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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女人 ...

  •   “她。”衡叔几乎没考虑就决定了。
      他将女儿抱到洞窟边的大鼎处,把人放进去。

      风帽男眉头下压,凝重道:“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后悔?”

      衡叔磨叽片刻,叹气跪下了:“求你……求你给她个好梦,让她一直在梦里吧……”

      风帽男搞不懂这位父亲的心态,但无所谓。他颔首,将碍事的大斗篷脱下,掐诀起咒。
      墙壁上插着火把,火光熠耀,照亮了他的面容。

      流星白作焦岩后偷看,再难淡定。
      那人是他的魔灵使浊青!

      诡异事件的幕后推手果然是魔族。
      岛民根本不是凡人,他们是燧煜镇上的“剥皮鬼”,每到月圆夜去镇上狩猎。昨日轮到衡叔家,那王八壳子是衡叔的魔灵,可狩猎失败了,现在他在被迫弥补事败。

      流星白心思飞转,洞窟里也生变化。
      大鼎下燃起紫色火焰,在岩壁投下光亮,生出剪影——
      女孩站在大海边看日出日落。不知经几朝夕,一叶小舟飘摇而归,女人跃下小船,踏着浪花跑向女孩,把她拥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又亲。
      女孩摘下脖子上的贝壳项链,踮起脚尖给女人戴上。
      片刻,男人也来了,将妻女搂在怀里。
      一家三口的笑意逐渐清晰,父亲和善、母亲美丽、女孩青春可人。

      只是剪影色彩太过单一,让三个人的笑脸空洞、仿佛被掏去了灵魂。

      诡异、美丽的梦境被炉鼎里腾起的七彩水雾绕着。
      女孩魂魄被封,人很痴钝,但蒸在热气里,眉头依旧渐渐凝紧了。

      衡叔一直在看,神色渐沉,突然动如疯兔,一步蹿三丈,直冲一人过去,将那人旱地拔葱揪起来一扛上肩,把人大头朝下扔进炉鼎、同时捞出女儿。
      对方的脸皮搓在鼎壁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响。

      一系列变故太突然,浊青被“杀”个猝不及防,眼中掠过寒光。

      “同是炼魂,用谁都一样。”衡叔紧紧搂着女儿,定定看着浊青。
      被他扔进去的那人是玩皮球男孩的父亲,衡叔被指指点点惯了、也窝囊惯了,积压的憋屈在今日以“偷袭”疏解。

      浊青喝道:“你恣意打破规矩,往后……”他说着要将衡叔“就地正法”。

      “罢了。”一直没说话的女人抬手制止,自带威严。
      她方才只是静默站在一旁,太没存在感。若非时而有旋风将她披散的长发吹得像个鬼,她几乎要与岩洞壁浑然一体了。

      浊青没料到她会突然干预,怔怔看她,耽误片刻光景便木已成舟。
      鼎中的倒霉蛋没得美梦“赐福”,骤入高温痛苦地呻吟,但因身中封魂咒,怎么也醒不过来,最终只得肉身炼于魔火,淬成一颗五颜六色的晶石,悬浮于空。

      那石头流光溢彩在暗夜里格外璀璨,与小铃铛买鱼的“钱”一个模样。
      这地方白日宁静、安闲,入夜竟这般鬼祟。

      浊青接住晶石,向女人走过去。女人的神色淡而复杂,向往、抗拒揉混在一起,又迸出丝几不可见的杀气。

      几乎同时,“阿嚏——”
      川素商不知被哪门子邪风抽了,好好的打出个喷嚏。

      “谁在那!?”浊青凛喝。

      流星白瞪破师父。

      川素商一脸无辜:“你身上的龙脑香被风吹得凉……我忍半天了。”

      流星白没工夫分辨这货是不是故意的,但他不想当着师父的面和浊青“叙旧”,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起咒逼向浊青面门。

      小雷法眨眼劈脸。
      浊青大惊,撑开盾界,雷劫锥在薄如冰晶的界壁上,擦出道高亮,碎成无数颗星星。

      借助亮闪障目,不知岁幻型为极细的长鞭,小爪子似的挠起炼魂晶石。
      流星白接下石头、扭头就跑。

      “还回来!”浊青高喝着去追。

      女人淡看眼前突发变故,目送二人远去,眯了眯眼睛。她走近炉鼎,提掌推上去,“嗡”一声响,炉鼎被她拍成碎渣子。
      而后,她向一众地魂被封的傻子低吟咒语,“尸体”们活了,发足反向急奔,往海边去了。

      川素商站在焦岩后面,看女人“赶尸”远行,目色悲悯,直腰叹息,摸出小块糖霜冬瓜扔进嘴里,尾随而去。

      眨眼的功夫,师徒二人各奔东西,一个被追、一个追人……

      先说被追的这位,跑得比兔子还快,奔至小岛另一边停下脚步。

      不足喘息光景,浊青逼至近前:“将东西还来!”
      他呼喝一声,出手如电直取流星白后心。

      流星白不闪不避,转身笑眯眯地看向对方。

      此时,三殿下的俏脸比任何咒术都灵,浊青恍如中了定身符。他收招把自己仰个趔趄,好半天缓过劲来,记得鼻子下面有张嘴:“你……殿下……”

      “居然没死”和“哪来的邪祟敢冒充殿下”两句话都没说出来,嗓子先哽了。

      流星白拧着眉头看他,抽空扫一眼他身后——黑蒙蒙的,川素商没跟过来。
      他目光刚落回浊青身上,对方就“哇”一嗓子怪叫,飞扑过来,将他满把抱在怀里:“殿下——嗷——太好了——”

      浊青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
      流星白被他开闸似的鼻涕眼泪闹得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在对方背心乖两下,把他从自己怀里拎起来推开:“现在想起来给我叫魂晚了点吧?”

      “出事的时候也叫过了,没用。”

      流星白:……

      “殿下……你没死……太好了……”浊青浑然不觉言语冒犯,鼻子囔了, “你……怎么会来这,如今在哪安身?尊主一直在找你!这回可好了,他定然会开心的!”

      流星白没答,端详对方。
      浊青有双异瞳,左眼黑、右眼蓝,衣着向来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比狗舔的还齐整,看上去刻板官僚,有时候答非所问、一句把人噎半死。
      他没有变。

      可惜故人依旧,信任已经动摇了。

      片刻,流星白淡声道:“当年是尊主下密令杀我,他还找我做什么,死要见尸?”

      浊青眉头拧成疙瘩:“当年……殿下不是被魃魔宗暗算的么?之后,有流言说你是仙界联合魃魔宗埋下的暗棋。尊主一边与魃魔宗周旋,一边伤心找你,他遍寻异界裂缝,我见到他偷偷掉眼泪……”

      流星白眼眸闪了闪:“当年我是被我爹的魔灵使算计下去的。”他嘴角弯起丝笑意,看着冻人。

      浊青难以置信,好半天才嗫嚅道:“殿下说浊弧……?怎么可能。”

      流星白没拾茬,换问题道:“三千弟兄呢?”

      浊青阖了眼,摇摇头:“而且……炎麟军……”

      流星白脑袋“嗡”一声,低喝道:“炎麟军怎么了?!这事跟炎麟军有什么关系!”
      炎麟军共百万,一直由流星白统领,修补仙魔堑更是功不可没。

      “殿下失踪后,炎麟军百万将士悲难自抑,三年前突然哗变,为殿下鸣不平,险些割据魔界三成境域自立门户,只因临门一脚计划走漏,最终……七路将军,四位被杀,还剩三人被殿下两位兄长联合保下,至于下阶将士,或流放、或打散至其他队伍,魔界现在已经没有炎麟军了。”

      “若要哗变早就闹起来了,何必与事发相隔几十年才突然倒算账!”流星白怒道。事情怎么听都有股阴谋的味道。

      浊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流星白喉咙发干,胸口似被闷棍敲个着实。父亲怎能处置得这样荒唐?糊涂了吗!

      “回去讨说法”的念头被扎心的事实催熟成执念,恨果盈枝,马上要坠落了。
      这感觉让流星白的心脏骤如失重、慌了瞬间。他蓦然垂眸,仿佛看见埋在心口的炸雷已经点引线,火线灿闪。火药一路从心口烧到脑袋上,在脑海里具现成一根不住跳痛的神经,最后“轰”一声炸了,把头炸得翻江倒海。

      他心烦极了,顾不得细枝末节的诡异不适,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掐得掌中晶石“咯咯”暗响。他强忍下发泄的冲动,讷声片刻,眸子里散出寒光,定声问浊青:“你为何独善其身?”
      问题直接。浊青身为他的魔灵使,在三千近卫中说话举足轻重。

      浊青迟疑片刻:“属下已经死过一次了,是尊主挂念殿下,救了属下一命。”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爆裂如蛛网的伤疤。可想而知当初他是如何把命拎在手里,在鬼门关闯了一遭。
      “如今魔界已经没有属下这号了,属下在做尊主的影魔侍卫。”

      影魔侍卫没有名字,甚至没有面貌。隐藏身份替主人做秘事。

      “属下冥冥之中觉得殿下还活着,苟延残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但君子报仇,殿下不能操之过急。”浊青道。

      流星白眉目弯出一点笑意,话锋一转,“这里怎么回事?刚才那女人又是谁?”

      -

      海岛另一边,川素商正在追“那女人”。
      对方衣裙朴实,赶着群“尸体”、踏着双素面的破鞋健步如飞。

      她向大海奔过去,俨然一副投海自尽死不回头的架势。川素商竟然追得吃力,他无奈,传音入密道:“师姐……你不想看看星儿吗!”

      “星儿”二字让女人身子猛地一怔,她收术顿步,回头看向川素商。

      “星儿来了,就是刚刚的白衣年轻人。”说话间,川素商已到女人身边。

      二人是同门,但太多年不见。川素商早有怀疑事件背后的仙术高手是师姐风听筠,却一直难得印证,直到他在洞窟处亲眼所见。
      他有一箩筐问题想问:这些年你在做什么、为何要凡人血煞、方才的炼魂邪术是怎么回事……
      问题堵在心里乱七八糟,反而问不出来。
      他见风听筠衣衫单薄,脱下外衣给她披了。

      风听筠将散乱的头发随意拢几下,露出脸庞。
      月亮也从乌云后面露头。
      都很美丽,美得不惊艳,但温和明媚。

      “我早被仙界除名了,这声‘师姐’不叫也罢。”风听筠的声音透亮好听,像清风拂过山涧。

      “随我回燧煜山吧,无论你做过什么……”

      风听筠深呼吸,让沁凉的初春夜风灌进鼻腔,寒冷瞬间冻掉了她心间不舍的温情:“回不去了,”她苦笑,“从前总道众生平等,后来经了太多事,反思连成仙都存有血脉继承与飞升之别,何来平等?如今才知道,众生平等不过是个终不可及的美丽谎言……”

      川素商不接她的哀叹感慨,只问事实:“我在魔灵残片的守心诀上察觉到你残留的炁,你……到底在做什么?”

      “星儿还好吗,”风听筠不答,“你因我爹一句话,苦守仙魔堑,又因我一句托付,分出一成元神附在不知岁珠上……”

      川素商见她自说自话很是莫名,阖了阖眼,决定换路数。
      “师父、师姐的恩德,我必好好报答,更何况……我和那小肉团子缘分不浅,做这些倒非是为了狗屁大义,”他口无遮拦,敛眸笑了,“你想听他这些年的事么,我给你讲讲。”
      这个瞬间,他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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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最新完结《二臣贼子》,感兴趣的小天使看看~ ※本文依旧零点午夜场,v后日更,上榜即发疯,改文名文案惯犯,喜欢点个收藏吧(对本糊很重要),mua!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