈妈变得格外的严格，俨然是一副父亲的姿态，失去了一个母亲的样子。
　　可是在许云雀眼里，妈妈就是妈妈，爸爸就是爸爸，谁也替代不了谁。
　　她太渴望父爱，才会下意识地依赖那个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她的罗翊。

　　情感寄托是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是个人。

　　·

　　2023年9月28日宜出行

　　躺在床上，许云雀睁开眼，脑子缓慢开机忽地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发现确实不是梦，还是很难过。

　　江卉杳已经去上班了，现在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从床头摸索出手机，发现也不过才八点多，屋内安静得可怕。
　　打开和罗翊的聊天界面，看着对方发给自己的对镜自拍，她敷衍地回复一个早。

　　昨晚也是，她敷衍地回着罗翊偶然的良心发现。

　　男人在半夜忽如其来的爱意，多半是偷吃后的愧疚感。

　　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很多话到现在都变得不再可信。
　　背叛是事实，那么那些话是真是假就都不重要了。

　　许云雀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却又挣扎着爬起来，她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外面一片雾蒙蒙的。
　　天气不太好呢。

　　自父亲死后，她和母亲搬来杭城已经十几年了。

　　十几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也不再是那个只会哭的小姑娘，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她还是会听见父亲在呼唤她。

　　杭城，她还是有些不习惯，没有太强的归属感。

　　看了看摆在桌上的包子豆浆油条，她想：好吧，还是有点归属感的。

　　·

　　沐阳路上有一家开了几个月的西餐厅，生意很红火，他们家的漂亮饭又好看又好吃，很适合喜欢拍照的女孩子。

　　许云雀特地选了这个地方吃饭，希望自己心情好一点，也希望对方能够喜欢。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离对方公司近，比较方便。

　　她的这个朋友叫郑暖昕，在一家知名的传媒公司做策划，也很懂运营。

　　“这么着急约我什么事啊？你不是刚从韩国回来吗？”郑暖昕有些好奇地看向她。

　　对上她的眼睛，许云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上还不停地掰着手指。
　　“我知道你工作忙，那我就长话短说，我……男朋友，也就是我那个搭档劈腿了，然后我手里有一段视频，我想找人曝光他，这是他的账号，立的还是爱女朋友的人设。”

　　作为朋友，郑暖昕听了也是一阵心疼，扯了一张纸就给她递过去，“所以你们现在已经是撕破脸了吗？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接过纸，许云雀擦了擦留下来的泪，朝着天花板看，不让眼泪继续往下流，到现在了，其实已经没那么想哭了，但还是忍不住。
　　“还没，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我知道这样很不体面，但我就是恶心，他账号里很多粉丝都是我俩CP粉，我不想让大家一直被骗。至于工作，总会有新的搭档，大不了从头再来罢了。”

　　“那好，你把视频发我吧，我会简单处理剪辑一下，然后发给你看一遍，再找人发出去，到时候要@你吗？”

　　“嗯，也好，这样更能把他和我视频里的人联系起来，等热度下去了，我会把有他的视频都删掉。”说完，她又轻轻地抹两下眼角的泪。

　　郑暖昕抓住许云雀的手，捧在手心里，又亲昵地摸摸她的脸，“没关系的，都会过去，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赶明儿再给你介绍几个人品可靠的帅哥。”

　　·

　　专业的人做起事情来就是快，大约晚上八九点的时候，许云雀就收到郑暖昕发来的视频和文案，简单地查看了一下，感觉没什么不好，就回复可以。

　　对方又给她发了几个时间段，让她挑一个到时候视频定时发布。

　　房间门被敲响，是林冬静。

　　“妈妈，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你这段时间辛苦了，给你熬了点补药，现在温度正好，你喝了吧。”就好像林冬静和那药商量过一样，这话说完，那味道就一下子冲进了房间里。

　　一闻到那味道，许云雀就直皱眉，“妈妈，闻着苦得很，就不能给我一颗糖吗？”

　　“你去韩国也不知道都吃了什么，妈妈看你都有点胖了，跳舞的人要注意保持身材。”这话听着语重心长，又暗含几分不容置喙。
　　意思就是，药你得喝，但是，糖没有。

　　想想算了，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许云雀接过那碗药，一口气喝了进去。

　　看到碗里一口没留，林冬静才放心，“那我走了，你早点睡。”

　　“好的，妈妈。”
　　职业假笑脸·许云雀

　　晚上喝的汤还没完全消化完，这下子又灌进一碗药，她只觉得胃涨得难受。
　　一想到明天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又紧张又害怕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