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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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城回到家时，已经晚上8点多了，这时候的公交车的运营时间很长，有很多线路的最后一班车在凌晨一点左右。
林不见和林时来本来能赶上晚饭时间的，但是因为等公交车就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下子来了三辆，林不见和林时来挑了最空的一辆，不想这辆公交车中途又掉了辫子。所谓“辫子”，就是无轨电车车顶连接着电线的两根辫子一样的集电杆，这玩意儿特别容易掉，每次掉了，司机和售票员就要下去重新挂电杆，来来回回地特别耽误功夫。
林不见和林时来推开家门时，孟阮正在卧室看资料，小小的书桌和床上摊着各种纸页。
孟阮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后见着两个人还挺惊讶：“不是说要呆三天吗？怎么样？还顺利吗？”说着，孟阮就去厨房，准备给二人弄点儿晚饭。
林不见和林时来把挎包放到沙发上，追着孟阮去了厨房。林不见一边洗手一边把苏家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二哥他们班里有其他人家也去探望过了，苏兴爸妈的精神看起来也还好，主要有地里的事要忙，估计也没功夫伤心。”就算是伤心，也不好表现在他们这种初次上门的少年人面前吧。
林时来等林不见说完，才说：“他们家的人挺好客的，就是有些重男轻女，我觉得苏家的大女儿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不止是苏招娣名字的问题，吃饭时，苏母也没上桌，而且摆桌时听苏家人的言辞，林时来估计他们甚至没给苏招娣留午饭。后来半路上遇上苏招娣，父女二人说话时也充斥着火药味，苏父气得都没给双方做介绍。
说实话，林时来处在其中都有些尴尬。一则，林家四个孩子，虽然林时来作为幺儿最受宠，但论说话的分量，在父母面前，还是大姐林风说话最管用，二则，林家六口人，算是各有脾性，但自林时来记事起，家里人没有发生过任何争吵，就算意见有所不合，也都是通过沟通来解决的。
孟阮听到林时来的话，一边拧开煤气罐，一边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连清官都不是，就别操心别人家的事了。”调侃完小儿子，孟阮便转换了话题，“既然探过人了，明天给你们二哥写封信吧，还有，你们大姐四天后回来，下午两点左右的火车。”
林时来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大姐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她给我单位打的电话。”孟阮看着两个儿子，“你们两个有空吗？”
认真说来，林不见和林时来都没空，两点的时候好好吃还没收市，而林时来那时候应该在补课，二人对视一眼，还是林不见说：“我去接大姐吧，人家老师辛苦给时来他们补课，缺课不太好。”
除了预定四天后下午的时间，林不见开始全情投入到好好吃的运营之中。
这一仔细看，着实让林不见看出些问题。
首先是菜品的定价问题，好好吃的菜品定价基本上是根据成本定价法来制定的。比如一盘菜，成本是一块钱，按照毛利率60%来算，菜品定价就是一块六毛七。在这个基础上，再参考一下国营饭店的同样或同类菜品微调一下，就是好好吃菜品的定价了。
大问题如，林不见只记得这个常用的定价法的公式了，但忘记考虑净菜、肉菜和海鲜的成本区别了。所以就出现了有些林不见和亲朋试吃后都很满意的荤菜因为定价太高以至于无人问津被当作是不受欢迎菜品撤下的情况。
小问题如，好好吃的菜品定价后，完全没根据当日市场的菜价进行调整。每日单看菜肉价的变化十分细微，但自好好吃试营业开始，两个半月的时间，论涨幅，猪肉价格提升了2.3%，好好吃用到猪肉的菜品的价格却保持了原样。
需不需要修订菜品价格、如何修订菜品价格且不论，但无论是林不见和崔华都没这个意识才是个问题。
再有就是，林不见想针对早餐时段推出套餐，品类变化不大，主要是区分分量。例如孙阿婆和她小孙子这样的人，和林不见这种青少年的食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这就导致，有的人想点又吃不完，拼一起吃还占用好好吃的餐具，有的人却是不够吃。
林不见自己就是个半桶水，搜肠刮肚地回忆老师讲课时举过的一些关于酒店餐厅经营的例子，再对比着账本把问题整理出来，然后一边给崔华讲解一边商量。
“崔大哥，我这两天就想到这些问题，就是，我也不知道修正这些问题对营业额的提升是不是能弥补增加的工作量。”
虽然崔华只是小学毕业，而且不喜欢写写算算的事，但对于控制成本、增加销售额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听到林不见的话就拍拍胸脯：“不就是需要做得精细些吗，我闲着也没事做，哪怕一天就比之前多挣或者多省一块钱，一个月也有30块钱的差价，5个月就有150块钱呐。”
林不见一想，也是啊，他们好好吃本来也只能算是小本买卖，也点点头：“说得对，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无非就是麻烦点儿。”
“还有一个就是，你之前时间有限，霍姐也不会做烧鸭，有吃过的人，好几个都来问过，要不要重新添上来？”烧鸭属于费工夫且价高的那类菜，愿意掏钱吃的人少，但吃过的人都想再吃，崔华想起之前讨论的问题，“咱们可以把烧鸭的价格订低一些，不见，你不是一直想定几个特色菜出来吗，我觉得烧鸭就挺合适，还有你弄的那个蟹黄豆腐。”崔华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咸鸭蛋吃起来真能和蟹黄差不多味道。
“行啊。”林不见想了想，“正好，趁着我暑假有空，我好好教一教霍姐。”
崔华瞪圆了眼睛：“不见，你要教霍姐做饭？正式收徒吗？”
无怪乎崔华惊讶，在崔华心里，林不见的手艺不比国营饭店大师傅差，自从开始经营好好吃，崔华也打听过国营饭店的事情，知道在后厨，想和大师傅学厨艺可不容易，从学徒开始到可以上灶炒菜少说也得几年，而林不见说的“教做饭”，显然不是这种。
林不见不知道崔华把他和人家国营饭店的大厨相提并论了，林不见上辈子从回国就开始自己做饭，因为对待三餐品质十分看重还去过烹饪班，别得不说，刀工就十分过关，但也只是个手艺不错的业余厨师罢了。林不见并没觉得自己的厨艺有多好，在料理上也没有太多创造力，相比这个年代那些真正有手艺、肯探索的厨师们，他无非是借了信息大爆炸的势，见得多、尝试得多罢了。
林不见摆了摆手：“没那么正式，就是指导一下霍姐，让她把好好吃的全部菜品的做法都学会了，免得遇上我有事，就得临时换撤菜品。崔大哥，你觉得如何？”比起崔华，林不见和霍雯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相处时也多是在忙，林不见自觉不太了解霍雯，也不知道她对目前的状况是否满意。
崔华听林不见这样说，沉思片刻就点点头：“行，霍姐肯定愿意，而且咱们的客人越来越多，一个人上灶确实应付得吃力。”好好吃的三个工作人员可没有国营饭店服务员的底气，特别是林不见还和崔华讲过“15分钟不上菜就免单”的故事，虽然好好吃没这样大气的规定，但客人一催，崔华就得负责安抚，遇到好说话的客人还行，遇到“蹬鼻子上脸”的那种，崔华一天下来能把脸笑僵了。
……
孟阮从书上移开目光，看向林不见，讶异道：“你要把配方都交给霍雯？”
“只是食材处理、刀法和烹饪步骤、技巧这些。我们店里本身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菜品，我之前也教过霍姐一些，但很零碎，我就想稍微系统地教一教她。我自己配的那些酱料，我暂时还不想告诉其他人。”这个其他人是除了孟阮和林时来以外的所有人。这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买不到的，或许某些商场有卖的，但崔华和林不见没找见过，例如鸡粉、海鲜粉、豆瓣酱、柱侯酱、卤用的调味包等，都是林不见自制的，这些东西的制作方法在几十年后的烹饪班或者网上都能学到一些，虽然没人家真正握有秘方的人做得好，但在这个物质尚贫乏的年份已经是好好吃小饭馆的一大武器了。
林时来写完手上的大字，抬起头：“三哥，你这是在防着崔大哥和霍大姐吗？”
林不见还没回答，孟阮闻言就先笑了：“时来，你觉得你三哥该把他的手艺全都交出去？”
林时来有些犹豫，但只停了一瞬，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人交往不该诚心以待吗？而且饭馆本来就是三哥和崔大哥一起开的，霍大姐不知道就算了，崔大哥也不知道吗？”看到林不见点头，林时来彻底疑惑了，“三哥，你不相信崔大哥的话，为什么还要找他合作？”
“我没有不相信崔大哥啊。”林不见想了想，解释道，“我觉得崔华为人尚可。我有手艺，他有身份，我，呃，咱妈有钱，他有时间，我比他多些想法，他比我多些人脉，嗯，大概就是这些原因，所以我才找他合作的。”
林不见对着自家弟弟单纯澄净的眼神，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吧，我承认我有些小心眼儿，我不想把自己的筹码都交出去，至少不能这么轻易就交出去。”至于他这样做的根本原因，林不见没仔细想过，说完，便也开始思考。
孟阮接了林不见的话：“看来你是把你们爸爸讲的‘留余’匾的事给忘了。”
经孟阮提醒，林时来想起来了，倒不是想起了林向东讲那块儿匾的故事，而是想起了整理亲爹各种手稿时，亲爹留下的笔记中有写《留余》的原文：留有余，不尽之巧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子孙。
林时来默背了一遍后，才说：“对人的信任也要留八分吗？”
孟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有句俗语叫‘酒喝三分醉，处事七分真’，这其实和信任或者真诚无关，而是前人总结出来的一种处事原则。照着做不一定就能过得好，也有人就愿意自己去尝试，只坚持自己的行事方式。不过，我是同意不见那样做的，无条件地对人好换来的结果不一定好，‘生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就是这样来的。时来，你看到的是不见有所保留，你怎么没看到不见交出去的东西呢？”
以林不见的眼光，好好吃提供的菜品全是家常菜，例如糖醋里脊，几十年后，随便来个人，只要不是彻底的烹饪苦手，按照菜谱试做几次绝对能做出来。但在孟阮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林不见做的许多菜，没吃过的人想不到，吃过的人能把配料和步骤完全自忖出来的也是寥寥无几，更是没地方获取这类菜品的信息，自然做不出来。所以，林不见有保留是真，教授霍雯也是真。
“不见，霍雯有特意打听过你自制的那些调味品的制作方法吗？”
林不见一愣，摇了摇头：“都是我处理材料时需要帮忙，开口时，崔大哥和霍姐才会过来帮忙。”说到这里，林不见也恍然，开业两个多月，确实有因为自己不在而不得不换撤菜品的情况，但无论是崔华还是霍雯都没有主动说过“你告诉我们XX菜怎么做”这样的话。
孟阮看林不见的神色，点了点头：“这就是‘分寸’。这点上，崔华和霍雯都是明白人，他们若问了，以你的性子，应该会说，但这和你主动提出教霍雯厨艺，你们双方的心情应该都会有所不同。”
林不见想了想，承认道：“是。而且经妈你这样一说，我之前因为有所隐瞒升出的那点儿小人之心的羞愧感也没了。”说完，还起身给孟阮行了个抱拳礼，“谢孟先生教导。”
孟阮用书虚点林时来：“不完全明白也没事，你还是学生，校园环境相对单纯，记住以诚待人就好。等你以后上了大学或者去单位，同学同事关系会变得复杂起来，那时候你应该就能有所体会了。”
林时来也放下笔，学着林不见的样子也对孟阮抱了抱拳：“谢孟先生教导。”
孟阮也忍不住了，终于大笑出声，眼角勾勒出的几缕笑纹没有使她的容姿减损半分，反而平添几分少有的鲜活轻快。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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