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剧：说出你的故事》咕噜咕噜

14、雪的约定（推荐）

　　我是Mary，今年33岁，离异，与九岁的儿子相依为命，脸有点圆，长相？不是那种叫你眼前一亮的人，在朋友眼中，我很斯文，很认真，也很能干，就是太没脾气了，很容易被欺负，从事平面设计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
　　认识我的前夫阿希，是在24岁那年，一个朋友的生日会上，而那天很不巧的，是圣诞节。
　　因为朋友是个很外向的人，在她的生日会上见到的都是陌生面孔，一群年轻人，就那样起哄着要每个人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Mary。”
　　“你是Merry的话，那我就是Christmas。”
　　就当我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响起，然后，所有人哄堂大笑了。
　　“我是M、A、R、Y的那个……”就当我以为别人误会，于是急急纠正时，那个声音再次打断了我：“没关系，从今天起你就是M、E、R、R、Y的那个Merry。”
　　终于，我找到了那个声音的位置。
　　“HI。”是个看起来很干净的男人，在一群才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中间，他的笑容带着一点点的沧桑，却又自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他就是阿希，是朋友的朋友的哥哥的同学的朋友，也就是跟我本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
　　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们坐到了一块。
　　“Merry，要吃水果吗？”
　　“其实，我真的不叫Merry。”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果，当时只有二十四岁、入世未深的我只是很单纯的想向他解释清楚：“是M、A、R……”
　　“我知道啊，你是在一个设计公司做事的，对吧？”
　　我愣了愣，而他飞快的补充：“不记得我了吗？没关系，从今天起记住就好，我是阿希，希望的希。”
　　这是第一次，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叫我要记得他的名字，我的心，不由地慌了慌：“不是Christmas吗？”说罢，因为紧张，我只能傻傻的眨着眼，而他，笑了起来：“看过雪吗？”我摇头，而他继续说着：“北方的雪是很漂亮的，漫天的纷飞着……”
　　与文静的我不同，他是个很健谈的人，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就当他绘形绘色地描绘着雪的不同形状，乃至于他第一次在雪地上行走结果摔交的趣事时，这时，有人要过去，他的肩膀被撞了一下，而我的手臂，也被他的肩膀轻轻的碰了碰。
　　是酒精的关系还是因为眼前的人那有别于其他人的看我的眼神？我的脸，蓦地红了红，而他，表情忽然顿了顿，以一种很奇特的低沉声线说道：“下次，我带你一起去看雪吧。”
　　原来，目光的对望，可以叫人如此的心乱如麻，连呼吸，也变得紧了，当然，还有我的脖子。从来不知道，点头，是那么艰难的一个动作。不过，点头之后，迎着他那忽然变得温柔的眉目，我清楚的听见了，缘分敲门的声音。（过门）
　　跟阿希在一起，总是有种坐在过山车上的感觉，起荡、心跳、刺激，还会感觉到幸福。
　　阿希比我几乎大了一轮，不过，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不是年龄，我们很快就结了婚，在我二十四岁那年。
　　那一年，市道不好，做生意比以前是困难了许多。看着阿希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整个人都憔悴了，作为妻子，除了给他捶捶背，听他说说话，我什么都帮不上忙：“阿希，孩子出生以后，我出来工作好不好？”
　　“是不是最近没时间陪你，所以你……”
　　“不是的，孩子出生以后婆婆和公公可以照顾，那我就可以出来做做事情，帮帮你嘛！虽然，你老婆我什么都不懂，不过只要你肯教我，我很快就能学会的……”
　　“抱歉，最近生意有点忙，都没有时间陪你去看雪，不然……我出机票，你跟朋友一起去……”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啊，而且，我希望第一次看到雪，是跟你在一起。”
　　“老婆，你真好！我答应你，我迟早会带你去看雪的。”
　　人生路漫漫，我一直相信，我们可以相守在一起，甘苦与共，直到白发苍苍。
　　只是，好事多磨，孩子还没有出生，阿希就被合伙做生意的朋友骗了钱，公司倒闭了。除了安慰他，默默的支持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可是，我的安慰，反倒成了他的压力，对着我，他渐渐变得沉默了。晚上，总说与朋友到外面喝酒，不到天亮不回家。
　　阿希是家里的唯一经济来源，但是自从公司倒闭后，他没有再去找工作，家里一直要开销，而我们的儿子的出生，更为家里的经济蒙上了阴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阿希的父母似乎并不怎么乐意照顾我们的宝宝。但无论如何，经济的压力是如此的巨大，于是，我在产后不久就马上去找工作了，还好以前的设计公司很念旧，重新聘请了我。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阿希居然吸毒了！
　　戒毒需要钱，孩子吃奶粉需要钱，家里的开销需要钱……
　　钱，像是倒水般的从指间流出去。
　　才二十五岁的我，每天在噩梦中惊醒，被生活的压力压得几乎无法呼吸，可是，我还有我的儿子，我不能倒下去，“为了孩子”，这个信念坚持着我，使我在每一个疲倦的夜里，面对着婆婆、公公为我留下的那只零碎着两条菜梗的一小碗剩饭时，不至于掉眼泪。
　　哭出来就是认输了，我这样告诉着自己。而且，阿希他……只要阿希他从戒毒所出来，一切就会变好了。我，这样深信着。只是，二十五岁仍然天真的我，并不知道，爱情是会销蚀的，就像青春。（过门）
　　如果说，噩梦总会有过去的一天，如果说，上帝给你关上了门但一定会给你留一扇窗，那么，必然是指那些陪在我身边，默默给我支持的朋友们。
　　九年……
　　你知道九年是怎样一个概念吗？
　　虽然，很多朋友常常说我看起来还是跟以前那样，生活或岁月并没有在我的脸上刻画沧桑的痕迹，可是，每当对着镜子，我总会被自己的陌生给吓到，我真的没有变化吗？怎么可能呢？至少，我的眼里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天真，性格也变得坚强、沉稳了许多。
　　起码，在这九年里，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时，我学会了平常心。
　　其实，我已经记不起阿希进入戒毒所的次数，对于阿希的容貌，也变得越发的模糊了，甚至那些甜蜜的过去，就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看着他再一次从戒毒所里面出来，我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欣喜了，倒像是见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好朋友。
　　然后，深呼吸，我把已经准备好的话说出口：“我们离婚吧。”
　　他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露出了一个很诧异的表情。
　　其实，我早就忘记了，我当初为什么喜欢他了。若不是为了我们的儿子，我也不会一次再一次的告诉自己，说服自己，催眠自己——这个男人还有的救，这个男人你好喜欢他的，你不能没有他……可是，事实上是，这九年间，我们聚少离多，婚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而且，只要看到他，想到这个人是我的丈夫，就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挤压着我的胸臆，使得我无法呼吸。
　　“你真要离婚？”
　　我疲倦的点头。
　　“行啊，给我一笔钱，这婚我跟你离了。”
　　我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其实，在我的心底，还是想着，他如果挽留我，或者我可以给他一次机会的！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儿子啊！才九岁的孩子啊！
　　心里，忽然觉得好酸，但我的声音很平静：“好吧，但儿子要归我。”
　　他点头，然后径自离开。看着他的背影，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我没有跟着他回家，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道为什么，走进了CD店，看到了在做促销的旧CD。
　　然后，在里面，我找到了我以前很喜欢的歌手的专辑。试听，按下Play键——
　　熟悉的歌词，范晓萱娓娓的歌唱着一个属于过去的故事，我的眼眶，莫名的红着。
　　——“我是Mary。”
　　——“你是Merry的话，那我就是Christmas。”
　　而属于过去的声音，在心间清晰的响起：“我答应你，我迟早会带你去看雪的。”
　　只是，说这句话的人，那个关于雪的约定，许诺的人都不会去实现了。
　　我今年33岁了，还会遇到懂我的人吗？一个，会包容我，珍惜我，也同样疼爱我的儿子的人？我，悄悄的想着，而歌声，在耳边徘徊着，告别那终成定局的过去……
　　2009-8-25，下午